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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一一章 如此情表 文 / 三月果

    第四一一章如此情表

    「你以為我要拿你去交換,你不信我,你為何不信我?」

    若說李泰第一句「你不信我」是在肯定遺玉對他的不信任,那麼第二句便是質問了。

    遺玉從他向來平靜的俊臉上看出了些許明顯的煩躁之色,心思一動,直視他的目光,道:

    「殿下,並非是我有意不信您——有一問,我一直都感到不解,您可願作答?」

    李泰微微蹙眉,「說。」

    「您為何要對我這麼好?」這句話,是遺玉自從發現自己的心思後,一直想問,卻始終沒有問出口的。

    在盧智出事之前,面對兩人的關係,面對李泰的「求親」,她總是考慮著許多的問題,出身、地位、乃至一些觀念上的相左。可是世事難料,誰又預知到,在她曾經想著要和他保持距離,老死不相往來時,卻因為盧智的死亡,徘徊在崩潰邊緣的她,會抓住了他及時伸過來的手,選擇待在他身邊。

    現在這些問題依然存在,是她今後仍需面對的,她要幫盧智翻案,要在李泰的幫助下變得強大起來,不僅是內在還是外在,然而,她不想兩人的關係僅是簡單的利用和承諾,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喜歡眼前這個性格冷淡的男人的。

    因為喜歡,才會更在意他的舉動,因為喜歡,才會為他哭為他笑,因為喜歡,所以才會不想同人分享。然而,在承諾待在他身邊後,她卻逃避著有關他們兩人之間的問題,比如說:他有心帝位卻史上無緣,他會娶正妃而她頂多是一側室,他會遇上更喜歡的人而她將被漸漸遺忘,他對自己不過是一時的興趣正濃

    自從來到了長安,這該死的階級制度,讓她這隨遇而安的性子,變得愈發嚴重起來,只有被人壓低狠了,才會反咬上一口。

    有些事她可以不爭取,像是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有些事容不得她不爭取,像是名利雙收的五院藝比;但是有些事,是她明知難以爭取,卻打心眼裡想要爭取的——像是一份她想要的感情。

    直到一句話問出口,她才發現,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有邁出第一步,才會有後面的路。

    李泰沒有立即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方才低聲反問道:

    「你覺得我對你好?」

    遺玉坦然地點頭,微微垂頭看著桌上的空茶杯,半是回憶地道:

    「我同殿下初相識,是在蜀中的小鎮外,我同娘親和姐姐被人追趕,是您救了我們,那時我尚不知您是魏王,便把您當做恩人看待,後來,隔了三年再見您,我被人關在國子監的雜物房中,是您把我救出來。您匿名贈我煉雪霜除疤,贈我字帖手稿,贈我閒談雜書。那晚上秘宅來了刺客,您赤手幫我擋下一劍。五院藝比時,是您教我射箭下棋。大理寺審理房盧兩家認親一案時,我知道您也有插手干預。爾容詩社辦的茶會上,您幫我擋太子的罰酒,在魁星樓惹了亂子,您幫我解圍,方才在樹林裡,那個紅莊的是說,您一直有派人在保護我,所以我才沒被抓走」

    她娓娓道來,事無鉅細,卻是說的自己都開始驚異起來,在不知不覺間,李泰竟然為她做了這麼多,沒有要她回報,甚至連半個謝字都不向她討要,簡直都要讓她誤以為他其實是一個古道熱腸的大善人

    可她卻明明白白地知道他是冷心冷情的人,想當初,一夜之間,秘宅中朝夕服侍的下人將近死絕,這男人卻眼皮子都不眨地告訴她,他們的命是他的,他有權利決定他們是死是活。

    李泰聽著她的話,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漸漸平靜下來,見她一張消瘦的只剩一對眼神還算精神的小臉上,露出的恍恍神色,輕哼了一聲,打斷了她的回憶,道:

    「原來你還是知些好歹的。」

    突然發現自己就像是在被他守護著一般,遺玉正在感動中,心裡暖暖的,但卻嘴硬地回道:

    「原來我之前在您眼裡,就是個不知好歹的?」

    「難道你不是麼?」

    「我、我哪裡不知好歹了,你對我好,我當然知道,我只是沒同您提過罷了,可這不代表我不知好歹。」遺玉是堅決不同意將「不知好歹」這四個字冠在自己頭上的。

    李泰見她梗著脖子,小臉心虛地發紅,都不敢直視他,卻依然死鴨子嘴硬的模樣,心中僅剩的那點兒煩躁也不翼而飛,胸前輕震,卻是微微側頭,揚起唇角,發出了一聲哼笑。

    遺玉正在狡辯,卻沒漏聽他這一聲笑,眼珠子一轉,便瞅見他漂亮的臉上明顯掛起的笑意,愣了一下,回過味道來,知他是在笑話自己,心有尷尬,便低下頭,小聲嘟囔道:

    「笑什麼笑,你不信就算了。」

    就在她羞惱的時候,卻又得一聲低語入耳,但這一句,卻叫她整個人都怔在了那裡。

    「我對你,是男女之情。」李泰用著十分陳述的語氣,說出了這一句他原本並不打算說明的話,算作是對她一開始那個問題的回答。

    他生在薄情寡性的皇室,立身爾虞我詐的朝堂,涉足刀劍無情的江湖,但凡是相交之人,卻脫不了「利用」這兩個字,但是他為她做的事,卻是想幫她的忙,想讓她笑一笑,想讓她不要為難,出發點很多,卻獨獨缺了「利用」這兩個字。

    沈劍堂說那是因為他生了情,而李泰又不是一個喜歡多想的人,一直以為是什麼,那便是什麼,他生了情,那又如何?他想要對她好,他便做了,他想要幫她,他便幫她。

    沒人會明白,就連李泰自己也不大清楚,正是遺玉勾起了他心靈最深處的奢望和渴望——讓他想要完完全全地佔有她那份堅持,不管是在小鎮林外攔馬車時的愚勇,在生辰宴上擋刺客的奮不顧身,在中秋夜宴時欺君的膽大包天,在秘宅床前狡黠地同殺手對峙,在漆黑的街頭愚蠢地奔向追兵,甚至是去劫刑部大牢的瘋狂。

    「怎麼,你聽不懂?」李泰見她半天沒有反應,只當她是涉世未深,他這二十年的人生裡,況且是初始情味,若無旁人指點,還蒙在鼓裡,她年歲尚不足,又如何能懂得?

    想到這裡,再看著那張尚且稚嫩的臉龐,他雖對她的反應不甚滿意,可卻安然了許多,他有的是時間讓她懂得,現在她就在他身邊待著,哪裡都去不了,他會看著她成長起來,佔據她的喜怒哀樂,佔據她鮮為人知的軟弱,成為第一個讓她識得情味的男人,當然,也是最後一個。

    「過來,」李泰坐在椅子上,朝她伸出一隻手,待她聽話地搭上後,輕握了一下她冰涼且有些乾瘦的小手,輕輕一拉,便將她扯到了自己跟前。

    他身量頎長,就是坐在椅上,也僅比她站著要低上一些,牽著她的那只溫熱的大手沒有鬆開,而是就近按在了自己的左胸前。

    遺玉尚沉浸在他那半點都不浪漫的情表中,卻被掌心隱約的跳動引去注意,目光一聚,便見在紗燈的映照下,那雙青碧色的眼瞳中散著迷人的光澤,那聲音冷冷清清的,卻帶著不質疑的味道:

    「我不明白你為何會以為我當真要拿你去做交易,但是從現在起,我希望你牢牢地記住——你只要待在我身邊,我就會幫你、會護著你,不會離你而去,亦不會捨棄你,你大可以放下心來相信我,不必畏畏縮縮,擔驚受怕。遺玉,對我而言,你是特殊的,你同所有人都不一樣,聽清楚了麼。」

    她眨眨眼睛,眸中黑白朦朧,幾近混成一色,掌心的跳動,似乎傳染一般沿著手臂連到了自己的胸口,「怦怦」的聲音那麼近,就像是在耳邊。

    喉嚨裡發出了一個短促的音節,掌心卻浸出汗水。

    「若是聽清楚,那便記在心裡,」李泰抬起另一隻手,修長的食指輕輕點在她心臟跳動的那邊,語氣平緩道:

    「這樣的話,我也不會再說第二遍。」

    遺玉分不清此刻是欣喜多一些,還是失望要多一些,她忍住嘴角擴散的笑意,衝他認真地點點頭,待被他鬆開按在胸前的手時,卻反手握住了那張比自己大許多的手掌,輕聲答道:

    「您放心,我已經記住了,不會忘的。」

    李泰側目看了一眼被她抓住的左手,眼底浮了些笑意出來,不等她過多回味什麼,便話鋒一轉,道:

    「你都沒有吃飯麼?」

    「啊?」遺玉沒明白過來,他是指的什麼。

    「又瘦又小,」李泰放鬆身子靠向椅背,上下掃了她的身形,有些懶懶地繼續道:

    「你若再是吃不好,睡不足,不但長不了個子,肉也會少得沒幾兩。晚上那會兒騎馬時候我抱著你,只覺懷裡像是個男童般,我不好男風,你還是多吃些吧,我喜歡豐潤些的女子。」

    遺玉聽他講到最後,臉上那點兒笑容已經是消失不見,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一馬平川,暗暗咬牙,又使勁兒握了一下他的大手方才鬆開,對著他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便轉身朝門外走去,將近門口時候,方才扭頭衝他露出一口白牙,道:

    「那殿下最好也改改您那張臉,我喜歡愛笑的人。」

    (絞盡腦汁的一章,今天的power殆盡,明兒再繼續。感謝親們不離不棄的支持,據說最近蟲子時常出沒,果子雖然注意了些,可還是難免,有看到指出,會修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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