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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六六章 知心 文 / 三月果

    第三六六章知心

    雜藝表演完之後,又有一段歌舞,緊隨其後的,便是長孫嫻先前準備的一首琴曲,雖然在五院藝比上傳出了不好的名頭,但並不妨礙她那一手真材實料的琴藝受人追捧。

    就在宮殿內眾人沉醉琴音之時,李泰的餘光,卻留意著遠處的一席,待見到兩名宮娥將像是醉了酒的人影攙扶起來後,他目光一疑,隨即收回。

    大概又過了一刻鐘,長孫嫻的琴曲正到酣處,卻聽「啪嗒」一聲響,眾人回神望向殿上,只見下擺酒濕的李泰從席上起身,對著眾人道:

    「失禮,本王去更衣,諸位盡興。」

    琴音在這裡明顯錯了一節,卻少有人發現,而坐在右席上的長孫夕,扭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少了人的席位,目光一緊,便對身邊的人道:

    「二姐,我出去透下氣。」

    御宴宮後殿,專供賓客醉酒後休憩的一間室內,兩名宮娥將遺玉你攙扶到了屏風後的軟榻上躺下,其中一個眉眼秀麗的,對那個樣貌普通的,道:

    「你去端醒酒湯來,我在這裡侍候盧小姐。」

    「哦。」

    那樣貌普通的宮娥點頭應下,起身去將一旁半開的窗子關上,方轉身離開,直到房門開闔聲響後,那蹲在軟榻邊上正要給遺玉餵水的侍女,才從懷中掏出一隻紙包,將裡面的黃色藥粉倒進茶杯中,拿手指攪勻後,便捏開遺玉的腮幫子,水杯湊到她唇邊,卻是灌不下去。

    「啊!」

    宮娥手腕上突然多出的一隻大手,嚇得她驚叫一聲,猛地抬頭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軟榻那頭的,一身蒼衣的青年,驚慌失措道:

    「你、你是誰?」

    盧耀將茶杯從她手裡拿走,把人拎到了一邊,問道:「你在杯裡放了什麼,誰讓你這麼做的?」

    那宮娥手腕被他掐的生疼,嚇得連忙答道:「是、是、是賀將軍府上的四小姐,裡面不是什麼毒藥,不、不、不過是喝了會讓人拉肚子的洩粉」

    盧耀聽了,眉頭一皺,先是點了這宮娥的睡穴,待她軟倒後,將那杯子瀉藥灌進了她的嘴裡,隨手把人丟在地上,便轉身去將軟榻上醉倒的遺玉扛起來,換到了別的房裡。

    半盞茶後,那名去端醒酒湯的宮娥回到了這間屋子,繞過屏風看見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的宮娥,卻並未發出該有的驚叫聲,而是神色不變地將醒酒湯放在一旁的桌上,去將軟榻後面大開的窗子重新關上,安靜地離開了房間。

    在她走後,從這屋子的另一扇屏風後面,才緩緩現出一道模糊的人影,幾步走到燈光下面,竟是一身今晚守禦的侍衛打扮。

    這人也沒在房裡逗留,而是幾道閃身去到門外,左右一望,見著從右邊長廊上走過來,身著黑衣頭戴金冠的男子,方低頭迎了上去。

    李泰的步子不緊不慢,見那侍衛迎上也不見停下。

    「主子,紅莊的人出手了。」

    「人呢。」李泰目光閃了閃,從收到沈劍堂的示警之後,過了這麼些天,紅莊隱匿的人總算是有了動靜。

    「在前面房裡,有人守著」

    「去引開他。」

    「是。」

    屋子裡點著兩盞並不太明亮的燭台,李泰一進到屋裡,便嗅到了一股子的酒味,是今晚宴上的供酒之一,花了兩天一夜從醉江南運回京城的,不同於專門給右席的小姐用的那種香釀,是供左席的成人飲用的酒水,口感亦佳,酒勁兒卻不小。

    本應放在小廳的火爐子,被人移到了屏風後的軟榻前,榻上靜靜地躺著一名少女,身上蓋著一床淺黃色的錦被,頭上的髮髻鬆動,幾樣簡潔的釵環散落在一旁。

    李泰將在廳裡拿起的燭台放在榻旁的小几上,撩了下衣擺,在軟榻邊上的空當坐下,側頭藉著昏黃的燭光看著遺玉那張微醺的小臉,做了一件打從半個時辰前看見一身湖藍色的她走進御宴宮時,便想做的事。

    將那些散落的釵環拂落在地,伴著「叮噹」的脆響,藉著身形的優勢,他毫不費力地將人連著那床被子一同抱在膝上,身子向後一靠倚在軟榻背上,修長的雙腿連著靴子擱上榻尾,稍稍挪動身體擺了個舒適的姿勢,低頭看著靠在他胸前的遺玉,環住她人的右手伸到她細白的下巴上,輕輕把她的腦袋抬起一些,那張微醺的小臉便盡收眼底。

    手指摩擦著掌下手軟的肌膚,懷裡是想要擁抱的人兒,在三百號人前面坐了一晚的疲乏輕易得到了緩解,就連那份少女獨有的馨香中摻雜的酒味都讓他感到放鬆,李泰暗舒了口氣,又看了一眼遺玉那張讓他心靜的小臉,正要闔上雙眼,卻聽一串低吟響起,便見懷中的人眼睫輕抖,幾下之後,半睜開來。

    殿、殿下」

    「」聽這帶些軟綿綿的嗓音,同那晚馬車上的如出一轍,李泰輕撫著遺玉下巴的手指一頓,同那雙朦朧的星眸對上,目光暗了暗,沒有應聲,手指卻緩緩上移到她那微微開闔的粉嫩唇瓣上,輕輕摩擦起來。

    許是沒得他應聲,又許是臉上的輕撫有些癢,遺玉頭一側,躲開了他的手指,轉而將臉埋在他胸前,斷斷續續地喚道:

    「殿下殿下殿下」

    連幾聲輕喃後,李泰方才低低應了一聲,只這麼一個音節,卻透出幾分沙啞來,被她避開的右手正要順勢撫上她的後頸,卻因胸口傳來細微抖動,止住了動作。

    他是習武之人,並不畏寒,今晚只在單衣外加了件錦衣,昂貴衣料很是輕薄,因此,胸前傳來的濕意,再明顯不過,身體僵硬了片刻,懸空的右手方才遲疑地落在她的後腦的烏髮上,輕順了兩下。

    「哭什麼。」

    他的動作和他的聲音,卻引得懷中的人哽咽聲更加明顯起來,李泰好看的眉頭皺起,抿著唇將她裹在被子裡的纖細身體摟緊了些,過了一會兒,不見這細碎的哭聲停止,他的忍耐總算告罄,兩手一移,來到她肩頭,將她的上半身從自己胸前拉開,兩眼盯著那燈光下,頂著一頭凌亂黑髮的遺玉,哭得皺巴巴的臉蛋。

    「不許哭。」

    他一聲冷冰冰的低斥,遺玉毫無防備的臉上一陣難過,又是兩串淚水從眼角滑落,輕眨著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李泰,腦中晃過那一宮殿的嬌顏倩影,張張嘴,帶著哭音,低聲道:

    「我不想不想」

    「不想如何,」李泰耳朵尖,聽見她這麼說,當即在語氣中帶上一絲危險,「有誰強迫你做什麼?」

    「不想不想你不想你娶妃」

    怎知得了這答案的李泰,冷漠的雙眼中少有地露出一抹錯愕來,但連聽她低喃了兩遍,又怎麼會是聽錯!

    「為何?」沉了口氣,李泰雙眼定定地看著她的淚顏,絲毫不覺得套取酒後之人實話的行為有什麼不妥,且他知道,她酒後醒來,也不會記得。

    「因為因為我、我—話到嘴邊,不過是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因哭聲卡了殼,李泰耐著性子,忍住抬手為她拭淚,任她又嗚咽了一陣,就在他耐性磨光之際,她卻突然有了動作。

    只見她兩手借力,胡亂撐著他的胸膛從他身上爬坐了起來,肩頭的被子滑下,堆在她身後,畢竟是醉了,手腳發軟的她被一床被子圍住去路,掙扎了兩下想要從他身上起來,最後還是隔著被子癱坐在他腿上,一手撐在他胸下的位置,一手胡亂去抹眼淚,嘴裡不清不楚道:

    「我心裡難受」

    李泰因她在身上這簡單的幾個動作,眼瞳瞬間變了色,又聽見那五個字,心頭一躍,雖這不是他最想聽到的,然而——卻已是今晚最好的禮物。

    看著那張哭毫無美感可言的小臉,他伸長了雙手撫摸上她的臉頰,拇指拭去她正滾落的淚珠,一隻手移向她的細白的下巴,另一隻手收回在唇邊,伸出舌尖輕舔了一下拇指上那微澀的濕潤,唇角緩緩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來,這恐怕是全天下人都不曾見過笑容,就這麼在醉眼朦朧的遺玉面前綻開,惹得她本就有些茫然的眼中,更是帶上一抹怔忡。

    下一刻,只覺身下微動,腦袋被托起,一道溫熱的氣息迎面撲來,夾雜著熟悉的薰香味道,落在她的唇上,冰冰涼涼的觸感摩挲著,是細微的溫柔。

    李泰輕舔著嘴邊帶著淚水甜澀的柔軟,一手輕撫著遺玉纖細的頸子,呼吸漸重,舌尖一勾,正待進一步索取之時,卻突然收斂了放縱。

    「主子,太子來了。」門外一聲低語傳來,卻是阿生的聲音。

    片刻之後,李泰方才放開懷中又一次在親吻中睡著的少女,手指在她臉上輕撫之後,方才把人安置在軟榻上,給她蓋好了被子,又盯了她一眼,抽身離開了房間。

    沒過多久,便有宮娥前來,輕手輕腳地用熱水給她洗了手臉,添了爐炭才退下。

    前宴歌舞繼續,遺玉在軟榻上靜靜地躺了許久,直到案几上的蠟燭淚盡,方才睜開了眼睛,從被中抽出一隻手來,撫上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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