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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九一章 御藝小論 文 / 三月果

    第一九一章御藝小論

    因為被訓了一頓耽誤不少時間。遺玉做好數術課業,已經是將近亥時,阿生來喚她去給李泰上藥,原本她做完功課同盧智下盤棋的計劃落空。

    盧智同昨晚一樣,陪著她到小樓東屋,阿生在遺玉進屋後,將門關上,退開三步守在一旁,餘光瞄到背著手挪到他身旁的盧智,一副打算「閒聊」的模樣,頓時眼皮一跳,下意識朝旁邊挪了小半步。

    昨晚盧智同他不過說了一刻鐘的話,就險些讓他連自己八歲時候尿過床的事情都講出來,偏盧智問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他也不好不理,後來還是他閉緊了嘴巴,堅持只用「是」和「不是」應他,才沒將更多事情說漏嘴。

    「阿生,白日小玉給你那藥膏可別忘了用。」

    儘管阿生早做好心理防備,不管他說什麼,都只應不答。但被他提到早上遺玉贈藥的事情,心中忍不住一軟,答道:

    「我用過了。」

    「怎麼樣,塗到傷口上,可有不適的感覺?」

    「挺好的,本來我臉上的疤還有些癢,用過就不覺得了。」

    盧智側頭看著掛在樹梢的明月,狀似無意道:「那煉雪霜的確是好東西,是吧?」

    「是、」阿生舌頭險些打結,「小、小姐給我的那藥膏是煉雪霜?」

    「正是,你跟在王爺身邊,應該沒少見這稀罕東西吧?」

    阿生乾笑兩聲,道:「就是聽說過,畢竟這是宮裡秘製的東西,一年只有六盒的例子。」

    「哦,」盧智突然扭頭對他笑笑,話鋒一轉,「對了,我已與小玉說好,明日下學回來,就讓她教你上藥按摩手法,你是習武之人,對人體穴道應不陌生,多學幾遍就會了。」

    阿生苦臉,「盧少爺上次不是咱們不是才說過嗎,王爺不喜讓人過於親近,我就是個下人。」

    盧智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拍拍。「我又沒讓你頂替小玉,以防萬一罷了。」

    「」

    ***

    房門在遺玉背後關上,淡淡的薰香之氣在她呼吸的瞬間便環繞上來,屏風兩邊各有一盞紗燈,她看著屏風後面隱約的影子,伸手摸了摸耳垂,連日來的獨處早該讓她習慣,可一想到晚飯之後被李泰拿走了那兩張小紙條,就多少讓她有些不自在。

    盧智為了那字條的事情訓她還說的過去,但李泰的舉動就有些莫名其妙了,遺玉不敢多想,便將他拿走紙條的行為理解為「順手」。

    屏風那頭,李泰半靠在床頭翻書看,聽到在屋門響動後,又等了片刻沒有其他動靜,便將書一合,沉聲道:「還不過來。」

    立在門口發呆的遺玉,連忙把跑掉的魂兒找回來,抬腳朝前走。

    繞過屏風,便見披著一件深藍色長袍靠在床頭的李泰,淺青色的雲團花絲被只蓋到腰下位置。一頭烏黑的長髮因為白日束了髮髻,這會兒鬆散開來垂在床頭,多少帶著些迷人的弧度,就像是滾邊的黑雲一般。

    遺玉的目光在他半是光影的側臉上一掃而過,沒敢細看,但就是這樣,也害地她莫名其妙有些臉熱,心中默念了幾句「色即是空」之後,她抬腿走到床頭後的椅子上坐下。

    李泰在她往銅盆裡滴藥汁的時候,將身上披著的長袍丟到羅漢床的靠背上,由靠坐換成睡覺的姿勢。

    遺玉調勻了藥汁,臉上的熱度恢復正常,她將浸泡過藥汁的手指穿梭入他的髮絲間,一邊有些慣性地揉動,一邊想著晚飯前同盧智下的那盤棋,藉以分心。

    李泰在她柔軟的指腹接觸到頭皮的瞬間,僵硬了一晚的面部線條放鬆下來,眼睛閉上的同時,張口問道:「你害怕騎馬?」

    被他這麼一問,壓根不記得杜荷早上傳給她第二張字條上寫了什麼的遺玉,還當他是因為看了第一張字條上,杜荷詢問她墜馬的事情,知道她曾墜馬,才會有此一問。

    兩人獨處時候,偶爾也會說些閒話,遺玉向來覺得李泰行事有幾分詭異,便沒有懷疑他的動機,老實地答道:

    「不知道。」

    在國子監的那次墜馬的事件多少讓她有些陰影,自那以後她連馬毛都沒摸過。上次同程小鳳他們到東郊馬場也是看著他們玩,不親自嘗試,她說不上到底怕不怕。

    李泰沒有繼續追問她這個「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緩緩道:「嗯,那日後的御藝課就不要上了。」

    遺玉手上的動作一頓,既納悶又好笑地答道:「殿下,御藝課是要算在歲考和畢業考學評裡的,若是不算,我自然不想上。」

    她還記得那晚他與她下棋時候,還提醒過她,棋藝是畢業考時的科目,這會兒卻來慫恿她不要上御藝課。

    李泰聽到她後半句話,唇角勾起一絲細微的弧度,難得好心情地同她解釋,「國子監的御藝師傅本領皆是稀鬆,就算你與他們學,學評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只是簡單一句話,便將國子監的御藝先生貶的一文不值,遺玉從入學到現在,御御藝一課上,就被那位劉助教指點過,最後還落得個墜馬的下場。

    雖說不怎麼關那位助教的事情,但她那日馬驚嚇狂奔後。整個馬場少說也有三位御藝先生在,卻只有程小虎一個人追了出去,因此,御藝先生們在她心裡的印象本來就差,經李泰這麼一說,便讓她有了一種「原來如此」的感覺。

    這不大會兒的功夫,在遺玉眼中,國子監的御藝先生已經連程小虎都趕不上了,程小胖子在她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從愛吃的小胖墩,上升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李泰自然不知道自己一番話,會讓遺玉高看了程小虎好幾分。見她不答話,便繼續道:「下次再上御藝課時,你就遠遠看著。」

    此言正合遺玉的意,她沒有猶豫便點頭,「好。」

    目的達成的李泰睜眼瞥了一下正扭頭重新在手指上浸泡藥汁的遺玉,眼中青碧流光閃動之後,重新闔上。

    遺玉望著自己浸泡在透明的藥汁中的十根蔥白手指,暗道:御藝不能不學,大哥太忙,等閒下來,就讓小虎教我騎馬好了。

    ***

    第二日一早,梳洗好的遺玉,坐在客廳同盧智吃早點,時不時伸手去撥觸到睫毛的額發,本來昨天她還說晚上讓平彤幫著修剪,但從小樓西屋回房後,她一時興起,便將修剪額發的事情挪後,拉著盧智下了兩盤棋,直到被他攆去睡覺,最後也沒能剪成頭髮。

    盧智見到她撥頭髮的難受樣子,便皺眉道:「不行就去抹點頭油,梳上去。」

    遺玉一手撩著額發,一手夾著菜吃,含糊不清地答道:「不要,你知道我不喜歡那個。」

    頭油的重要性對姑娘家來說,就如同胭脂水粉一般,不少小姑娘尚未及笄便會在臉上塗脂抹粉,頭油更是能讓髮髻變得光滑。

    遺玉還是搬到龍泉鎮,家裡有閒錢後,才接觸到頭油這種東西,本來是說不上反感的,甚至頭一年盧氏給她梳頭時候偶爾還會用上一次。

    之所以變得敬而遠之,還要提到去年夏天,在一家胭脂鋪子裡,見到胭脂娘子在教一位女客用頭油的時候,吐了一口唾沫摻在頭油裡。還告訴那女客,這樣能讓頭油固定髮髻的時間更長一些,自那以後,任憑盧氏再講,她也不用那黏糊糊的,會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的玩意兒了。

    好在她因為頭髮越來越長,且碎發較少,盤髻後本就不易散亂,用不用也無大礙。

    盧智讓平卉又給她盛了小半碗粥,有些道:「今晚別再光顧著玩,吃完晚飯就修剪。」

    「嗯、嗯。」

    吃完飯,兄妹倆沒再專門去向李泰問安,直接出門坐上秘宅的馬車,往國子監去。馬車在行駛了兩刻鐘後,停靠在國子監前的一條窄街上,遺玉扶著盧智的手跳下馬車。

    冬天的早上總是有些微寒,兩兄妹都換了各院的冬裝常服,儘管比昨日要暖和許多,但斷斷續續的小風刮來,還是能感覺到寒意,遺玉便將露在外面的小手縮進衣袖,朝盧智身側靠了靠。

    今日他們出門比昨日晚了一些,兩人走到國子監門口,就見到大門兩邊來往著十幾輛馬車,穿著各色常服的學生從車上下來。

    鮮少到前門來的遺玉,是初次見到這種門庭若市的景象,難免朝兩邊多看幾眼,但就是這幾眼,卻讓她發現,不少人的目光都不加掩飾地投放在盧智和她的身上。

    這種待遇,遺玉原本只在書學院內部受過,被這麼幾十個穿著各色常服的學生盯著倒是頭一回,多少有些不自在的她,伸手扯了扯盧智的衣袖,在他扭頭後,輕聲問道:

    「大哥,怎麼都盯著你看?」

    盧智並沒有答話,只是對她微微一笑後就扭頭看著路,目不斜視地帶著她進到國子監門內。

    遺玉被他這一笑弄得心頭發毛,沒有再問,但警覺性卻陡然提高。

    (一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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