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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文 / 易刀

    毫無疑問,歷史從大荒3865年十二月的中旬開始進入了修羅亂世。——《無憂語錄。往事書》

    上面這句話是李無憂在很多年後說的,並被再後來的史學家們廣泛引用。只不過後世的史學家們也僅僅只能通過數字看到鮮血和慘絕人寰,而只有親身經歷過這場浩劫的人才知道這短短的四個字中所蘊涵的恐怖。

    正大光明殿屠龍一戰,觀戰的人其實以百計,無論這次事件的最大得益者當政的耿雲天是多麼的想掩蓋真相,事情的始末甚至每一個細節都被人描述得一字不差或者添油加醋地傳頌開來。於是次日,李無憂用倚天劍殺死聖獸青龍的消息傳遍了整個航州,而之後隨著無數的信鴿傳遍了整個大荒。

    有人攬信大笑,有人看紙漠然,只是更多的人卻隨之陷入了恐慌。

    破穹刀、蚩尤刀這兩件魔器的相繼出世,雖然也給整個大荒帶來了巨大的恐慌,但是民眾卻堅信聖人的話「黑暗所在,必有光明」,他們相信魔物出世之時,被眾神庇佑的他們,一定能等到救世主帶著神器歸來,拯救他們,還他們和平。

    只不過,當救世主真的到來的時候,他卻宣佈他要入魔,並且殺了創世神的聖獸,並且打敗了龍女,甘願和妖魔為伍。愚人在想,神墮落了。哲人在想,究竟是神本來就有魔性,還是魔本來就是神?

    總之,這場思想上的巨大恐慌,迅速席捲了整個大荒,人們的信仰面臨崩潰。偏偏在這個時候,三場巨大的災難幾乎是不約而同地爆發了。

    在楚國,災難是從航州開始的。屠龍之役後的第十日,亦即十二月十五,月圓之夜,當天晚上,航州城最大的青樓飄香樓燈火通明,眾人正醉生夢死之際,一個人從三樓重重地摔到了樓底,砸壞了刑部尚書****的桌子。刑部尚書大怒,但本著人道主義精神,只當眾判了那個倒霉的傢伙一個鍘刀之刑,而忍痛捨棄了他最愛的凌遲。但那個傢伙居然並不領情,陡然暴起,赤紅著眼,咬中了刑部尚書的脖子,鮮血疾噴而出。有人惶恐地大喊了一聲:「殭屍啊!」諸人頓作如鳥獸散,想逃命,不想卻都喪了命。

    這一聲「殭屍啊」,幾乎是一夜之間就迅速從飄香樓傳遍了整個航州城。這些殭屍個個力大無窮,行動迅速,不畏刀劍,只有砍下其腦袋才能終止其行動,

    殭屍見人就咬,被咬的人迅速也變成殭屍,新的殭屍和舊的殭屍一樣,也是見人就咬,被咬的人變成殭屍又去咬人,如此循環往復,無窮無盡,不過一夜之間,整個航州就有大半的人變成了殭屍。殘存的百姓們一面拿起刀劍和殭屍做著無用的抵抗,一面向皇宮奔逃,因為眾人相信,在哪裡,全國命脈所在的地方一定有希望,只是當眾人趕到皇宮的時候才發現,一群群殭屍太監和宮女竟然從皇宮裡直撲出來,見人就咬……

    聽到消息的耿雲天忙孤身深入皇宮,救出了他和秦清兒新立的幼帝楚九夢,見御林軍和城守軍也都已變做了殭屍,眼見無力回天,只好和王維帶著幼帝遠赴王維所管轄的柳州,同時派人向方丈山禪林寺求援。

    當時的慕容軒正遠赴潼關去尋找慕容幽蘭,而最能對付殭屍的秦清兒卻因為青龍被屠事件自責不已,而正回歸東海向師父求援。至於另外某些能徹底收拾殭屍的人,卻躲在某個角落裡陰陰地笑著,是以這場殭屍浩劫,如蝗蟲一般,迅速從京城蔓延開去,在半個月裡席捲了大楚五州三十六城,並繼續向蒼瀾平原推進。舉國聞殭屍之名而顫抖,時人有詩云:「遠地三千里,不敢提姜名。」

    遠隔三千里之外的人都不敢提與殭屍的「僵」諧音的「姜」字,恐慌是何其之大?

    危機關頭,禪林寺派出的三百高僧組成的滅屍隊終於出現在蒼瀾平原上,在殭屍蔓延進平原前布下了結界將其阻止,但也僅僅是阻止而已,因為這些殭屍刀劍不傷、水火不侵,尋常的滅殭屍之法對這些殭屍完全的沒有用,他們只能不惜功力以佛法將其融化和粉碎其頭顱的方法消滅這些殭屍,而這個時候,連航州在內的五個州里,幾乎人人都變做了殭屍,每個殭屍都需要吸血,這種飢渴如人的求生**一般強烈,所產生的力量絕對不能以常理估計,是以最後禪林寺雖然又加派了五百人手,八百佛法高強的高僧每日沐浴在殭屍血裡,居然也不過是僅僅將這場浩劫暫時阻止住而已。

    大荒諸國的政要得到這個消息,先是恐慌不已,但接著卻都是各自擊掌相慶。從來沒有一刻,楚國如此唾手可得,至於殭屍,有禪林寺那幫自以為天下無敵而且喜歡老將蒼生掛在嘴邊的人頂著,還怕他作甚?於是各國幾乎都在一夜之間豎起了「幫助新楚平復殭屍,挽救鄰邦於水火」的大旗,準備出兵「救援」——天曉得,隔了一個天河遠在萬里之外的平羅什麼時候也和楚國成了一衣帶水的鄰邦!

    但就在所有的人磨刀霍霍並躍躍欲試的時候,卻幾乎都發現自己的後院也起火了。

    瘟疫從蕭國和西琦的交界處爆發的最初,人們並未在意,只是覺得那些面帶細細藍砂的死者一定是在邊境的深山裡吃了某種不知名的野果而喪生,兩國和楚國接壤處都有山川險阻,三國每年都有不少人死於這樣的原因,大家早已習以為常。但這次的卻完全不一樣,凡是接觸過那些死者的人在三天之後也迅疾地死掉,死狀和先前的人一模一樣。巨大的恐慌開始蔓延,人們這才想起用火去燒滅那些屍體,但卻已經遲了。這種藍色的瘟疫甚至比蒲公英還厲害,能在空氣中一個時辰不死,隨著空氣的流動,迅速從兩國的邊境開始蔓延,呼地一聲,在人們還沒來得及提防之時,竟然蔓延了兩國十州。

    得到消息的蕭如故和賀蘭凝霜都是面沉如水,幾乎都在同一時間下令以烈火封閉這五州向其餘各州的通道,切斷各州之間聯繫的水源,終於將瘟疫蔓延的速度控制到了接近於零,但原來各州里的百姓則無一倖免地被拋棄,兩國的死亡人數都是以百萬計。

    天鷹、平羅和陳國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卻也幾乎在同時打消了進攻楚國的念頭,天曉得這場瘟疫會不會蔓延到楚國來,到時候幾十萬人精銳客死異鄉那就划不來了。

    只不過,三國卻還不知道這場史前的浩劫到來的時候,沒有人能真的袖手旁觀。最先出事的是平羅,幾乎就在三國決定罷兵的當天晚上,平羅的天文博士顫顫巍巍地跑進了皇宮,淚流滿面的大叫了一聲:「陛下,大事不好了!」不等平恭帝李鏡問話,便當場昏厥了過去。直到三日之後的凌晨,朝廷才得到兩份飛鴿傳說。李鏡接過面如死灰的文相孫仙的奏報一看,只驚得當時昏倒,從此臥病不朝,不九日一命嗚呼,太子李廬繼位,是為兆帝,而那份奏報卻也讓素來以愛民如子著稱的新帝痛不欲生:西南地震,包括九龍山在內的十座大山倒塌,十六小山下陷,波及面積兩千里;東海遇千年不遇之海嘯,龍捲風入境五百里,大水淹沒良田無數(無法統計),百姓死傷保守估計五萬……

    而就在聽到李廬繼位消息的同一時間,得遇沒有外敵干擾的千載難逢良機的陳國三皇子陳羽,也藉著陳過手中兵權在握之際,終於向兩位皇兄和皇帝本人發起了政變準備奪位。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玄宗門的勢力實在是超出他預料太多,而太虛子老奸巨猾,更是對他早有算計,政變最後失敗,他不得不和陳過一起離開了大都,退到北邊自己的封地,開始了持續數年之久的陳國內戰,史稱「羽王的南北戰爭」。

    另一方面,天鷹國內,魔盛神衰的大好時機讓大魔王古長天終於積聚了足夠的力量,開始將活動從地下轉移到地上,憑借他昔年的聲譽和根基,他所創立的血衣魔教的勢力迅速蔓延了大半個天鷹國,並開始侵犯到唐門的利益,唐門忍無可忍,終於與天巫和朝廷聯手對其進行打壓,古長天當夜便一人獨闖唐門總壇,連屠高手三百餘人,但在接近唐門家主唐輕愁的最後一道關口時,卻被一名平素武功極端低微飽受同門相欺的少年唐故遠以失傳達三百年的唐門最高密學佛手所驚退。之後古長天又兩次率眾夜襲,卻每次都在唐故遠面前碰壁,此後他血衣魔教的勢力雖然公開展露並不斷增強,卻再也不敢輕入唐家。看來古長天要全面奪得天鷹的控制權,卻依舊還有好長的路要走。

    當以上這些情報被秦鳳雛放在李無憂面前的時候,已經是3865年的大年三十除夕之夜了,而誰也想不到的是他人卻依舊還在殭屍橫行的楚國京師航州,並大搖大擺地坐在他的無憂王府裡,喝著最好的蒙頂龍誕,哼著小曲,而他面前正擺著一副殘棋,怎麼看怎麼都悠閒得有些過分。

    這讓秦鳳雛很有些鬱悶,因為他覺得如此千載難逢的良機,李無憂正應該趕回潼關,率領無憂軍橫掃新楚其餘六州,將耿雲天、王維和那個傀儡皇帝一舉滅掉一統新楚才是,但元帥大人,哦,不,是正統皇朝的無憂陛下卻每日枯坐在這個已經廢棄的京城裡,和四位夫人喝酒玩樂,要不是見他還要翻開每日自己遞上的情報,秦鳳雛真的要懷疑這人已經被消磨了壯志。

    「想什麼呢?」李無憂忽然問了一句。

    「哦∼臣在想陛下在航州過年是否有什麼深意。」秦鳳雛答話的時候將「陛下」兩字咬得很重。雖然李無憂並未正式登基,但楚問卻是已經下旨將皇位傳給他的,在秦鳳雛和滯留在王府的無憂軍士兵眼裡,李無憂早已經是大楚的皇帝了,這話不過是提醒他應當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

    「過年?不用你提醒,老子待會會叫人封紅包給你的!」李無憂開玩笑似地笑了起來,他頓了頓,見秦鳳雛微微有些侷促,才又笑道:「你以為老子想在這裡過年啊?是不得不如此啊!你要知道,這天下沒有誰他媽的是傻子。下這盤棋不容易啊!」

    秦鳳雛怔了怔,遲疑道:「陛下的意思是……這天下局勢,原來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都是你策劃的?」這個可怕的念頭把他嚇了一跳,但還好緊接著他就聽見李無憂笑罵道:「你以為老子真是神啊?掌握所有的局勢?搞笑!」

    秦鳳雛自己也笑了起來。李無憂雖然是掌握倚天劍的絕世強者,甚至連聖獸青龍都敢屠,只不過他終究還不是神。

    圓月如璧,清光灑滿了整個航州城,而街上隱約幾聲殭屍沉悶的吼聲傳進來。雖然知道這個府邸四周都被李無憂布下了結界,但秦鳳雛還是覺得有些不自然,他悶悶地想不知道這樣與殭屍同行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呢!

    李無憂從蘭木空雕的椅子上站了起來,望著窗外的月色,他悠悠道:「鳳雛,你可知道為何大年三十的晚上外面居然還有如此圓的月亮?」

    「臣不知!」秦鳳雛老老實實答道。

    李無憂笑了笑,道:「我也不知。其實天地萬物都有他自然的規律,亦即道家所說的天道無常,佛家說的眾生悉有佛性。而如果有的人若想破壞這種規律,就一定會遭到懲罰。」

    「元帥的意思是說,其實並非是月光激發了殭屍的獸性而是殭屍的出現本身引起了月亮的反常?」秦鳳雛恍然大悟。

    李無憂不置可否,卻轉換話題道:「你覺得軍師這個人怎麼樣?」

    「軍師啊……」秦鳳雛微微有些遲疑,但最後還是說了下去,「軍師的大局觀很好,同時和陛下你一樣喜歡出奇計,我是拍馬難及。陛下能遇到他,而他能遇到陛下,於你們兩人而言,都是緣分。」柳隨風於他有知遇之恩,是以他言辭之間就不吝讚美,但卻句句中肯,並非一昧的吹捧。

    「那你覺得,當天下人都視我為魔的今天,他會不會對我忠心?」

    「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臣不敢亂猜。不過,臣知道軍師一向有識人之明,斷不致行差踏錯吧?」秦鳳雛額頭微微有了些冷汗。他這才明白李無憂之所以沒有立刻趕往潼關,居然是忌憚柳隨風,那支千人的無憂箭隊實是天下任何高手的剋星,便連擁有倚天劍的李無憂竟也不敢小視。

    「隨風啊……」感慨了半句,李無憂的話卻忽然無可為繼。

    秦鳳雛站在李無憂的後面,望著那少年挺拔但又單薄的身子,想著他那詭譎卻又多情的心,一時之間竟不知說什麼才好。他知道李無憂一向是對柳隨風超乎尋常的信任,只是不知為何這一次,李無憂竟破天荒地懷疑起自己最信任的人來了,但有些事情李無憂不說他就不好問,是以他只是道:「其實陛下,那個,其實天下人並非都視你為魔,也有幾乎一半以上的人認為你是救世主。特別是當這次幾乎席捲了整個大荒的災難到來的時候,大家都認為是龍女識人不明,以至讓您誤殺神龍,終於引來天譴。不光我國,其餘諸國的很多人其實都希望能找到您,讓您出來拯救蒼生。」

    「是嗎?」李無憂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亮,喃喃道,「公道自在人心,公道自在人心啊!」

    「陛下?」

    「我沒事!」李無憂冷靜下來,「聽說耿雲天的偽朝廷最近發了一張詔書給隨風,要他和寒先生帶領軍中精銳去柳州勤王是吧?你也幫我擬張詔書給他,讓他去,並順便將王維、耿雲天那幫人給我剷平了!順便再替我褒揚他一句,藍毒的事,你做得很好!」

    秦鳳雛連連點頭,面上露出了喜色,陛下終於要行動了,但當聽到最後一句卻猛地一驚,失聲道:「原來蕭國和西琦發生的瘟疫真是藍毒,而且還是軍師……」說到這裡他下意識地摀住了嘴。如果這件事讓天下人知道,無憂軍必然成為眾矢之的,人人得而誅之。畢竟那可是幾百萬人的死亡,並且都是無辜的貧民。

    「你知道問題的嚴重性就行了。」李無憂不動聲色地擺了擺手,「你下去吧,我要想點事。」

    秦鳳雛行禮告退。望著他的背影,李無憂卻又歎了口氣,這個秦鳳雛,是越來越厲害了。當日獨孤千秋攻潼關未果,故意留下藍毒想讓楚軍自己帶進城去,然後流傳開來,楚軍必然全軍覆沒。卻不想那東西被淫賊公會的人揀到,被花蝴蝶拿到李無憂面前炫耀,最後陰謀破裂。李無憂當下以石化**暗自裡替眾人解了毒,而將藍毒搜藏起來,離開潼關返回京師之前,他曾將經過他改良的藍毒交給了柳隨風,說如果楚問將自己羈留京師,那就有計劃有控制地放出藍毒,逼迫楚問放自己回去。只是沒有想到事情會變化成今天這樣,柳隨風為了不讓西琦和蕭國乘勢入侵楚國,竟然未經向李無憂請示,就擅自發動了當初被李無憂和淫賊公會鳳舞軍同時派往兩國的秘密間諜,引爆了這場瘟疫。此事怎麼也該只有柳隨風和李無憂自己知道,不想秦鳳雛居然能從點點滴滴的蛛絲馬跡中迅速推論而出,果然非同凡響了。

    是不是該防他一手了呢?李無憂微微皺了皺眉。他正想著,忽然覺得體內氣血一陣翻騰。「該死!」他恨恨地罵了一聲,身影一閃,迅即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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