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部第十九章2可不可以不勇敢 文 / 幽洇若
溪關自己在蒼涼的白色病房裡像抽乾水分的薔薇一樣迅頹敗瘦得太快眼睛卻越明亮。
她給了雨一個假象——
你看我很乖!積極配合醫生的治療想要陪你活到地老天荒。
可是除去他和主治醫生他們都知道她在抗拒治療是個很難侍候的嬌縱病小孩。
一會兒嫌空氣裡的氣味難聞一會兒嫌醫院太安靜……
這一次病來得洶湧而突然。
她不停的低熱然後高燒昏迷囈語。
猝然倒地說著說著話突然就向後癱軟然後自己若無其事的揉著眼睛醒來。
她可能在任何一個沒有預兆的情況下陷入昏迷或者昏睡中或者是雨給她擦臉的時候或者是他給她講各地有趣的新聞的時候甚至她還在他餵她吃飯的時候……
溪不知道自己又一次昏睡這種昏迷是短暫的患者自身往往完全沒有意識。所以她會在下一刻清醒的時候微笑著說『你的餵飯度太慢了我都要餓死了呢……』
主治醫生說這種昏迷或昏睡會隨著病情的惡化越來越頻繁持續的時間也越來越久。
雨不知道哪一次她睡過去後就再也醒不過來所以每次她睡去的時候他都不動緊緊握著她的手。
他靜靜的等待著她再一次的清醒他要讓她感覺自己的生命從來沒有斷過線就好像他一再的告訴自己他從來都沒有害怕過。從來都沒有。
有時候她會帶著甜美的微笑無意識的昏迷了過去那個笑容一直凝固在她的臉上唇邊好像最後的訣別綻放華美的似被定格了的畫面。
然後他看著她平靜的『睡容』記憶就會突然的崩斷會完全的忘記自己作為守護神的職責忘記去看她的心跳她的呼吸她……可能散大的瞳孔……他只是靜靜的坐著等待著等待著她再醒過來……好像他不這樣做她就可能真的醒不過來了一樣。
他的臉上有著彷彿守護天使一般輕柔溫暖的微笑靜靜的等待著溪跟他說『看到你覺得世界很美好我會好好的活著的』。
其實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有時候會突然的睡過去。
因為每次醒來的時候她都會看見他的臉由一種失魂落魄再變成欣喜若狂的感動。
那靜靜彎起的弧度裡包含了感恩的微笑。
但是她盡量不讓他知道。
就像她自己都不承認一樣。
她會努力在清醒的時候微笑。
讓他繼續餵她吃飯。
其實她真的吃不出飯菜的味道都有哪些菜式吃進去了也很想馬上吐出來。
她不想說對不起。
因為她知道他會原諒她所有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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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溪的病情有點好轉跡象的一天藍雨安撫她睡著後離開醫院去接貝克院長及另外幾位國外的名醫來醫院。
透過樹蔭陽光張牙舞爪的落下來。
房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溪的腦袋從被子底下探出來清秀的側面在病房的微光裡模糊為一片柔軟的透明的寂靜彷彿徹底的溶進牆壁紙一般的蒼白。
護士進來為她輸血時她一直目光轉晴的盯著串在脖子掛著的項鏈上的戒指。
「溪小姐你醒了啊!」
溪不理她她死死的握著自己的手腕部一個勁的流淚。
「不用怕啊我會很輕的將針頭刺進去了好多小朋友都說我打針不疼呢。」小護士幾乎是在哄她。
她默默的搖搖頭將雙手捂進被子裡不讓護士看到。
「溪小姐是不是想少主了?他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可以邊輸血邊給他打電話啊。」小護士試探著問她。
溪的睫毛抖了抖輕飄飄的反問她:「我餓了我想吃飯為什麼要輸血不是有很多食物可以補血嗎?」
「是這樣沒錯啦!但是你不同你必須得輸血。」小護士微怔了怔一幅哭笑不得的樣子。
溪像是被人說中痛處立刻噤聲隔了好一會兒她冷漠的問:「那你說什麼人是想吃就吃而且別人還對此無可厚非你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就讓你為我插管子輸血。」
「這麼簡單的問題我當然知道了。」小護士見有好兆頭又誇張的笑了一下露出她白白的牙齒「我媽媽告訴我說世界上有兩種人可以想吃就吃一種是被稱為飯桶的人他們是天生飯量大就算想管也管不了;另一種是快死的人不管怎樣都要讓他們做個飽死鬼啊……」
說到『飽死鬼』的時候此刻的感覺有點怪異溪就這麼安然地杵在後面也沒有要來阻斷她話的意思嘴角噙著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小護士感到她冰冷的目光戳著她的背讓她有點不自在渾身冷。
溪抬起頭看她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話:「喜歡嗎?笑起來的我是不是更可怕?」
小護士低下頭手足無措的將血袋掛在床中間的鐵架上「對不起我不是……說你。你很好這裡有很多人都喜歡你……」
「說出這麼違心的話就不怕我因此在死後還纏著你不放?」溪嘿嘿的冷笑著很不屑的說:「你可以出去了你要做的事我也會。」
「不行……這是我的職責……」
小護士還想爭辯卻因為剛才無心刺激到她而感到心虛低著頭不知是進是退。
「為什麼要覺得抱歉呢?」很不屑一顧的聲音溪嘿嘿的冷笑在安靜的病房分外的刺耳「世界上又不止我一個人在生病大家不是都在得著一種不知道的絕症嗎?」
「……」
「一種叫做幸福的絕症沒有感受到的人拚命尋找擁有了的人又拚命擴大成n次方然後不知不覺中幸福的毒瘤就潛伏在人們的身體裡慢慢的長大等你覺得不能繼續下去想挖掉它的時候它已經落地生根在身體裡的某個角落安營紮寨。想要去除談何容易除非想要落得個鮮血淋淋的下場……」她輕輕的低喃著久不聞聲息。
淡淡的說著輕輕的呼吸好像在撫動古老的窗台上厚厚的塵埃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滄海桑田到聲音裡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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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雨從機場接回來參加會診的醫生後聽完了他們簡短的病情分析急切的返回了房門緊閉的病房。
他手裡提著一個紫紅色的方形紙盒裡面裝有新出爐的提拉米蘇和其他一些精緻可口的點心。
所經過之處都留下濃濃的香味。
快要走到病房的時候遠遠的看見那裡站了一堆茫然不知所措的護士似生了小小的騷亂。
藍雨的心怦然一緊快步奔向病房。
聽到沉穩矯健的步伐聲門前的人都反射性的回過頭來待看清來人後如退潮時的潮水般自動的讓到兩邊讓出一條『康莊大道』他們的臉上不由自主的現出找到救星的如釋重負表情。
他逕自推開房門下一秒臉上緊張擔憂的表情瞬間凝固。
輸血的導管掉落在地毯上鮮紅的血緩緩流淌出來淌滿了大半張白色的地毯。
洇濕的地毯成了鮮艷的紅色有些地方有凝結的血塊。
觸目驚心的紅滿室的血腥味讓他心裡難受得生出一股噁心感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寂靜的病房裡。
輸液液體一滴滴的流淌。
然而卻看不見那只紮著針頭的手。
一束白玫瑰寂寞的矗立在床頭悄然綻放溫柔的美麗。
那一剎那——
藍雨猛的驚醒般突生一陣心慌的恐懼。
那種全然的寂靜是如此地令人不安甚至讓他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溪!」
放下手中的紙盒藍雨衝到被子鋪得很平整的病床邊驚恐萬狀的掀開白色的薄被。
修長的手指剛觸碰到被角一張精緻蒼白的臉從被子下面伸了出來。
溪抱著一束純潔的白玫瑰坐立起來羞澀甜蜜的臉孔在花朵後面天真的笑著一雙眼睛它從沒有過的清亮從沒有過的真摯。
「雨我想牽著你的手一直一直的往前走你不要忘了喊醒我我怕自己會忘了還有你等著我醒來。」
這個純淨天真的笑容永遠地在他的腦海裡定格代替她所有的嬌縱所有的任性、乖張所有的冷漠和自私她那樣一直笑著像是笑到了他希望的天荒地老裡。
藍雨一聲不吭。
忽然傾過身來把她緊緊抱在懷裡。
他的力氣那麼大把她勒得肋骨都快要斷了似的。
「遲溪不是遲兮!我不准你睡得忘了我的等待我那麼那麼愛你你怎麼可以忘了我的存在?只有看到你對我笑我才能感受到你的愛才不會覺得孤單寂寞。雨都不嫌棄溪又笨又凶又任性又不討人喜歡你怎麼可以不努力去握著我的手活得比天長比地久?」
這次輪到溪嚇傻了像根木頭一樣愣愣的待在雨的懷抱裡。
「所有你想離開我的理由我都不准你聽到沒有……」藍雨的身體一陣寒冷一陣滾熱像孩子般無措和不安顫抖地一字一句的命令著:「不准不聽我的話不准忘記我們的約定不准懶得想總是睡覺……」
「雨……」
溪抬頭望他他將她抱得那麼緊又緊又痛她的骨頭都要碎裂了。
可是她從沒有見過這樣驚惶失措的雨一向自持冷靜的他竟然是那樣的惶恐不安似乎她若不在這裡他就會崩潰掉。
溪微微垂下眼睛表情有些難掩的哀傷。
她久久的看著他心痛的感覺直扎到心底。
「……我不應該小聲的呼吸躲在被子裡面讓你看不到我對不起……」歉疚、憐惜和愛戀糾結纏繞在一起漸漸地在她的體內混合成一種異常溫柔的情緒。
「溪……」
她低柔的聲音讓他的身體慢慢地找回一點點的溫度從痛苦慌亂的情緒中喚回失去的理智。他雙手箍緊的力度鬆了鬆深黯的眼睛緊張的凝視著她面容依舊有些蒼白。
「……為什麼不讓醫生進來?」
「我不喜歡別人的血。」
溪的話說得很委屈語氣卻是波瀾不驚。
「可是在醫生沒有為你想到好的治療方法之前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你要為了我好好的愛惜自己的身體不要在這上面撒嬌任性。」
藍雨說這話的時候帶了點嚴厲他知道她現在的恐懼所以說話的時候用的命令的語氣。
「血很髒。也許它們之前都是乾淨的但從一個人體內抽出再輸入到另一個人身體的血管裡血就髒了我討厭聞到那股血腥味。」
溪的語氣裡有一種不確定的飄忽表情任性嬌蠻的嘟著嘴。
「你說過要好好愛我那就要聽我的話等你好了我會補償你更多。」
他的口氣毋庸置疑態度更為堅決。
「我想回家回家。一點都不喜歡這裡你如果心疼我就帶我回去我們馬上回家好不好?」
溪撒嬌地抱住他輕輕捋著他的頭。
至始至終她都是一個任性的孩子。
她自私地奢求著不該有的甜蜜愛情卻深深地傷害了雨那麼好的男孩。
想要開心的過完活著的日子然後在某年某月某日見到上帝的時候她一定會很乖地懺悔乞求他把她從雨的生命中抹去將幸福還給他。
藍雨的下顎抵在她的頸窩他硬著心腸堅定的搖頭的時候有溫熱的液體順著她的脖子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