大道小說網 第156章如露亦如電 文 / 死是死道友
記得我拜別了天尊，一個人走出了大殿，但我站在玉大殿之外，舉頭是清晨燦爛陽光的時候我卻忽然愣住，我忘了我是怎麼同天尊道別的，怎麼答應天尊一些話的，只記得有一種古怪的感覺直直地擊中了我的心，就好像是昨天晚上我拚命拉著楊戩的手不放，生怕一鬆手他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今生今世再也不復得見一樣，只不過不同的是，——如今，這種感覺成了真。
我木然地站了好一會，熱熱的陽光曬得我的眼睛裡流出了汗滴。
我握著拳，忽然很想很想有一場雨。
那樣的話，在狂風驟雨之中，我便能放聲大哭大笑，任憑淚落都無人看到，多方便。
我望見，在淚眼朦朧之中，那一襲白衣飄然而來，他站在我的面前，拉我的手，在我耳畔不知說了些什麼，我全然聽不到感覺不到，等到自己開口，卻說一句：「沒事的。」
是什麼沒事？
我不清楚。
只不過，此時此刻，唯有說出這兩個字，才最叫人安心。
沒事的，他沒事，我沒事，天下沒事，大家都不會有事。
這便也是皆大歡喜的圓滿結局了吧。
我看著雲中子，雲中子望著我，眼神之中終於多了一點什麼，我卻無心辨別。
我迎著陽光抬起頭，眼淚就滑入鬢角，我又搖了搖頭，跺了跺腳。終於清醒過來。
「清流，你沒事麼？」雲中子問，聲音發抖。
我笑了笑：「你這話問的奇怪，雲中，我自然是很好地，天尊答應了要救楊戩。」
「可是，你哭了。」
他說。
「哭？」我驚了驚，伸手去抹眼睛，然後笑。「哦，這是汗，你不要看錯。」
他靜靜看著我，白色的長長的眼睫毛一眨：「我只問你一句話。」
「嗯，什麼，說吧。」
雲中子皺著眉：「清流，對你來講，楊戩竟是如此重要？」
「這話越發怪了。」我眼觀鼻鼻觀嘴嘴觀心，淡淡地念叨：「如露亦如電，如夢幻泡影，一切有為法，當作如是觀……」
邁步向前走，嘴裡翻來覆去顛顛倒倒念著。
而雲中子追上來：「清流，你為什麼說這些？」
我站住了腳步，望著他：「雲中。你不是說，你不會再見我嗎？現在你可想通？」
雲中子臉上露出苦澀表情，他慢慢地一笑。
我一本正經地對他說：「雲中。你跟我，都應當戒，戒掉心頭不該有的一切，就清淨了，雲中。試想以前，你我是何等逍遙自在，終南山上。無波無瀾，百年如一日，你可還記得？曾幾何時，竟變得如此？七情迷眼，六欲傷人……」
雲中子不語，眼睛定定看著我。
我還說：「你斬了慾念，我滅了殺機，從此之後，海闊天空，無拘無束，多麼自由……」笑了笑，拱手說，「雲中子道友請了，我要去打坐了呢……」
雲中子愣在原地，站住腳不動，微風吹動他的雪白衣袂，淡淡翻飛的樣子像極了一朵雪色的蓮花。
我知道我說的對，都是大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可為何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可我就算是低著頭，我竟也能看得到，雪白地雙眉皺起，雲中子琉璃色的眼睛正凝望著我，氤氳的，是我所不想參透的東西。
我擔負不起的東西，從最初就不該招惹下。
閃身躲過他身旁，向著偏殿走去。
在沒有人的房間之內，我關上房門，盤膝
上調息。
漸入佳境，體內真氣運行亦順暢良多，若這樣下去，相信很快就會恢復。
呼吸淺淺之間，在大殿內同天尊兩個人的對話場景重又出現：
「你，可知這一切禍事從何而起？」天尊盤膝坐在對面，雙眼微閉。
「請天尊教誨。」我低頭。
「紫皇擅動七情，又犯逆命，連累週遭這是小事。更甚者……」他說。
我驚：「天尊？楊戩可是救不了？」
他忽然張開眼，雙目如電，出聲似雷，喝道：「清流，斷了吧。」
我畏縮：「天尊……」
「無果的糾纏，就算是再慘烈也不會有其結局，只能早就更多悲劇，你擅自動情，只會招致更大禍事，楊戩此次劫數，乃是咎由自取，他糾纏天命麒麟，你逆命，他逆天，天要懲戒他，又豈是尋常力量可以救得了地？玉鼎早就在我跟前求了百次。」元始天尊搖頭。
「天尊！請天尊……」我急了，向前跪倒在地。
他皺著眉看過來：「清流，我若救他，日後會如何？你可知。」
我不知：「這……這……」不停地囁嚅。
「死性不改，重蹈覆轍，救豈非也是白救。」他歎。
我心頭靈光乍現：「天尊的意思，莫非是……」
「清流，你本來聰明，當知道該如何做，何去何從，你自行選擇。」
我忘了痛，只問：「天尊能救他？」
「是。」
我穩了心：「天尊的意思是清流不能再沉迷塵世俗欲，清流自然懂得，天尊是為了清流好，清流也知曉，從此之後，我紫皇清流，同塵世一切瓜葛了斷便罷了。」
「紫皇。」他望著我，若有期待。
我微微一笑，跪倒在地：「我紫皇清流在此發誓，我若……同他楊戩…………」
……
「我紫皇清流在此發誓，從此之後忘情忍性，同他楊戩，再無瓜葛。若有違背，天地不容！」
我記得我說過的話。
我調息一周天，渾身輕盈，力量源源不絕地盈生出來。
我很是欣喜，原來忘情竟是可以如此容易做到，有什麼難。
你看我做得多好？如果可以，我很想現在去做給元始天尊看：你看你看，我做得極好。
我笑著，繼續合掌運氣。
不知過了多久，腦海之中忽然想到了什麼，看似就好像一根羽毛落在了堅硬的冰層表面，實質卻如同是最通紅的烙鐵壓上一片雪花，不能承受之中，眼淚剎那間便流了出來，我弓下身子，伸手摀住臉，滾熱的眼淚順著手指縫流下來。
最初之時百年，我被囚禁碧游宮之內，後，逃出生天，在終南山上安然度日，又是幾百年過，風水轉動，我竟何其有幸，能在玉虛宮內修煉大成。
入洞府之內閉關之時，不曾看背後雲中子看我雙眼，既然要忘情，不如全忘了就罷了。
每日在洞府之內打坐，凝神靜氣，日子過得輕鬆之極，不知過了多久，會偶然聽到洞外有人在高聲地叫，不知叫著什麼，讓人討厭，但是漸漸地那聲音便消失了，想是厭煩了這種無聊舉動所以自行撤退了吧。
門口的青草，從葳蕤到凋零，幾度春秋。我一步都沒有踏出過玉虛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