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八卷殘雲篇第八十章誓言，風一樣離去中 文 / 涵昭
「亞力克，你笑起來的時候，還是像從前一樣，跟陽光一樣燦爛。」
菲利克斯凝視著亞力克的臉，看見他那冰藍色的雙眸像裝著兩汪活水，的確，他已經許久未看到亞力克如此開心的笑了。今天，就讓他的笑容永遠留在自己的內心深處吧，而幸福在他看來，不過是像彩虹一樣的東西，到了消失的時候，依舊要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彩虹曾經總算在天空裡綻放了它的美麗，即使它存在的時間很短，也會永遠被人們所讚歎、珍愛。
「現在的亞力克，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你有了可愛的女兒朱麗葉，今後再也不會孤獨。」
「或許吧，朱麗葉的誕生，的確讓我脫離了曾經的幼稚，而皇后的薨世，也讓我更加珍愛女兒。因為朱麗葉失去了母親，我必須對她傾注全部的愛，把皇后的那一份也加上，讓她覺得她活在幸福之中，將來也能做一個快樂的女皇。可是我對你和諾薇卡的感覺卻和對朱麗葉不一樣，我最終放棄了諾薇卡，正是因為我不想同時失去你們兩個人。菲利克斯，你曾經對我承諾的誓言，不要把它當成一個桎梏，我們三個人能時常相聚，你也就履行你的誓言了啊。或許有一天，我真的會習慣不再那樣依賴你，而讓你們來依賴我也不一定喔。」
「如果有一天，我沒有能力去履行對你的誓言了，你會怪我嗎？」
菲利克斯突如其來的話，讓亞力克猛然吃了一驚。
「你為什麼說這種話？」
亞力克睜大了眼睛，驚異而懷疑的注視著摯友那深邃的目光。
「我是說如果啊！」
菲利克斯解釋著說。
亞力克迅速打斷了他：「如果？如果的定義太多了，我們為什麼要去相信那些如果，而不自己追求幸福呢？你要是再說這些話，我可要跟你翻臉了！」
「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
菲利克斯看到亞力克臉上浮現出驚慌和怨怒的神色，中止了剛才的話題，他扶住亞力克的肩膀，就那樣扶著他。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說那些讓亞力克聽起來可怕的字眼，還是把它們都壓在心底，直到明天吧。
當他們回到獅子泉時，已經是吃晚餐的時候，或許是睡眠不足的關係，亞力克感到很睏。到晚上九點的時候，菲利克斯就讓他回寢宮睡下，自己陪在他的身邊，終於看見亞力克帶著幸福的微笑進入了夢鄉。
「亞力克，安心的睡吧，我不知道明天你醒來之後，一切會變成什麼模樣，但我永遠都會記得今天。過了今天，就讓我們之間的所有都隨風而逝，再也不要想起。」
菲利克斯伸出右手，輕輕撫摸了一下亞力克柔軟的金髮，眼角落下了一滴晶瑩的淚。或許，那眼淚的溫度是滾燙的，而他的心中卻只有無盡的冰涼，他的手在顫抖著，連呼吸都是斷斷續續。亞力克睡著了，還握著他的左手，他卻應該如何把那隻手放開？
終於，他掏出了口袋裡的電話，放到耳邊，發出低低的聲音：「是喬迪文嗎？我是菲利克斯，今天午夜十二點，我會到我們的軍營來告訴大家一件重要的事。請你召集『銀河之藍』所有的成員，準時到本艦隊的會議室集合，你先不要問原因，只需要照我的話去做就行，拜託了。」
放下手中的電話，菲利克斯再次走到亞力克的床前，凝視著那金髮的摯友。此刻就將視線轉移開嗎？當自己走出這個寢宮的門，亞力克的影像就要從此在腦海裡消失，再也沒有蹤影？他強忍著不讓淚水下墜，最終卻仍然無法阻擋，為什麼亞力克是萊因哈特的兒子？難道從上輩子開始，已經注定了他和亞力克以及諾薇卡三個人的悲劇？也許，他們三人永遠也無法共存在這個世界上，即使有奇跡出現，三人也無法以平和的狀態在一起，這種或那種的突發事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次把他們分開。
菲利克斯詛咒著這個不公平的世界，如果此刻可以對自己的未來做個重新選擇，他此刻寧願不要做人，而做一粒漂浮在宇宙裡的不起眼的塵埃。他無法預測他的未來，或許，他這一輩子已經注定要像塵埃一樣到處飄蕩，居無定所。對亞力克，他充滿了強烈的不捨；對諾薇卡，他充滿了深深的愧疚。然而最終，他還是要離開，就像一陣不知從何處來，更不知吹往何處去的風那樣，悄悄的離去……
「菲利克斯，你說什麼，你是來向我們大家道別的？」
「銀河之藍」艦隊的大本營裡，喬迪文聽到菲利克斯說出「道別」的字眼，大驚失色，眾官兵也不約而同的產生了意外的驚詫。
「是的，今晚和大家道別之後，我就會乘上費沙的宇宙船，離開費沙。」
菲利克斯的回答很淡然，誰也沒感覺到他心中的複雜情緒。
漢斯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肩膀，「你是在跟我們大夥兒開玩笑的吧？你不是才剛回來嗎？怎麼又要走？難道皇帝陛下又交待任務給你了？這樣也顯得我們的陛下太不通情理了吧。」
「我沒有跟大家開玩笑，我決定離開費沙，並不是奉了什麼命令，而是我自己的決定。因為這一別，恐怕永遠也不會重回這個地方，所以我想最後一次來探望大家，我走了之後，這個艦隊的指揮官就由喬迪文來做吧。」
「菲利克斯，你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喬迪文震驚的上前拉住他的衣袖。
「你什麼時候也會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了？銀河之藍是你一手創立的艦隊，你現在一句話就要把它交給我，自己一個人就這樣走了？你老實告訴我們，你是不是在海尼森遇到了什麼事，所以才變得這樣古里古怪的？你倒是說話呀！」
「就是，永遠不回來又是什麼意思？你總得給我們一個理由吧！你好歹也是帝國的一級上將，現在大家也叫你一聲米達麥亞將軍啊！」
漢斯也跟著喬迪文站在同一陣線。
菲利克斯愣在那裡，任憑兩個人拉扯搖晃，他也不發一語。良久，他才終於爆發了：「為什麼你們一定要聽我說出理由？為什麼就不能讓我和你們見最後一面的時候，不談這些問題呢？好，你們想要理由是吧，那我就告訴你們。將軍？真是諷刺的字眼，你們還以為我是帝國的一級上將嗎？我真正的名字是菲利克斯。馮。羅嚴塔爾，這個姓氏你們應該不會覺得陌生。」
「你是羅嚴塔爾元帥的兒子？」
喬迪文猛然猜到了，他先是愣了一下，卻又上前對菲利克斯說。
「說實話，你的確讓我很吃驚，可是不管你是不誰的兒子，你都是我們銀河之藍艦隊的指揮官，不是嗎？米達麥亞元帥和夫人好歹也是你的養父母，你不能因為你不是他們的兒子就說要離開費沙，在我印象中，你應該不是這樣的人才對。」
菲利克斯冷笑道：「是啊，米達麥亞元帥對我很好，可是當年他為什麼要殺死他最好的朋友、我的親生父親？難道這就是對萊因哈特皇帝的忠貞嗎？你們知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感覺？萊因哈特皇帝有多狠心，你們又知不知道？我父親明明是被人陷害的，皇帝卻寧願相信小人之言，也不放過他，還要讓帝國雙璧去對戰！推翻舊帝國的時候，那位皇帝明明有能力阻止威斯塔朗特星球的慘劇，卻為了實現他的野心而放任了舊帝國，眼看著兩百萬無辜的民眾慘死在核子攻擊之下。這個國家的建立，原來是這樣血腥、這樣可怕，而軍人之間多年真摯的友情，也就屈服在皇帝的一句話下，這就是銀河帝國，偉大的銀河帝國！面對我的殺父仇人，面對這樣的國家，我怎麼還會呆在這個地方？」
會議室裡猛然陷入了寂靜，沒有人再說話，只是注視著菲利克斯的臉，露著或慌張、或驚訝、或激動、或呆滯的表情。喬迪文和漢斯更是心痛之極，這是一個多少大的悲劇，為何就降臨在了菲利克斯的身上？他們已經再也沒有力氣阻止他離開了。是啊，如果他還呆在費沙，除非他的身心都麻木了，除非他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有誰會承受得起如此大的悲哀？
「可是……亞力克陛下呢？就算這個國家帶給了你太多的不幸，但陛下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們的感情比親兄弟還親，你怎麼捨得離開他？」
許久之後，喬迪文才重新走上前去，低聲問道。
菲利克斯低下頭來，聲音彷彿在顫抖著。「喬迪文，對於亞力克，我更加感到害怕。我如果繼續留在費沙，會經常跟他見面的不是嗎？可亞力克長得實在太像他的父皇了，我真怕有一天我看到他，就會失去理智，把他當成了萊因哈特皇帝，會害死他的，你明不明白？」
原來，菲利克斯傷心的程度也已經到達極限了嗎？喬迪文仰望著天花板，長長的歎了口氣。然而，菲利克斯依舊是善良的，儘管心懷仇恨，他也想盡力避開，或許是米達麥亞給他的親情，或許是亞力克給他的友情，讓他最終沒有在費沙做出可怕的事。而獨自承擔這一切的痛苦和辛酸，這個擔子未免也太沉重了，也許離開費沙，真的是最後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