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一章福禍相倚1 文 / 解語
嬪在後宮九品中是一個比較微妙的品階總體而言可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能坐到這個位置者已經有資格被人稱之為娘娘較之貴人常在之類的低階宮妃不知好了多少。然它尚不是一宮之主需貴嬪以上者方可掌一宮之事如今宮中主位除皇貴妃還有四妃已滿外二貴妃、五貴嬪中只有寧貴嬪一人其他皆虛懸以待身居嬪位者是很有機會再升一級成就貴嬪之尊的。
經過這一事件宮中很是安寧了一陣然誰又能知道這只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一刻寧靜呢很快帶著雷鳴閃電的風雨就會開始吞去一個又一個的人命!
富貴榮華生死禍福旦夕變色人命在後宮就是如此的輕賤哪位今日你是貴妃之尊也逃不脫這個命運。
七月十八事畢當晚清如親自將金令送還慈寧宮並叩謝太后恩典太后身有不適僅隔著簾子見了她在聽完她的敘事後沉寂半晌說了句: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隨後就讓她跪安了至於其中的意思晦澀難明清如一時半會兒也領悟不了。
第二日七月十九鹹福宮佟妃著人來傳清如。
早料到佟妃盡早會來宣她卻不想來得這般急清如隨人到鹹福宮的時候佟妃正在給籠中的畫眉鳥添水神色悠然看清如進來她將添水的勺子交給旁邊的宮女回過目來盯著清如半蹲的身子。
佟妃也不說話只是伸出手順著清如鬢邊絳紫的流蘇撫下細細積成簇的流蘇在她指下被分成一縷縷流蘇滑卻手落在她抹著藥膏的脖子上隔了一夜血痕依舊那麼明顯。
「還疼嗎?」佟妃歪著頭問語氣關切以極似自內心的惜卻。
「娘娘召見臣妾來為的就是問這個嗎?」清如凝然不懼地問道她可不信佟妃會這般好心再說即使真是她也不敢要。
佟妃擰眉收回了手狀似不解地道:「如貴人對本宮似乎意見甚深啊這又是為何?」
清如直起身冷眼道:「娘娘與我都心知肚明您又何必故作不知呢!」
對她這些不敬的言辭佟妃不怒也不氣反而笑吟吟地道:「不就是幾條賤命嘛值得如貴人為此生那麼大的氣嗎?何況夕貴人不是已經平安無事了嗎照理你應該高興才對怎麼還是一副氣沖沖的模樣莫非……你對本宮心存不滿?」
清如抑著盈滿胸口的怒氣她知曉自己適才的言行太過冒失停了一會她改以溫冷的語氣道:「清如對娘娘有所冒犯望娘娘海涵!」接著施禮以作賠罪雖眉宇間還是冷冰冰的但已叫人挑不出禮數的錯來。
佟妃微一愣神轉瞬即笑手在那條緞制刻絲翟雲紋的領襟劃過繁複精緻的繡紋在她指下隱而又現低卻的眉眼始終帶著笑她抬起頭直視清如柔美動人的臉道:「你很聰明虎父無犬女不愧是索大人的千金!」她忽來了這麼一句緊跟著又道:「這一次真得好險本宮這麼多年的經營險些就全盤毀在你的手中!」
說到這裡她的眼中頭一次染上了冷霜寒雪在她目光的籠罩下清如猶如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涼得滲人然嘴上依舊不肯伏低:「娘娘說笑了清如這些微末技量就如同蜻蜓撼樹又怎能撼得動娘娘您這顆根深葉茂的大樹!」
佟妃側身在墊著褥子的紅木椅中坐下掩唇輕笑道:「如貴人好一副伶牙俐齒真叫本宮開眼不過你可要小心著點別有一天這口利牙叫人給拔了個精光呵呵!」不知情的人聽了只會覺得玩笑意味既濃且重過耳也就算了然清如卻是知的佟妃向來心狠手辣說到做到昨日她不動聲色就毀去數條人命饒幸活下來的也只剩下半條命最難得的是所有的一切她都做的滴水不漏。
她挑了下細眉道:「臣妾的牙長的還算牢別人就是想拔應該也不易吧娘娘您儘管放心。只是有一事臣妾想冒昧問娘娘一句夕貴人她可是哪裡不小心得罪了娘娘惹得您容不得她在眼皮子底下若是如此臣妾願代她向您賠個不是請您高抬貴手放她一條生路!」
這番話清如說得極為懇切也極為疑惑她始終不懂佟妃何以要費心布這麼大個局而目的僅是為了除去區區一個貴人。日夕這一次福大命大但下一次未必還會這麼幸運她可不想日夕以後一直要頂著一個隨時會爆炸的雷過日子。
未等她說完佟妃就已經搖起了頭:「夕貴人不曾得罪過本宮且她說話做事也很合本宮的心意可本宮還是非除她不可其中原因將來有一天如貴人你會明白的到那裡你一定會對如今所做的一切後悔莫及!」
宮裡的人說話從來只說半闕佟妃也不例外半闕話聽得清如霧水漣漣其中意思只能靠她以後慢慢琢磨了。
籠中的兩隻畫眉喝足了水此刻叫得極是歡愉響亮聲音婉轉動聽然聽得久了總歸有些厭煩佟妃著紅綃將籠拿到外面去掛著。
聽著鳥鳴聲逐漸遠去佟妃凝視門外良久後突然歎道:「你真得很聰明!」這句話她剛才就說過不知為何現在重又說起隨即她又略帶慶幸地道:「幸好幸好你現在只是個無寵的貴人若入宮那會兒得眷聖恩封妃入主承乾宮的那個人是你那本宮真是要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了!」
她的話令清如情緒陡然低落下來對其他人與事她皆可循循而談唯獨說到福臨她怎麼也抹不去心裡對他的愛恨情意。虧得她還記得這是在佟妃的鹹福宮抑住了神傷之色淡淡回道:「娘娘廖讚了清如只是有些小聰明罷了哪能和娘娘運籌帷幄的大智慧相提並論更甭說讓娘娘不能安寢了!」
隨著最後一個字節的落下大殿陷入了長久的靜謐直到乳母牽了玄燁小小的身子進來直到玄燁用稚嫩的童音叫著「額娘」。
清如退下去的時候瞥見佟妃抱著玄燁軟軟綿綿的身子坐在膝上眼中都是慈愛的笑看得出她真的很疼這個僅有的兒子母子親情即使放在後宮中也是不能輕易抹殺的!
七月二十三午後一道傳召徹底打破了重華宮慣往的寧靜:皇上傳清如至南書房見駕。
百味呈雜的清如在傳旨太監的帶領下次跨入了南書房伏案其上的福臨抬眸見了她有一剎那的失禮隨即變得有些尷尬他輕咳一聲做掩飾然後招手讓她上來。
清如依言拾步上階不知接下來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更不知福臨此番意欲何為不過很快她就知道了福臨略嫌粗暴的將硯往她手裡一塞:「磨墨!」就這麼簡短的兩個字還說的又硬又臭像是誰欠了他錢似的。
福臨在寫字是王安石的《金陵懷古》接連寫了幾張都不滿意最後他賭氣的把筆一擲任筆上的墨汁染黑了無瑕的白紙靜不下心來寫他索性去瞧旁邊依他言在低頭專心磨墨的清如。
這一瞧心裡頓時不高興了起來該死的!都好幾天過去了她脖子上的傷怎麼還一點好轉都沒有她究竟有沒有聽他的話猶豫再三他終問出了口:「你可曾傳太醫來看過?」語氣很是不客氣**的都能敲下幾塊石子來。但清如還是從中聽出了一絲關心剎那間曖意帶著水氣一併浮上她趕緊眨了幾下眼後笑著道:「太醫們都忙得很且又不是什麼大事就沒去傳只在宮中找了些藥膏來擦!」這一笑頰邊兩個酒窩就浮現了出來只因削瘦的利害所以不怎麼明顯。
福臨怔怔地盯著她的酒窩看神色有些恍惚:「朕記得你以前的酒窩很深都能裝下一兩酒了。」
這句話讓清如心中僅有的那些怨懟也煙消雲散了他終還是記得她的想及些人頓時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暢快原來……女人的恨在至愛的男人面前是如此不堪一擊。
原先不曾注意聽的福臨在回過神後勃然大怒像被踩著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大聲訓斥道:「你居然把朕的囑咐當耳邊了?!還說什麼不是大事那依你之言豈不是所有人生病都不用去看大夫了太醫們都該回家種地去了!」
清如被他訓的一愣一愣不解其怒從何而來傷在她身又不是他身當真是莫名其妙猶自不解間福臨從桌下小格中取出一個白瓷小瓶粗魯地塞在她手裡:「喏!給你一日三次塗在傷口上。」
「這是什麼?」清如打量著小瓶問道。
「唔……」福臨扭怩地別過頭:『這是……是……是太后叫朕拿來給你的珍珠凝霜膏說是對傷口有極好的愈合作用且不會留下疤痕。」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眼一直避著清如不敢與其對視。
雙手相合瓶攏於其中如捧著世間最珍貴的東西淚一瞬間模糊了整個世界進宮這麼久頭一次感覺到落下淚不是苦澀不堪的福臨你終於願意正眼看我了嗎不再帶著諸般挑剔與厭惡雖是淡淡甚至是生硬的可她已經很知足了真的!
福臨好不容易平息了心裡亂糟糟的情愫回眼卻見那個傻女人捧著個破瓶子在使勁掉眼淚:「好好的哭什麼?」本只想問問可話到嘴邊就不自覺地變了味聽起來倒像是在責備。
見福臨似不高興清如趕忙擦了眼淚跪下謝恩:「謝皇上恩典!」正欲起身忽又想到了什麼復道:「謝太后賞賜!」
這樣的福臨叫她想起了臨淵池畔那似真似幻的一晚那現在呢那樣的美與好究竟是真還是幻…
以後福臨又召了她幾次伴駕每一次都與先頭差不多兩個人除了有限的幾句交談外並不怎麼說話基本上清如就像一個侍女磨墨、鋪紙、打扇甚至於陪他下棋解悶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然宮中的傳言卻多了起來均在揣測皇上是不是開始喜歡起如貴人來。
福臨雖召見清如卻從不提侍寢的事他不提清如也樂得輕鬆畢竟第一次侍寢的並不愉快。
就這樣一直到了九月初三日夕正式冊封的日子日間行了冊封禮後晚間照例要設宴為其慶賀畢竟封嬪是一件榮耀的事。
宴席就設在永壽宮除了皇上留在慈寧宮照顧太后外宮中大大小小的主子娘娘都來了。清如原是不得出席這些場合的但今時今日福臨對她的態度已經改變了許多就允其也參加。
這日的主角自是日夕她與福臨、董鄂香瀾、佟妃等幾人坐在第一桌經過數日的調養她已經完全恢復了原先的紅潤與氣色況最近又多承雨露今日她穿了件紅底銀紋五彩絲繡百蝶的旗裝胸前垂著明珠腕間亦是金玉叮噹。上亦頭一次戴上了與貞嬪一樣的雙邊流蘇後鬢插了朵芙蓉絹花珠玉瓔珞綴於前後間人珠相映流光溢彩。
坐在第二桌的是靜妃、悼妃、淑妃、寧貴嬪及貞嬪幾個第三桌才輪到清如她們幾個。
叫人奇怪的是貞嬪一桌她們明明只有五個人卻放了六把椅子六副碗筷不知這剩下的一個位子是給誰預備的然一直到開席這個人都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