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九章舌戰 文 / 自由戰士
我大感頭疼。本有意以保衛宴會安全為名來調動禁衛,削弱南宮守衛,以利分身潛入,看是否能夠找到雍南皇,但偏偏吳懷莊接到了消息,不讓我調動。事實上,我也無法調動。
四百名各具奇技的高手,再加宮中暗藏的好手,要想接近都難,地遁之術也不太好使,這個想法只能暫時壓下。
晚宴設於後廷專門用來迎接使節的「滌性殿」,這是宮內首屈一指的豪華大殿,人置其間,如仰高山,飾以名器貴畫,氣派宏偉,富麗堂皇。
大殿乃是木製,非常懼火,所以周圍一共調用了三百餘人,各備水器,水系法師也特別調了過來,以防有人暗中破壞。
又在外圍設下一千名訓練有素的精兵,禁城外則調動三千兵馬巡邏,防備得可說是風雨不透。
這次的晚宴絕無上次那般熱鬧,凡參加宴會者,皆是於東進西征有發話權之人。
奉國使臣、楚笑嫣、楚兵鋒,還有大將曾治、工部尚書黃俞南皆已到達,只是另一主賓天竺使節波吉尼與吳懷莊、兵部尚書陳豪、兵部侍郎王維義皆未到達。
因客人沒有到齊,呂娘娘與太子楚興也就沒有出現在殿中,而於內間坐候。
就在我正想著這些人怎麼還不到,前方就報兵部尚書陳豪與兵部侍郎王維義到。這兩人是呂娘娘重點結交的對象,我自然也不敢怠慢,忙親自率人迎了出去。
遠遠的就看見一名六、七十歲,卻仍是相當彪壯的老者走在前面,虎步龍游,氣度非凡。幾乎沒有轉念,我就確信他是兵部尚書陳豪,朝中的一員大將。
旁邊白面無鬚,書生氣極濃,六十餘歲的老者,想來就是兵部侍郎王維義了,只是他的氣質一點也不適合兵部侍郎。
「末將秋風見過兩位大人。」我搶上一步,半拜著見過兩人。
陳豪也搶前一步,只後一伸,就在我身體下彎時,扶住了我。
他大笑一聲:「秋將軍不用多禮。將軍為今晚之事多費心血,倒是老夫需要先行見過才是。」
雖是朝中重臣,手上又有一定的兵權,但卻無驕橫之氣,氣度令人心折。我連稱不敢。
倒是那王維義一臉的高傲,似對我這江湖出身之人沒有多大的好感,反是拿著一隻有如寒刃的只眼打量著我。
「秋雷將軍來到京城也有一、兩個月了,只是為何我還未見過他?此事若傳揚出去,豈非是天大的笑話,身為兵部侍郎竟然連負責陛下安危的禁衛統領也未曾見過。」
我心中暗罵,這王維義怪我到了這麼長的時間都沒有去見過他,還不是惦記著我那一份重禮。
也怪我到了洛城,只顧著對付吳、越、呂三人,對城中形勢沒有瞭解得太透。這三人的實力也是近日才從情閣與呂娘娘處,有了較為清晰的認識。
我誠惶誠恐的道:「王大人誤會了,家兄剛到此本地,公務極為繁忙,所以一時抽不開身,無法上門造訪,實是萬分的失禮。還望大人海量,勿要見怪。待家兄回來,必至兩位大人府上一行。」
王維義輕蔑的看了我一眼,不再多言。
陳豪見氣氛有些不太對,輕笑了一聲,拍著我的肩膀:「秋將軍莫要誤解,王大人不過是隨口說說。」
我也勉強笑了笑,再向兩人施了一禮:「兩位大人,時間不多,往裡請,娘娘正於內間等候兩位。」
領著兩人從側面進入大殿內間,我這才撤出身來。
一輛馬車直奔大殿而來。有人敢狂妄的在皇宮裡坐車,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車輪倏止,下來的果然是吳懷莊,只是隨他一起下來的還有來自天竺的客人波吉尼。
棕色的長髮,異國風情的布帽,小麥般健康的肌膚,高大的鼻子,銳利的隼目,一眼看去,即知是心計深沉之輩。
「兩位大人,裡面請。」我再次迎了上去。
「波吉尼特使,你先請,我還有一些事要做。」吳懷莊客氣的道。
波吉尼相當倨傲,看都沒看我一眼,只向吳懷莊打了一個招呼,逕自走了。
我忙分出一人,帶著他前往滌性殿,我可不想他走在路上就被扣起來。
走在通往大殿的環形長廊上,吳懷莊低聲對我道:「我暗探過波吉尼的口氣,他似是對呂娘娘與楚兵鋒的過多接觸感到不滿,也對越牧風遲遲不與青龍軍團交戰而生氣。他曾暗示,只要我能讓楚南出兵北方,擊潰青龍軍團,他便可以助我成事。」
我心中微微一沉,此中大有古怪。
遠交近攻,是各國的基本戰略,天竺自然也不例外。為了能夠制約惠珠國,楚南的穩定與一定程度的強盛,是天竺樂意見到的。但如果楚南過於強盛,顯然也不符合天竺的利益。
若楚南拿下奉國再南下,就會逼得惠珠國出兵。惠珠國兩面作戰,不可避免的將在赤宗戰場與東天竺戰場進行戰力收縮,從而影響到西天竺對東天竺的攻勢。
因此,天竺對楚南的國策應當是保持楚南現狀,既不是特別強大,但也足以抵抗原惠、喜波兩王,以及擋住青龍軍團的鐵騎。
而波吉尼對吳懷莊的支援則是相當值得懷疑的事,因為這將不可避免的讓吳懷莊坐大,而吳懷莊本就是京城內最有權勢的,這不合常理,波吉尼應該支援三者之爭中勢力最弱的呂娘娘才對。
我臉上浮起一絲微笑:「恭喜侯爺了,有天竺相助,事便好辦多了。只是侯爺今晨還囑咐我,須當心天竺之人。」
吳懷莊冷笑了兩聲:「所謂此一時,彼一時,現下情勢又有了一些變化。他當然不可能懷著好意,只是我們此時對他還有用。」
吳懷莊沒有告訴我詳情,我當然也不會傻得去問,只能在心底暗暗猜測。走了幾步,眼看就要到大殿了,我腳步一緩,低聲說了一聲:「侯爺,在你之前,兵部尚書陳豪大人與兵部侍郎王維義大人進入了大殿內間,可能是與呂娘娘密談了。」
吳懷莊雄軀一震,回了一聲:「稍後問問你的手下,看是否聽到了什麼。」
我點了點頭,腳下重新加快,領著吳懷莊進入大殿。
「咚」倏揚的擊磐聲響起,聲震大殿,本是喧鬧的人群靜了下來,紛紛回至自己應坐的地方。十八名手持長矛的士兵從內裡走出,人人虎背熊腰,骨節粗大,兩眼神光充足,舉手投足間,有一股迫人的壓力,一見即知是高手。
這十八人分成兩列,整齊的大踏步而出,分列在座前。
環珮聲響,清香拂面,八名宮娥和八名內侍各成兩列從內裡走出,兩名端莊典雅、風姿綽約的宮裝麗人,各牽著一名錦袍男童與少年出現在殿中。這兩對母子正是東宮娘娘呂芳華與太子楚興、南宮娘娘與大皇子楚復。
內侍唱曰:「東宮娘娘與太子到。南宮娘娘與大皇子到。」
最後是我帶著四名御前帶刀侍衛,分從兩側,雄赳赳氣昂昂的踏入殿中。
直到我見到兩位娘娘,才知道南宮娘娘與大皇子楚復也來參加這次盛會。
我暗暗好笑著。看來,吳懷莊是有意與呂娘娘對著幹。
眾人高呼千歲,見過兩位娘娘。
身為東宮娘娘,呂芳華是晚宴當然的主人,她素手微微一揮:「今日乃是為天竺使節洗塵,眾位不必多禮,但請寬身坐下。」
眾人紛紛落座。
我一眼看到離呂娘娘不遠處仍有一位空虛,正奇怪此為何人之位,竟然逾時不至。
呂芳華的妙目掃來,唇角邊露出典雅的笑意:「秋將軍,這幾日你也太過辛勞,也請落座歇歇,守衛之事交於手下即可。」
我不由得暗歎呂娘娘手段高明,不知不覺間就能籠絡人心。
眼下這種盛會,座上所坐的要麼是一方重臣,要麼是他國使節,自己這個秋風身份不過是個禁衛代統領,未有軍功,也無名聲,萬萬不配在此處落座。
呂娘娘只這輕輕一語,就可籠絡普通人,怪不得有不少人願意為她效命。
兵部侍郎王維義突然微微一笑,在座上拱手對呂芳華道:「娘娘,秋將軍重責在身,還是勿離職守為好,否則一旦有事發生,於秋將軍不利。本次宴會乃是為天竺使節波吉尼大人洗塵,談的是風花雪月,如有披甲武將在座,反使氣氛凝重。」
呂娘娘微微一愕,想是沒有想到王維義會反對,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些為難的神情。
兵部侍郎王維義手握實權,對她影響很大,令她不得不考慮考慮他的意見。
根據我的情報,王維義這傢伙一向心高氣傲,實學卻是不怎麼樣,能當上今天這個位置,有一大半是靠他王家的權勢。
王維義忌才妒能,更看不起寒門出身之人,對於我們這批來自草莽,卻得掌握禁衛的人,自是老大的看不順眼。
曾治臉色微微一沉,王維義那話卻是將他也給得罪了,他就是披甲武將,只是軟甲穿在外衣之內罷了!
「王大人此言差矣。」曾治悠悠的道:「觀秋風將軍佈陣,即知用兵神奇,指揮靈活。不論秋將軍處於何處,皆可對這千多兵馬如臂指使。」
王維義雖是兵部侍郎,但從未帶過兵,論實戰兵法,自然不是這位老將的對手,因此聞聽此言,不得微微一窒。
我知道曾治也不是為我說話,只是有意刷刷王維義的面子,出出一口惡氣。
吳懷莊大笑了三聲:「今天乃是應該高興之日,怎為此小事而煩心?這樣吧!秋將軍就先坐下來,如果有事,可自行離去。」
這吳懷莊相當會抓時機,此時出面作了一個和事佬,同時討好了三方面的人。
從這句話也可看出吳懷莊的霸道,留不留下應由呂芳華決定才是,他卻應了下來。
呂娘娘臉色微沉,卻是沒有發作,臉上重新露出了動人的笑容。
波吉尼臉上露出半絲笑容,有些怪異,好似看出了吳懷莊的霸道。
楚笑嫣俏臉生寒,有意無意的拿眼看著我,鋒利的眼神似要將我洞穿。
楚兵鋒則是悠然自得的喝著酒。
我回過身看著呂娘娘,意在請示,這個舉動使所有人都知道呂芳華才是主人。
呂芳華緊閉的紅唇化為微笑,眼裡閃過欣賞的神色,微微頷首。我這才坦然坐下,於眾人不備之時,向吳懷莊送去一道感激的目光。
由於有外國使節在此,所以仍是圍圓而坐,不分上下。
翩翩蝴蝶一般的侍女在人群中飄來插去,奉上佳餚與美酒。
席上氣氛極為輕鬆,眾人談笑無忌,閒聊著天下逸事,詩書禮樂,全沒有我先前所想的劍拔弩張、刀光劍影架勢,令我暗暗稱奇。
身為小小的代統領,自然無法插入他們的談話中,所以我只能在旁邊靜靜聽著,小心的打量著眾人。
正中是一對麗人,華服玉貌,動人心弦。呂娘娘媚在骨子裡,外面卻是端莊典雅,只是妙目流波,款款笑容中,將人的心魂擄走。
南宮娘娘卻是秀麗絕倫,氣質迷人,只是雖然打扮華麗,面容姣好,但是眼裡卻不時的射出一種名叫傷神的眼光,令人感到她有一些憔悴。
倒是她身邊的楚復精神極好,不時的與吳懷莊笑談。
陳豪、黃俞南看起來是豪爽之人,在席中大笑不絕;王維義卻是淺飲水酒,話語不多。
呂娘娘似是不勝酒力,俏臉升起誘人的紅霞,媚人的眼光射向了波吉尼:「波吉尼特使翻越千里來至我國,沿途所見必豐,不知有何奇趣之事?」
我暗歎一聲,好強的魔門**,運用得已經出神入化,在場的恐怕沒幾人能發覺。一眼看去,眾人皆色授魂與,吳懷莊也不例外,臉上露出了露骨的淫色。陳豪卻是雄軀一震,眼閃驚色。
呂娘娘美目流轉,嚇得我忙露出淫色來應付。
波吉尼卻是渾若無事,輕抿了一口爵中烈酒,用純正的大陸語道:「此來北方一路白骨,放眼天下俱是鮮血。」
我不由得暗暗心折。看來這波吉尼倒也是一名漢子,不為呂娘娘所動倒也罷了,在這歡樂席間,也能說出如此煞風景的話語。
呂娘娘臉上笑容一收,微微有些尷尬神色。
我皺了皺眉,呂娘娘手下幾位,貝炯已去東方、雷將軍沒有出席、而那智囊型人物田大夫顯然也愣住了,不知如何回話。
威特馬克就更不用說了,讓他用魔法可以,讓他與別人鬥嘴皮子,還不如殺了他。
我驀然大笑了一聲,引得眾人注目。然後我笑聲一收,平靜的道:「波吉尼大人所言發人深省,令人心神一震。綜觀現今天下,正逢大亂,生靈塗炭。我楚南正是有鑒於此,方才出兵,以挽救天下蒼生於水火之中。聽聞波吉尼特使所率的一萬兵馬也在邊境線上,不如特使大人也為天下蒼生盡一分心力,平定大亂。」
兵部侍郎王維義似是因為我的擅自發言,臉上露出了不滿之色。
這一記連消帶打,令波吉尼一時有些被動,那一萬精兵怎麼也不可能投入至攻打奉國的計劃中,但如若不說投入,給人的印象倒像是天竺無意平息天下大亂。
幸好波吉尼也非尋常人物,馬上就從這個陷阱中跳出。他搖了搖頭,喟歎一聲:「本使此次前來,正是為天下蒼生盡一分心力,想聯合諸國北上伐日。日不落一直是我大陸諸國心腹之患,它若不去,天下無寧。不知楚南對此有何打算?」
他的連消帶打,一下子讓我苦笑起來。這種大事,此時的我是沒有資格插嘴的。
楚兵鋒也驀然長笑了一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後,笑聲方才一斂,道:「我國為擊敗殘暴的日不落帝國,正在前方與蒼龍軍團血戰,於昨日月升時分,將蒼龍軍團一部擊潰。本待趁勢追擊,怎奈青龍軍團越過吳、越二州出擊,接應了蒼龍軍團,致使我們不得不退回。」
楚兵鋒這一說,所有在場的楚南人皆感顏面無光,竟然放任威脅各國的青龍軍團從自己領土上越過。雖說天下人皆知吳、越二州並不全是楚南的領土,但即便如此,也令眾人大感尷尬。
黃俞南的家族在吳越勢力頗大,屬於商賈世家,實力雄厚,又一向不參與任何政治鬥爭,手段圓滑高明,因此方能左右逢源。
此時見席上氣氛有些不對,黃俞南同樣大笑了三聲:「今日是為天竺使節洗塵,正該歡欣,何必談這些血腥之事。來來來,大家喝酒,今日只談風月,莫論國事。」
雖說人人都知道今天不可能不談國事,不過有了此話作為緩衝,眾人不再爭論,紛紛舉杯痛飲。
我突然明白今天這次宴會的含義,就是吳、越、呂三人破天荒的聯手,席間縱論天下,使他國誤以為他們真的要攻打奉國。
我轉眼望向奉國使臣,大夫岳志諭,此時正一臉的冷笑。我心中微微一動,看來,他要發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