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九章雪離 文 / 風念南
洛戰衣平靜地看著他們:「我是洛戰衣,但我並沒有什麼真面目需要你們來揭破!而且,我也不認為你們有理由這樣痛恨我!因為直到現在,我一直都在救人,難道這也有錯嗎?」
羅一肖突然悲憤地大笑起來:「你竟敢說我沒有理由痛恨你?虧你能說出這種話!可見江湖傳言一點不錯,洛戰衣確實是狠毒如狼,奸惡如狐!」
洛戰衣實在忍不住歎息,這種指控他已經聽得太多了!甚至聽得都有些麻木了,可是,為什麼會這樣,他卻委實不明白!他只能無奈地說:「那好!我相信你有充足的理由痛恨我,我也一定會洗耳恭聽。但在那之前,能不能請你先給岳姑娘她們服下解藥?他們實在等不得了!」他故意強調中毒的有岳淺影,那是因為羅一肖和林淒都是朱潛的人,而岳淺影畢竟是朱潛的未婚妻,他們自然不能見死不救?
林淒也早就注意著洛戰衣的一舉一動,這時,他搶上一步,斬下那怪異的花根:「這還用你說嗎?」
洛戰衣忙說:「小心一點兒,那綠色的就是解藥。」
林淒冷笑:「你現在該擔心的是自己!」
羅一肖卻猶疑地說:「林老弟,那真的是解藥嗎?洛戰衣狡猾多端,咱們可別上當受騙!」
「你放心,你沒看他也中了毒嗎?他這是在為自己找解藥,難道他還會害自己嗎?」
羅一肖點點頭:「那你趕快把解藥給岳姑娘他們服下,洛戰衣由我來對付!」
林淒縱身一躍,人已飛了上去。但林淒卻先來到小五身邊,用力將他的嘴捏開,再把一顆綠色球根硬塞進他的嘴裡,一抬他的下頜,便退後一步,觀察起他的動靜。不一會兒,就見小五的臉色由白轉紅,再由紅轉紫,突然「惡」的一聲,嘔吐出大量的粉紅色液體,臉色這才恢復了正常。
林淒摸了下他的脈搏:「不錯!這是解藥!」他雖然知道洛戰衣不會騙他,但卻怕洛戰衣判斷錯誤,所以,才拿小五來試藥。
現在林淒確定了解藥是真,這才來到岳淺影身邊,小心地餵她吃下了解藥。這一回他的動作卻是非常溫柔,一點兒也不像對待小五那樣。
洛戰衣鬆了一口氣,羅一肖卻偏偏不想讓他輕鬆:「洛戰衣,該輪到我們了!」
洛戰衣無所謂地聳聳肩:「我知道!不過,如果你想對我做那種千篇一律的批判,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因為那對我已經起不了什麼作用了!你明白嗎?」
羅一肖突然悲憤地大叫起來:「洛戰衣,你不要在我面前故作姿態!我也不管你有多可惡,有多威風!我只問你,宋雪離在哪?」
一聽到宋雪離的名字,洛戰衣的神色馬上凝重起來:「你是宋雪離的什麼人?」宋雪離和洛戰衣相識有七年了,此人手中的一把銀戟,曾使得多少悍匪聞風喪膽?宋雪離不但武功極高,而且文采風流,品行高潔,不過他並非江湖中人,而是朝庭重將,早期在安丘知縣張璵手下做事。後來山東唐賽兒起義,太湖祭箭會會主霍病響應,幫助叛軍攻取安丘,多虧宋雪離出謀劃策,奮力守城,才支持到援軍來時,之後宋雪離轉戰於營州、益都、諸城等地平叛,立下汗馬功勞,曾在中軍都督府任游擊將軍,所以被人稱為銀戟將軍!但此人在兩年前突然失去了音訊。
羅一肖恨恨地說:「我就是宋雪離的師兄羅一肖!兩年前,師弟說去訪友,卻再也沒有回來!他到底在哪?洛戰衣,你回答我!」
洛戰衣詫異地說:「這個問題也是我要問你的!我已經兩年沒有他的消息了,一直很掛念。我聽他說過你,而且看得出來他一直非常尊重你,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認為我知道宋雪離的下落?」
「你不要再裝了!我師弟一向鬱鬱寡歡,而且性情高傲,根本沒什麼朋友!但他卻倍加推崇於你,並引為知己。所以,他要去訪友,除了你還有誰?可是,他卻再沒回來,就連他的妻女也隨之失蹤了。」
洛戰衣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雪離決不是情感淡漠之人,他兩年沒有與親友聯絡,必然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這兩年多,我確實沒見過他。」
這時候,小五和岳淺影都已經服下了解藥,可是林淒卻悠閒地站立一旁,竟絲毫沒有給火飛服用解藥的意思。
一邊說話,一邊注意那邊動靜的洛戰衣這才變了臉色:「林淒,你好像忘了給小飛解藥?」到了現在,他關心的也只是別人的安危,卻絲毫沒有想到自己。
林淒譏諷地笑了下:「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這個小飛就是洛戰衣最寵信的護衛火飛,還是天星院大名鼎鼎的蒼龍院主火雲的弟弟!難怪當僕人也當得這麼瀟灑!哈哈!」天星院的東西南北四院:東院蒼龍、西院白虎、南院朱雀、北院玄武中,其中以蒼龍院為首,火飛的大哥火雲便是蒼龍院主。
羅一肖雖然恨洛戰衣,卻非常喜歡小飛的為人:「林老弟,冤有頭債有主,洛戰衣造的孽由他自己償還,這和小飛並無關係,小飛還只是個孩子。」
林淒就怕他會心軟而為小飛解毒,趕忙說:「羅師傅,你別忘了,小飛他畢竟是天星院的人,救醒了他,他必然會為了洛戰衣攻擊你我!況且,你不是想知道你師弟的下落嗎?這洛戰衣雖然對別人心狠手辣,但對這小飛卻愛護有加,從他為求解藥竟以身試毒就可以看出來。所以,只要你以小飛的性命要挾,不怕他不實話實說。」
洛戰衣真的氣急了:「林淒,你有完沒完?我早已說過,我根本不知道宋雪離的下落。」
羅一肖怒喝一聲:「你還想狡辯?如果你真的和宋雪離的失蹤無關,那麼一年前,我去天星院拜訪你,要向你打聽宋雪離的下落之時,你為什麼拒不相見,甚至事後還派人追殺於我?若非碰到朱公子,此刻的我恐怕早已化為灰土了!」
洛戰衣真的怔住了:「你去過天星院?」
羅一肖怒哼一聲:「你明知故問!」
洛戰衣不說話了,因為他知道羅一肖不可能說謊,也根本沒有說謊的必要!問題是,羅一肖去天星院的事,洛戰衣毫不知情,自然更不可能追殺他!那麼,這其中就……
但眼前,洛戰衣最關心的卻是小飛的安危,該怎麼為小飛求得解藥呢?他不能讓小飛有絲毫差池,否則不但他自己要終生遺憾,更無法向火雲交代。天星院無人不知,蒼龍火雲最疼的就是這個弟弟。此時此刻,洛戰衣想的只是如何救火飛,卻絲毫沒想到自己也是命懸一線。
就在這時,洛戰衣的心突然跳了下,因為他竟看見甦醒過來的小五正在偷偷地向著身前的林淒伸出手去,分明是想點住他的穴道……
洛戰衣趕忙收回目光,面向正背對著那邊的羅一肖:「羅師傅,我知道現在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可是我仍然要說……」
林淒根本沒想到會有人襲擊自己,況且他正一心一意地聽洛戰衣和羅一肖講話,所以毫無防備,等到發覺時他已經不能動了。他剛要叫羅一肖,啞穴又被點住了。
洛戰衣面色不動,像是什麼也沒看見,繼續說:「我確實不知道你去過天星院,雖然我也正在奇怪為什麼沒人向我稟報……」
羅一肖冷笑,他確實不相信洛戰衣,一點兒都不信!
小五點了林淒穴道後,迅速地從他手中奪過解藥,毫不遲疑地給火飛服了下去。
洛戰衣鬆了一口氣:「不過,即便你不找我,我也會去找你,因為我也非常想見宋雪離……」
羅一肖打斷他的話:「你說夠了沒有?」
洛戰衣立即道:「說夠了!」竟果真閉嘴不言了。
這一回感到意外的是羅一肖,他疑惑地看著洛戰衣:「你又在搞什麼鬼?告訴你,如果你不說出我師弟的下落,我決不會給你解藥!大丈夫敢作敢當,你又何必為自己狡辯?」
洛戰衣笑了:「因為我知道,無論我說不說實話,你們都不會給我解藥的!這當然不是你們不講信用,而是對我這種魔頭,是不必講什麼江湖道義的,對不對?」
羅一肖怒斥道:「洛戰衣,你到底想怎麼樣?」
洛戰衣歎息:「這一句話,該我問你才對?」
「你……」羅一肖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可惜他雖然有些固執,還有些缺乏果斷,但他畢竟還是個君子,並不會做什麼嚴刑逼供的事。
羅一肖固然氣憤不已,但洛戰衣也不好受,他表面如常,其實身體裡已經在翻江倒海了。他中的毒並不比別人輕,只是靠內力壓制著,但隨著毒性的加深加劇,顯然他已有些控制不住了。畢竟,怪花之毒並非普通毒素可比,而是萬千毒蟲的毒素總和,是毒中之毒。
洛戰衣強行克制著頭腦中的暈眩之感:「羅師傅,說句你不喜歡聽的話!即便你知道了宋雪離的下落,恐怕也沒機會去找他了!你別忘了,這裡機關毒蟲密佈,每道門後都是危機重重,又沒有食水,還被黑暗所籠罩,誰也不知這無盡的漆黑後到底還隱藏著什麼危險?你真有自信能走得出去嗎?」
「這不用你擔心!大不了,一起死在這裡!但你一定會死在我的前面。」雖然嘴裡這樣說,羅一肖卻忍不住抬頭看了眼石穴頂部,真的會死在這裡嗎?羅一肖年齡已不小了,年齡越大的人越是惜命,這絕對是真理!
「先死晚死也是一死!既然你我全都沒有生路,你又何必非要問出宋雪離的下落,問出了又如何?」
羅一肖其實心裡也開始這麼想了,但嘴上卻說:「那也要問!」
洛戰衣突然道:「其實,也不是全無生路。」他誘導羅一肖自己認定沒有生還的可能,現在卻突然告訴他還有一線生機,自然是為了在一張一弛之間求得生機。因為當你絕望的時候,一點點希望也會讓人情不自禁地想緊緊抓住。
羅一肖果然上當,立即問:「什麼生路?快說。」
但洛戰衣卻又閉上了嘴巴,再也不說一句話。
羅一肖這一回可真急了:「喂!你為什麼不說話?你別忘了,你也被困在這裡了,難道你不想走出去嗎?」
洛戰衣卻悠閒地說:「反正,我說不出宋雪離的下落,你是決不會給我解藥的!即便我說出生路,活著出去的也只是你們,我又何必多次一舉呢?」
羅一肖一窒:「這……其實,我的話也不是那麼絕對的!如果你幫我們出去,我也許會考慮給你解藥的!」
「考慮?」洛戰衣笑容中帶著一絲諷意,「哦!那我真是受寵若驚。不過,我卻替你連考慮都省了,因為我這人一向驕傲,決不會為了區區生死之事而向他人低頭的!」
羅一肖氣極,但又不敢再說重話了,誰讓唯一的生機抓在別人手裡:「我什麼時候說過讓你低頭的話?我只是……」
岳淺影卻在這時醒了過來,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她茫然地問:「這是哪裡?」
羅一肖聞聲回頭,卻發現了僵立不動而且表情怪異的林淒:「林老弟,你怎麼了?」
林淒自然沒有回答,只是用力眨著眼睛。
羅一肖立即發覺不對,因為他看到小五似乎早醒了過來,正站在林淒身後看著自己,表情也很怪,竟是一副戒備狀態!
羅一肖馬上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他惱怒地問:「小五,是你暗算了林淒?」
小五並沒否認:「不錯!是我暗算了他!但我並不想害他,我只是要救小飛。」
羅一肖道:「小五,你可知道小飛是天星院的人,駱星就是洛戰衣,你怎麼可以幫助外人?」
「我知道!」原來剛才羅一肖和洛戰衣的對話,小五都聽到了,「我也知道你們是朱公子的人,將來和我南天鏢局還會成為親家。但越是如此,越讓人氣憤,因為你們明明是自己人,但關鍵時刻卻全是見死不救,反而是小飛這個外人,三番五次不顧性命地來救我們。我想,如果高同沒有死的話,也會像我這樣做的。」
羅一肖說不出話了,其實他又何嘗不慚愧不內疚?可是……他不再說什麼,縱身而上來到林淒身邊,解開了他的穴道。
林淒穴道剛解,就回頭一巴掌把小五扇了個跟頭,大罵道:「不知好歹的混蛋東西!」
岳淺影已完全清醒了過來,她虛弱地站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這是做什麼?」
林淒忙說:「岳姑娘,原來我們全上了洛戰衣的當!對了,忘了告訴你,駱星就是洛戰衣,他一直在騙我們。」
岳淺影迷惑地問:「那又如何?我早就知道了。」
這一回,輪到林淒發呆了:「你知道,還和他……」他立即又為岳淺影找到了理由,「我明白了,你這是欲擒故縱,能屈能伸。」
火飛突然呻吟了一聲,林淒立即緊張起來,一個箭步撲了過去,揚掌欲擊……
「不可以!」小五奔了過去,卻被林淒用左手一把推開,右掌繼續向火飛身上擊落……
突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如果你敢動他一根毫毛,那麼我敢保證,你們誰也無法活著出去!」
說話的是洛戰衣。
林淒果真猶疑了下,立即又說:「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
洛戰衣冷笑:「你不相信,你就試試!造這間石穴的人絕對是個建築大師,他把機關之學和繪畫學完美得結合起來,而且善於利用人心之弱點。我敢這樣說,除了我,這裡再也沒有人能走得出去!」
岳淺影忙說:「林公子,我相信洛戰衣的話!他確實有這能力,否則你們就看不見我了。」
羅一肖也相信,因為他親眼看到洛戰衣對付怪花的情景,甚至在最不可能的情況下,找到了花毒的解藥。這種非同尋常的判斷能力,一般人是決不具備的。
林淒心裡也已動搖,卻不願輕易低頭:「那你怎麼向我們證明,你能找到出路?」
洛戰衣想也不想:「在你看來,這石穴中有幾個門?」
林淒、羅一肖和岳淺影一起躍了下來,從下面仰望著整間石穴,尤其是那兩扇相隔只有一米,而且大小相同的門,左邊是洛戰衣來時經過的門,右邊那扇是火飛他們打開的門,過了一會兒,林淒才答:「自然是兩個!」
洛戰衣「哼」了一聲:「這石穴裡明明有三扇門,你們沒有看見嗎?」
「有三扇門?」林淒等人吃了一驚,忙又重新打量石穴,但怎麼看也只看到兩個門口。
洛戰衣卻肯定地說:「絕對是三扇門!只是其中一扇現在是關閉著的,所以你們才沒發現。」
三個人更加仔細地向周圍看去,卻還是一臉茫然。
洛戰衣輕歎一聲:「難道非要那扇門自己跑到你們眼前,你們才會看到嗎?」岳淺影不說話,羅一肖又憤怒又無奈,只有林淒突然盯著怪花生長的地面:「我明白了!」
羅一肖大喜:「你明白什麼了?快說給我們聽。」
林淒依然看著地面:「你們想想,敵人為什麼要把怪花種在這個位置?」
羅一肖眼睛一亮:「你是說……」
林淒肯定地說:「通常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是敵人最不希望被人看到的地方。所以,敵人一定是要用怪花來隱藏保護石穴的出路。」
羅一肖用力一拍大腿:「對呀!」然後便冷冷地看著洛戰衣,「看來我們不用你,也照樣能找到出路。」
洛戰衣並沒有擔心害怕,只是悠然道:「林淒,你能想到這些,確實不易。不過,你似乎沒有想到,如果出口在怪花之下,那是不是我們的敵人自己到石穴裡來,也要面對怪花的危險?另外,如果怪花下有門,那來去都需要挖開泥土,可是這裡的泥土並沒有翻動過的跡象。即便假設你判斷得對,門確實在怪花下面,而敵人也確曾挖開泥土,並從下面隱藏的門出去,那又是誰將泥土重新覆蓋回地面呢?難道,你認為是那怪花自己嗎?哈!」
林淒楞住了,一句話也回答不出來,過了一會兒,才惱羞成怒地說:「那你說另外一扇門在哪裡?」
洛戰衣的額前突然冒出冷汗,他吃力地說:「即便我想……告訴你,也是……有心無力了……」說完,他就閉上了眼睛,臉色在那一瞬間就變得蒼白如紙。
「洛戰衣!」岳淺影驚慌地撲過去,「你怎麼了?」
「星主!」另一個聲音也在這時叫了起來,同時一個人影如飛而至,那是火飛,他一臉的焦急擔憂:「星主,你沒事的!你快睜開眼睛呀!」猛地回頭對著小五大聲喝道:「快拿解藥來!」
小五慌忙過去,林淒剛要上前阻攔,火飛卻怒瞪住他:「你若敢動,我現在就殺了你!」
岳淺影也著急地說:「林公子,只有洛戰衣能帶我們出去,我們必須救他!其它的恩怨,出去後再說,行嗎?」
林淒果然停住了腳步,心裡卻在冷笑,枉我家公子對你一往情深,你竟在關鍵時刻幫著外人!說得倒是蠻好聽的,出去後再說?洛戰衣的毒性一解,我們誰能將他怎麼樣?
羅一肖一直沒有反應,他雖然不想救洛戰衣,但又心知若沒有洛戰衣,自己也休想活著出去,所以就只能保持沉默了。
所以,洛戰衣終於被人餵吃了自己辛苦得來的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