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六章彈指百年 文 / 易刀
卷一世外奇緣第六章彈指百年
歲月流逝,光陰荏苒,到李無憂體內那五條龍又分分合合了九次,並終於合成一條不再分開時,青虛子已經在教他玄宗門最高深的武功道詣九式。此時文載道已經開始教他劍法中的精義,菩葉也已經和他講禪林寺三大鎮山法術的運氣法門。至於紅袖,則開始和他探討巫術與魔法可能存在的淵源和請教他作菜的方法。此時,他在崑崙山已呆了六年,已從一個蓬頭稚子長成一位翩翩美少年。
這一日,陽光燦爛,春風和煦,崑崙山頂積雪已融,空氣異常清新。但在這個普通的清晨,發生了一件影響李無憂此生命運的大事。
倚翠峰上,青虛子一臉嚴肅地看了李無憂一頓飯功夫,終於又勸道:「無憂,這件事情真的太危險,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李無憂滿臉正氣,大聲道:「大哥你不要勸我了!事關天下蒼生福祉、大荒所有美女前途,我李無憂如何可以置身事外?」一旁的文載道看他一副正氣凜然神情,不由狐疑:這小子莫非已將浩然正氣練到第十重了?
青虛子憂慮道:「話是這麼說,但千百年來,江湖中從來無人可以在你這個年紀做這件事。」
李無憂抬頭看了看天上雲霧,淡淡道:「我輩江湖兒女,自當以俠義為先,即便是死了,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為了蒼生,我李無憂當仁不……哎喲,那個混蛋踢我屁股……臭書獃,老子和你沒完!」聲音漸漸落下山底。
青虛子回過頭來,看了看文載道,擔憂道:「三弟。這樣亂用暴力,會不會破壞你一貫溫文爾雅的形象?」
文載道拍了拍鞋上的灰,不屑道:「誰說斯文人就不用暴力的?這個小王八蛋,不就是練一下御劍飛行,他非要和天下蒼生,大荒所有美女前途什麼的扯上關係,不是欠揍是什麼?」
「唉!」青虛子歎道,「這就是你不瞭解無憂了。他的意思是說像他這樣一位玉樹臨風,風流瀟灑,灑脫不羈的英俊少年,若是連御劍飛行這樣的低級武功都不會,自然要讓將來崇拜他的美女們失望,從而影響他在大荒群眾中的威信,從而對他將來拯救蒼生產生巨大的不良影響。」
文載道傻傻地望了他,只懷疑這傢伙腦子有病,半晌方道:「其實我也是一番好意,我踢他屁股,也是想幫他飛起來嘛!」
「唉!無憂,你的鬼魂若來報仇,一定要記得是找你三哥。」青虛子歎道。
這話讓文載道覺得毛骨悚然:「大哥,此話怎講?」
「因為你踹的太快,我還沒來得及教他御劍心法」青虛子輕描淡寫道。
……
彼時,崑崙山底。在刻著「崑崙」二字的石碑附近,一個滿身殘缺鐵甲的漢子撩開眼前凌亂的髮絲,抹了一把熱淚,激動跪倒於地,口中呼道:「終於到了!陛下,臣……臣終於到了崑崙山了!」
一道藍光如電撲來,接著轟隆一聲巨響。
李無憂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來,輕輕跳了幾下,詫異道:「雖然主角不死乃是鐵律,但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老子居然毫髮無傷,這未免太奇怪了吧?易刀,你總得給老子一個解釋吧?」
便在此時,一個聲音怒道:「何方妖孽?快將本將軍放了!」
「誰在說話?」李無憂極目四顧,四野空曠,唯有山風寂寂,流雲來去。
那聲音狂吼道:「混蛋,快把你腳挪開。」
李無憂驚叫一聲,跳起兩丈來高,才堪堪落地。方才站立之處,一堆亂草樣的東西遮著一顆圓圓的玩意,細看之下,眉目分明——竟是顆人頭!他訝道:「哎呀!這位仁兄真是雅興不淺,竟然挖了個洞在道路中央看風景。此地雖然不是山明水秀,但也別有一番風味,您慢看,小弟就不打擾了。」說時轉身欲走。
那漢子只氣得七竅生煙,大怒道:「妖孽,既被你擒住,你要殺就殺,何必說這些風涼話?」
「妖孽?」李無憂憤然道,「兄台,你有見過這麼帥的妖怪嗎?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的名字,就不會到官府去告你誹謗!」
那漢子怒道:「妖孽!你又何必惺惺作態?你身法快如閃電,一個回合便把本將軍砸到這岩石深處,不是妖孽又能是什麼?」
「哦……」李無憂恍然大悟,「老子就說從崑崙山頂掉下來,居然毫髮無傷,原來是有你老兄給我墊背啊!」其實他之所以沒有摔傷,是因為他輕功和法術中的御風術的造詣都已非同小可,惶急之中,二者相結合施展,身形當真已是輕如柳絮、矯如神龍,這才能保住性命。當然,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饒是他武術了得,卻也還是產生了極大的衝力,之所以沒有摔得缺胳膊斷腿,這位墊背的仁兄是絕對功不可沒的。
「什麼?」那漢子依舊迷糊。
「啊哈,原來是一場誤會。其實呢,事情是這樣的,在下李無憂,不是你說的什麼妖孽……」李無憂口齒伶俐,一通碎語閒言,外加自我吹捧三千句,終於將事情始末解釋清楚。
那漢子聽到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只驚得目瞪口呆,半晌無言。李無憂將他自地下拉出來,笑道:「這位大哥,真是對不住了,大恩不言謝,請到舍下喝杯水酒,兄弟也好一盡地主之誼。」
那漢子眼光忽然一亮,道:「小兄弟,你住在這崑崙山?」
李無憂看他神色,知是有事相求,便笑道:「我住在這好幾年了。除了幫你找個美女解渴這樣高難度動作或者找個茅坑拉屎這樣小兒科的事情外,你有什麼要求,儘管說。」
那漢子聽他說的有趣,神色漸平,笑道:「小兄弟,你說話真是有趣,不過,這兩件事都不要你幫忙。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這你算找對人了。崑崙山上,不論是人是妖或是人妖,小弟都沒一個不熟的。你說你要找誰吧?」李無憂笑道。
那漢子大喜,忙道:「我是要找個叫諸葛浮雲的人,你認識嗎?」
李無憂聽得諸葛浮雲之名,心頭一動,笑道:「他啊,我熟得不能再熟了。不過,你是不是找他算帳?這老傢伙是**的時候讓你幫他墊了幾千兩銀子,還是他為搶你家的母豬而殺了你家的黃狗?」
那漢子笑道:「小兄弟真是會說笑,諸葛先生俠名滿大荒,怎麼會做這些事?在下求見先生,乃是有要事相求!」
「你找貧道,有何事?」一個聲音接到。卻是青虛子與文載道到了。
那漢子轉過身來,打量二人一眼,詫異道:「這位道長是?」
「他就是如假包換的諸葛流雲了。」李無憂笑道。
先前文載道之所以敢踢李無憂下山,是因為他和青虛子二人都深信自己能在李無憂落地之前將他截住,但沒有料到這小子現在輕功竟已達到臨虛化羽的地步,二人也就未出手相助。此時聽這漢子要找諸葛流雲,二人好奇之下,方現出身來。
那漢子訝道:「江湖傳聞諸葛先生乃是一年方四十的白衣儒士,如何……如何是這般模樣?」
其餘三人面面相覷,不明他何以如此說。文載道皺眉道:「這崑崙山地界,再無第二個諸葛浮雲。你不是找他,又是找誰?」
那漢子眼光游動,對青虛子道:「五年前潼關殺盡岳陽十霸,四年前長安城頭怒題貪吏詩,兩年前只劍挑了塞外十八連環寨的便是先生?」
青虛子奇道:「這些事,確實是貧道做的,但那都是兩百年前的舊事了,你怎麼這說是近幾年呢?」
那漢子吃驚地看著三人,強笑道:「先生莫要說笑,你怒題貪吏詩的那年,乃是天鵬瑞吉六年,今年不過瑞吉十年,怎麼會有兩百年了?」
李無憂嘻嘻笑道:「老兄,你一定看歷史小說太入迷了,精神有點不正常。天鵬王朝兩百年前早煙消雲散了,我剛進崑崙山的那年已是新楚天和十六年,今年該是天和二十一年了。」
「什麼新楚?什麼天和二十一年?」那漢子語聲驚恐,心下隱隱覺得不妥。
李無憂笑道:「老兄,你竟不知道新楚?那我給你說說。自大荒3661年即天鵬瑞吉十年陳不風率奇兵攻破大都,天鵬帝國宣告滅亡,風州王慕容無雙起兵復鵬,河東群雄爭起呼應,天下隨即大亂。大荒3663年,慕容無雙制軍八十萬與陳不風二百萬大軍決戰於天河。這一戰,慕容無雙用諸葛玄機之計,以少勝多,陳不風大敗,不得不退守南角天關。慕容無雙乘勢渡過天河佔領大都,兵鋒直指南角天關,但當日會盟諸侯卻立時起了紛爭,雲州王蕭峰欲先北上收復煙雲十八州,而以黃州王楚劍為首的黃州派卻要收復蒼瀾一帶。最後誰也說服不了誰,各行其是,呵呵,這就是後來史家說的『三王之變』。結果是,一年後,慕容無雙不聽諸葛玄機之計,落得兵敗南角天關,不得不退回河東。蕭峰得到塞外羅雲可汗之助,一統煙雲十八州,就是現在的蕭國。楚劍也因黃州派強大的實力,巧用火燒連城之計,如摧枯拉朽一般,在一年內打下了蒼瀾十四州和崑崙三郡,這就是當今新楚國的雛形。慕容無雙退守河東,卻為屬下三人所殺。這三人卻又誰也不服誰,各領一軍,互相攻伐,最後有一人戰死,其餘二人收編了他的隊伍,各據了河東一半江山。這就是當今的天鷹國與平羅。至於陳不風卻據了河西南部十一州和南角六郡,這便是今日的陳國。三哥,我說的對不對?」最後一句卻是問文載道,後者難得微笑點頭,以示嘉許。
那漢子如遭雷擊,恍惚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難道……難道斷裂之泉那土人說的話,就也……也是真的了。」他一張飽經風霜的臉,現出又是驚疑又是悔恨的痛苦神情來,整個人彷彿剎那間老了十年。
青虛子與文載道對望一眼,齊聲道:「斷裂之泉?可是傳說中穗州與桂州交界之處的神秘之地那眼神奇清泉?」
「唉!」那漢子語音蒼涼,「就是這眼泉了。當日我被陳不風的人追殺,不巧逃入此地,想借這眼泉空間轉移,當地土人告訴我,這眼泉每千年會同時伴隨有轉移時間的情形。千百年來,只聽說真正的神仙可以縮地成寸空間轉移,卻沒有聽說過有時間轉移這樣荒誕的事情,我當時未將那土人的話放在心上,趁泉眼張開那日,跳入此泉。唉,睜開眼來,就到了崑崙山腳。沒想到……沒想到竟已是兩百年後!」他語音蕭索,言語之間充滿無窮悔意。
其餘三人面面相覷,各自感慨:一個忠心耿耿的帝國將軍,為了完成皇命,九死一生,終於將達成目標,卻不料彈指間已是二百年過首,恍似換了人間,造化弄人,竟至於斯!一時間三人都半晌無語。終於,青虛子道:「將軍,事已至此,多想無益,請到寒舍休息一下,再作計較。」
那漢子擺了擺手,歎道:「不必了,諸葛先生,感謝你相信我說的話。不過我全身經脈已斷十之**,先前一直是用鎖魂於身之法,才堅持到此。」
李無憂驚道:「鎖魂於身,你不要命了?」
青虛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對那漢子道:「將軍不惜自殘性命也要來找貧道,有何要事?」
那漢子雙目泛淚,動情道:「在下楚誠,本是景河陛下貼身護衛,三月前……對不起,我一時改不過來。」聽到「景河」之名,青虛子面上神色一變,想說什麼,卻忍了下來。
李無憂走過去,扶住楚誠的腰,笑道:「無妨,我們能明白。」
楚誠感激看了他一眼,繼續道:「三月前陳不風攻陷大都,景河陛下將這個盒子交給我,說關係江山社稷,讓我帶到崑崙山,交給諸葛先生。」說時自懷中掏出一個錦盒,雙手捧起遞向青虛子。
青虛子看了看那個錦盒,卻並不伸手去接,只是歎道:「唉,天意弄人,你晚來了二百年,晚了二百年啊!」
楚誠顫聲道:「難道……難道,真再無一點希望了嗎?」
青虛子看了看文載道,見後者苦笑著搖了搖頭,他轉過身去,沉吟開來。楚誠雙目欲淚,死死盯住他背影,仿若將溺之人抓住一根稻草。
好半晌,青虛子雙目一亮,轉過身來,道:「楚將軍,你將盒子交給我五弟吧,如果他能打開這個盒子,這件事就由他去完成,如果他打不開,那貧道也無能為力。」此言一出,其餘三人盡皆呆住。李無憂張口想說什麼,卻見青虛子向自己使了個眼色,立時住了口。
楚誠想了想,忽對李無憂跪倒,懇切道:「李少俠,這件事,請你一定要幫忙。」
李無憂心道:「牛鼻子,你可真會給老子找麻煩。」,伸手去扶楚誠,說道:「有事好商量,楚大哥你先起來。」
「請李少俠先答應楚誠。」楚誠堅持不肯起身。
李無憂看了青虛子與文載道一眼,二人朝他點了點頭,他一咬牙,伸手接過錦盒,大聲道:「好,我答應幫你。楚大哥,你請起來。」卻見楚誠面露喜容,身子軟倒於地。李無憂吃了一驚,伸手去探,鼻息全無,竟已逝去。
當日,李無憂將楚誠葬在崑崙山一處絕壁之上,假惺惺地擠了幾滴貓尿,回到忘機谷便去開那盒子。只是那盒子卻整個是一塊奇異精鐵,全無縫隙,更不知於何處著手。
他帶著盒子去找青虛子,青虛子卻說景河雖是我昔年好友,但盒子裡的東西我其實也不清楚,這事是你自己接下,旁人絕不能幫忙。他心下痛罵牛鼻子過河拆橋,怏怏而返。本想將盒子扔到河中,卻又念及當日楚誠苦苦哀求,於心又自不忍,翌日向紅袖借了一把寶劍,使出生平功力,想將盒子劈開,卻不料長劍竟然折斷,盒子卻絲毫無損。他大是惱火,將盒子置於床頭,再不理會。
日子又回到先前狀態,每日裡不是和大荒四奇習武學文,就是到處尋幽探寶。此時他御劍飛行之術已經學成,無論絕壁險壑均可去得。崑崙山自古為劍仙修真之地,洞庫繁多,留下的秘笈寶物什麼的確實不少。此時他武功法術均已大成,許多先前未見之處或有封印之地也多數解開,一月下來,尋了秘笈寶書無數。細看卻發現那些秘笈能及大荒四奇所授武功法術者全無,他痛罵一陣這些混蛋欺世盜名,自此憤然,發誓要自創一派武術。
這一日,他打坐完畢,安然睡下。迷迷糊糊中卻見娘端了一碗熱騰騰的肉湯走進屋來,他一時大喜,接過就咕嚕的喝了個淨。「哎呀!」他忽然拍了拍頭,「娘,我一高興就喝光了。」
「沒關係,娘早喝過了。」娘眼中露出了慈愛的眼神,摸了摸他的頭道,「無憂乖,娘要走了。今後你自己一個人過,記得要活得像個男子漢,千萬別做對不起祖宗的事,知道嗎?」
李無憂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卻大驚道:「娘,你要去哪裡?你不要無憂了嗎?」
娘笑了笑,也不言語,轉身朝門外走去。李無憂慌忙去抓她衣角,抓到手裡卻冰冰涼涼,入眼之物卻是當日楚誠送他的錦盒。
正是南柯一夢。
李無憂輕輕歎息一聲,拭去眼角淚痕,卻立時一呆:淚水浸處,錦盒邊緣似有了一道縫隙。他微微一怔,潛運內力,錦盒竟開。
盒子內表面乃是一行大字:白龍神盒,玄鐵千鑄。遊子有淚,金石為開。李無憂默然看了一陣,似懂非懂,再看盒內所放之物卻是一副羊皮地圖和一張宣紙。
那地圖頂端有三字曰:白龍居。宣紙上端三個大字:大荒賦。其下有文字若干:
巍我大荒,雄雄兮崑崙!東海木兮西閣雨,北溟冰兮南山雲,築我脊兮鍛我魂。天行健,古風存,五行之神祐群倫。一朝風起大江畔,江山裊裊入九輪……
他仔細看了數遍,卻全無頭緒。翌日找四奇商量,四奇驚奇之餘也均道從未聽過白龍居這地方,都說不出個子丑寅卯。倒是文載道卻說那《大荒賦》寫得極有味道,以後要罰你,便罰你抄這。李無憂頹然歎了聲自作孽不可活,將地圖收進青虛子給他的乾坤袋,此事就這麼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