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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四三章 學館門前斥 文 / 三月果

    第一四三章學館門前斥

    (日更+粉紅142,抓蟲)

    做了一場噩夢,夜裡發虛汗,起床後遺玉精神就不大好,早點沒吃幾口,趙總管就拎著兩隻罩布的籠子來見,她直接提著籠子去了藥房,同昨日一樣沒讓幾個丫頭跟著。

    平彤心憂她身子,和平卉在廚房的八珍櫃裡翻騰了半晌,找出不少稀罕東西,同廚娘商量著燉些什麼湯水才更補身子。

    想一個上午就這麼匆匆過去,遺玉也在藥房裡關了一個上午,又快過吃午膳的時辰,平彤平卉正愁著怎麼催她用膳,這兩天被遺玉派去盯著文學館動靜的於通便尋了過來。

    「於大哥,你這是怎麼了?」平彤見他滿頭大汗地跑進院子便問道,都是在璞真園做過事的下人,他們相互間都認識。

    於通扯著袖子抹著汗,氣喘吁吁地立在客廳門外探頭往裡瞧,「主子呢?」

    「在樓上,出什麼事了?」

    「快去、去稟告主子,」於通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文學館門口堵了好多人,既有學生也有死者的家眷,鬧著要讓刑部趕快結案,討要屍首呢」

    平彤面容一肅,也不避嫌,當即扯了他衣袖往樓上跑去通秉。

    這邊遺玉在藥房裡是愁得眉毛都揪在了一起,將桌上幾隻碗裡的各色沒有反應的藥液都倒在腳邊的水盆裡,拿藥勺在攤開的幾隻牛皮紙上舀了些黑色的藥末重新一一添入碗中,又從桌上取了一隻竹筒,添入清水均勻地搖晃著,為了避毒,她口上掩有灑著紅蛇花粉浸水的帕子,將竹筒裡的水傾倒進碗裡,一邊看著水色的變化,一邊拿起這幾年抄錄和總結出來的藥草手稿翻閱,企圖從蛛絲馬跡裡尋出那無名毒藥的來由。

    她已推斷出毒源,然而要想從那些了無痕跡的死屍上驗證他們中毒,卻是麻煩的緊,未免到時候被人反咬一口,她需得準備的萬無一失,才不會掉鏈子。

    「咚、咚」敲門聲響了一陣,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一碗生出細微變化的藥水提筆記錄的遺玉恍若未聞。

    「王妃,啟稟王妃,文學館不好了現在外頭圍了一大群人嚷嚷著要刑部結案,死者在京城的家眷也都趕來討要屍首,刑部的官差和文學館的護衛在門口攔著不讓他們進,傷了幾個百姓,惹來附近居民圍觀,刑部竟有意依民意結案,杜大人正在同他們周旋,齊大人讓小的請您趕緊過去呢」

    如此接連喊了不知幾遍,嗓子都干了,裡面才有動靜,門一被拉開,就見門內遺玉摘下面上濕巾,露出一臉沉色,於通正要再說上一回,被她抬手制止。

    「我都聽到了,去備車,平彤進去收拾收拾,提著藥箱和籠子下來,」說著話,看於通得命飛快跑下樓去,遺玉將手裡帕子遞給平彤,揉著發疼的額頭,伸手讓平卉扶住,回房去更衣,她早知道對方不會這麼輕鬆就讓案子結了,沒想麻煩這就就來,待會兒可是有一場硬仗要打。

    平彤拿帕子捂著口鼻進了屋,走到桌邊一眼就瞧見了那兩隻掀開布罩的籠子裡,一隻麻雀撲撲騰騰地扇著翅膀來回撞著籠框,另一隻雀兒卻安安靜靜地立在架子上梳理羽毛。

    今兒太陽奇辣,剛過未時,再沒比這會兒更熱的時候,偏文學館門前被圍得水洩不通,簡直是比西市早晨的菜場都要熱鬧,長街上,聞訊從別處趕來的文人,文學館外宿兩日的學者,哭著喪討要屍首的家眷,圍觀的百姓,裡裡外外全是人,都快從街頭站到了巷尾,就連幾處樹蔭底下都停有官家的馬車,小窗簾兒一掀起,隔著人群看熱鬧,亂哄哄的到處都是人聲,哭的鬧的,大聲小聲,有憤的有怒的,更有抱打不平的:

    「別推我讓開我們要見屍,這麼熱的天停在外頭,不是糟踐人嗎」

    「嗚嗚嗚你們這些殺人吃的怎就把人弄沒了,可叫我們一家孤兒寡母地怎麼活啊,嗚嗚」

    「憑什麼不讓我們見屍,你們官差打人還有理啦」

    「文學館這次太過分,罔顧人命,聽說一夜死了二十多人,這都幾日過去,竟連個說法都沒」

    「噓,別大聲嚷嚷,前天就是有個人抱打不平的喊了兩句,結果就被魏王府抓了起來,帶回去打個半死呢。」

    「怎麼,我說幾句公道話,還能把我抓走不成,這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

    「唉,兄台看開些吧,魏王勢大,這坤元錄的編修又是秉承聖意,我有個在刑部任事的友人,說句不當說的,這案子沒什麼好查的,既不是中毒也不是兇殺,分明是一群可憐人為著上司功績,被促勞死的。」

    「可惡、可惡素聞魏王才名賢名,原來竟是這般好大喜功之徒,還編什麼書著,有辱斯文,枉讀聖賢書啊」

    吵吵聲越來越大,若非是前頭攔了兩道護衛和官差,怕這文學館的大門要被擠破,幾名刑部官差被官差護著站在台階上,不住地安撫騷動的人群,奈何根本沒人聽他們說。

    李恪坐在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內,從窗子笑眼看著外面情況,沈曼雲扮了個男裝趴在他胸前的,不解道:「不是說前幾天鬧事的都被那魏王妃料理了嗎,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捏了一把她嬌艷的臉蛋兒,李恪低笑道,「你當咱們魏王爺只我一個對頭不成,這長安城裡看不順眼他的多了去,只是平日沒人敢吭,這回他被拘在宮裡,眼瞅著要垮,聽到風聲的哪個不想落井下石一番。」

    沈曼雲會意地點點頭,想了想,又擔心地問道,「不會出什麼岔子吧,昨兒不是聽信說那魏王妃親自到大跑了一趟,據傳這新過門的王妃,可是個聰慧有眼的伶俐人兒。」

    李恪不屑一哼,「一個小婦人,能起什麼風浪,」說罷,臉上又露出狠笑,「此案一結,李泰必要背上罵名,名聲掃地。這麼多雙眼睛瞅著,都鬧到民間,父皇極愛面子,萬不會像上回盜庫一般包庇他,那坤元錄他是別再想修下去,不知是會讓誰代勞,等他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卻為他人做嫁衣時,不知是否會氣炸了肺,哈哈哈」

    笑著,他放下窗簾,不知想起什麼,暗忖道:比起這個,他倒是更擔心宮的情況,母妃今早才傳了消息出來,含林殿禁的厲害,太醫署那邊嘴巴嚴實,也不知老五醒沒。

    文學館門內,杜楚客臉色繃著一張臉看著外頭鬧哄哄的景象,聽見身後腳步聲,一扭頭就瞧見從側門趕過來的刑部尚書高志賢,已逝長孫皇后表兄,長孫嫻的公爹。

    「高兄,」杜楚客一揖,又皺眉看向外頭,「連你都驚擾了,且看看怎麼退去這些愚民。」

    「杜兄,」高志賢讓高子健立在後頭,自己不緊不慢地走到他身邊,沒搭他話,聽聞了一陣外頭情景,搖頭道,「所幸這案子今兒就能了,不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杜楚客聽了一愣,扭頭道,「你說什麼,什麼今日能了,案子不還沒破嗎?」

    「哦,」高志賢歉然一笑,抬手拍了拍略正褶皺的額頭,「我竟忘知會你一聲,杜兄有所不知,昨日早朝時候皇上詔見我,下了手諭令我今日結案。」

    杜楚客一下傻眼,難信地拔高了聲音,「這、這怎麼——案子還沒查清,如何去結」

    高志賢攏著袖子,看著門外人縫裡幾個哭倒在地上的婦人,緩緩道:「杜兄,事已至此,再拖延下去又有何意,人是怎麼死的,你我心中都有數,修書是好,求名求利人之常情,可太過急躁終究要出大事,」高志賢攏著袖子,搶在杜楚客變臉之前,回頭換上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壓低了聲音:

    「更何況,這是皇上的意思。」

    聽這明白話,杜楚客心口陡然一涼,面色隱隱滲白,想著宮裡那樁未了的案子,一時驚疑這是不是已經查出了什麼,難道真是魏王派人襲的齊王?

    越想越怕,他又抬頭看一眼氣定神閒的高志賢,沒再多留,打了主意要進宮去探探虛實,便招來不遠處觀望的齊錚交頭吩咐了幾句,便同高志賢告辭,從側門離開了,也巧,他剛走沒多久,遺玉就到了。

    「魏王妃到」

    公共場合裡,給貴人開道的侍僕總要喊上這麼一聲,眾人扭頭踮腳地看去,就見兩排子穿著亮甲的王府侍衛持著槍矛開道,唰唰跑到門前,沒多下就在人海裡騰出一條兩人並行的道路,為首一個月衫黛裙織碧掛,樂游梢髻鳳頭簪的嬌俏小女子帶幾個仆下從中間行過,看這來人,被即開的人群裡吵雜聲一靜又起,哇呀呀更甚方纔,可那走在當頭的佳人卻是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地跨進文學館大門。

    「高尚書。」遺玉是一路聽著那詆毀李泰話和不管不顧的哭嚎聲,臉上淡淡的脂粉掩住她眼圈的青痕,卻掩不住她心底的火氣,默念了幾遍冷靜,才同門內人照面,壓根沒注意不遠處的高子健正在冷眼掃她。

    高志賢上下一打量這前陣子害的他高家顏面掃地的小丫頭,衝她一回禮,遺玉餘光瞄見齊錚偷偷同她打手勢,就同高志賢敷衍兩句,同齊錚走到一旁說話。

    「如何?」遺玉問道。

    齊錚似乎有些著急,眼神瞟著四周,低頭快速她的話,在遺玉思索之時,又趕緊道,「杜大人讓我給您帶話,皇上昨日早朝有諭,要刑部今日結案,他進宮去求旨寬限時日,請您鎮著這場面別讓刑部收了案,等他回來。當務之急便是盡快破案,王妃,您可是查出來了?」

    遺玉先疑後驚,她天生就比別人多幾道心思,思及前天在宮中和李泰一談,這般那般想來,便是猜到李世民也許不會拿李佑的案子將李泰一墜深谷,竟是要借這大的案子打壓李泰

    背後冷汗虛下,果真如此,那她該如何是好!這案子到底是要查不要,查,就是逆著皇帝的心思,沒準以後會更慘,可不查,就毀了李泰心血,讓他蒙受這不白之冤,遭人唾罵。

    「王妃,王妃,您身體可是不舒服?」齊錚見她臉色不好,趕忙問道。

    「我沒事,你——」遺玉話還沒有說話,就聽見門外聲浪忽地拔高,夾雜尖聲哭喊,兩人相視一眼,掉頭就往門外走,可不能讓百姓闖了進來,若是有人趁亂插科打諢,破壞了案發現場,抬走屍體,那還查什麼查

    「打死人啦!出人命啦官差殺人啦」

    幾重把守外,人群前空出一小片地,地上躺倒一個孱瘦少年,不知是死是活,一名包裹素巾的婦人跪下把他抱在懷裡,不住地哭喊,這可比是一塊巨石砸入水面,眾人回過味,仗著人多膽壯,「嘩」地一下便往前湧來。

    最前面的變成一群義憤填膺的文人,義正言辭地替中間那群死者家眷討要公道,那些家眷不要公道,只是嗚嗚哇哇地要還屍首,後頭是吵吵嚷嚷議論紛紛的百姓,為求真相求近觀,死命地往前擠,幾處哀嚎,也不管是誰踩了誰的腳,誰碰了誰的頭,誰摸了誰的錢袋,而前頭那對要死要活的母子卻悄悄在人群中走離。

    那些個官差剛被那哭喪的婦人嚇了一跳,不敢再強行阻攔,眨眼的工夫,就被人潮推後了一丈遠,快要讓他們衝到門口去。

    幾個勸解的官員驚地連連後退到門內,高志賢皺了下眉,就對隨行的侍衛點了下頭,便聽一聲高亢的嗓門,力壓群眾,直能傳到隔壁街上去:

    「刑部尚書高大人在此,誰敢放肆」

    百姓不多見大官,也不瞭解朝政,但尚書還是知道的,且刑部尚書這種掌管刑事的高官最讓人心裡怕服,一聽這吼聲,往前推進的大部隊很快便停滯住。

    「本官乃是刑部尚書,」高志賢背著手走到人前,站在台階上能讓對面街牆下的人也能看見他人影,「諸位冷靜,大一夜二十八條人命皆為猝死,並非兇殺,案將定結,這就請家眷入內認領亡人,還請無關人士速速離去。」

    結案了?

    眾人一愣,可沒等他們反映過來,便聽一聲高喝:「高尚書不可,此案尚未查清,怎能草草結案」

    高志賢側身看著沉著臉走近他的遺玉,就從袖中掏出一方黃絹手諭舉起,板著臉道:「皇上諭旨在此,責令下官今日結案,此案刑部已有查證,魏王妃阻攔,是想抗旨不成?」

    這麼一頂大帽子扣下來,遺玉低頭連道「不敢」,又伸出兩手,道,「事關文學館聲譽,敢請一閱聖諭。」

    高志賢摸了下唇邊的鬍子,就大大方方地將那黃絹放在她手上,遺玉打開看罷,一皺眉又鬆開,抬頭道:「若我沒有記岔,新律中斷篇有一則定曰,『日案起於辰落於酉』,這還未到酉時您便結案,恐怕於理不合吧。」

    高志賢眼中精光一閃,看地她心裡微微生出些不自在,才道:「想不到王妃竟也精通律則。」

    「稍有涉獵,」遺玉捏著皇帝手諭,不急奉還,壓下那點不自在,定了定心神回視這位列三品的朝臣大員,道,「經我所查,死者一眾非是正常猝死,乃是毒害,還請大人現就開堂審理,容我代為解疑。」

    也許逆著皇帝的意思,以後會更慘,但要她眼睜睜瞧著李泰被這般打壓,讓那些人命冤死,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莫不是高某聽錯,魏王妃要審此案?」不等遺玉回答,他便又不鹹不淡地續道:「恕高某不能奉陪,這刑部的案子,還輪不到王妃來管。」

    這話說的直白,就是在譏她自不量力,遺玉並不意外,她很清楚聽命協助查案的杜楚客不在跟前,她一個王妃位份是高,但沒有諭旨聖意,如何也管不到刑部的案件,剛才那麼一說,也只是想試探他。看看外面靜不了多久的人群,遺玉面露急色,又看看眼前一副不合作態度的高志賢,僵著臉道:

    「那還請高大人依法行事,不到酉時,不可結案。」

    高志賢沉默下來,就在遺玉等的有些沉不住氣的時候,才抬手指著外頭騷動聲又漸漸響起的人群,道,「高某是會依法行事,只是這民情憤憤,再拖下去,恐惹大亂,你若是能安撫眾人,等到酉時結案未嘗不可。」

    「這就不勞您費心。」遺玉見他鬆口,將黃絹雙手遞還,轉身面向外面開始推搡的人群,朝前一步站出來,吸了口長氣,環掃眾人,揚聲道:

    「諸位還請靜下,聽我一勸」她頓了頓,等人聲小一點,沒理會那幾隻尖嗓門的跳蚤,繼續道,「大二十八條人命一夜身死,實乃痛事,人是在文學館出的事,文學館就必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說的好聽人都被你們害死了,還要什麼交代,又賠不了我們人命,快把我大哥屍首還來,讓他入土為安也好過待在這腌臢地方」

    這擠在人前嚷嚷的是個二十出頭的男人,一手護著老母,一隻拳頭揚的高高的啞聲呼道,迎來一片轟轟應承,一下子就將遺玉的聲音蓋了過去,聲勢頗有些駭人。

    文學館這邊動靜,各路人馬已有耳聞,紛紛踏至來看熱鬧,有幾個是不得不提的,比方說,騎著馬立在一棵樹下一臉擔憂的程小鳳,比方說她身邊不遠處一輛馬車上坐的三人。

    「呵,還真是熱鬧的很,好戲連連呀,」李元昌從對面車窗看望外頭,道,「沒想老四這口子還是個膽大擔事的,你說那麼些人圍著她竟也不怕。」

    李元嘉坐在他對面,將閃爍的目光從窗外收回,低頭把玩著腰上佩環,「你怎知她不怕。」

    「咯咯,嘉哥哥不知,這魏王妃的膽子可大呢,」長孫夕放下窗簾,扭頭對兩人調皮地吐了吐粉艷艷的小舌頭,「夕兒膽小,是不敢這般拋頭露面的。」

    李元昌看著她眼神微暗,哈哈一笑,愛憐地伸手摸摸她頭頂,道,「你自當比她嬌貴的多。」

    「七叔笑話夕兒呢,夕兒怎麼同王妃比。」長孫夕晃晃腦袋。

    「你——」

    「她是什麼出身,如何同你比。」李元嘉劫了兄長的話,抬頭對著長孫夕輕輕一笑,眉眼溫藹,惹得她臉兒稍紅,又扭頭去將簾子打起來,李元昌挑挑眉毛沒有言語,三個人繼續往外瞧。

    「魏王呢,怎不叫魏王出來解釋,他害死這麼多條人命,你一婦人能做甚主」這文人說話,因多有功名在身,可不像平常百姓扣上遮攔。

    看著下面人頭攢動,個個凶相,若說不害怕這群人暴動,那是假話,就是前面擋著一群護衛也禁不住懼意,遺玉目光同那個護著老婦的男子一接,她勉強露出個善臉,又朝前走近一些,好聲道:

    「這位公子你先別急,我聽你口音像是南方人,我祖父曾客居揚州,敢問你祖上何處?」

    那人稍一猶疑,不甚情願地答道,「福州。」

    「是福州啊,」遺玉點頭,「那你是何時搬來京城的?」

    那人愣了一下,紅著眼睛道,「去年。」

    遺玉又是點點頭,看看附近因不解其問而靜下的人們,伸著手指了南邊,「你府上現可是居住在城南的昌明坊東街?」

    「是、是啊。」

    「那就對了,」遺玉後退開一步,手一指周圍,面色柔和地高聲道,「死者現在這裡的家眷,可有同這位來領屍的公子一樣是近年才遷到長安,現住在昌明坊東街的,還請抬個手叫我看一看。」

    沒人動,數百人裡,半晌都沒有一隻手舉起來。

    遺玉暗暗冷笑,後退幾步重新上了台階,微微低頭盯著安靜許多的眾人,心裡疼緊還在宮裡緊閉那人,臉上帶著幾分嘲色,聲音不洪亮,可卻尖銳非常:

    「眾人皆知,文學館廣收寒門志士,但凡虛心向學又有品行的學生皆有機會入館,享月俸,免食宿,更有甚者,近年參與編修坤元錄而不願返鄉等人,王爺諒其勤好,自掏腰包在京中買下一片普通宅居,供這些人家眷遷戶入籍,可謂是煞費苦心,等待書成之後,也叫他們名錄古卷。有言道,知遇之恩比再生,縱是馬畜也曉親善伯樂,又有農夫與蛇,解衣暖被其所毒咬。而今,文學館出事,王爺遭人構陷,被污說是好大喜功之徒,可笑,可憐你等卻也信這穢語,不助不謝他,反來爭相污他聲譽,連承認他寬厚與你們都不敢,不是比馬畜不如,同蛇一般冷血無情嗎」

    一通斥責,言末聲澀,然下鴉雀無聲,似是整條街上人都她字字句句裡的寒心凍僵在這**辣的日頭下。

    不知時過凡幾,誰先帶頭,人群裡有人高高舉起了手,扯著嗓子喊道:「我、我住在昌明坊東街,我不相信那些同窗是王爺害死的」

    這一聲方落,烏壓壓的人群裡一隻隻手臂高高舉起,兀然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叫喊聲,似要震破人的耳膜:

    「我家也住在昌明坊東街我以為那些人死同王爺無干」

    「王爺怎麼會是好大喜功之人,我不信」

    「我也不信」

    「嗚嗚,」先前那個被兒子護住的老婦人一把推開他,跌跌撞撞向前,捧著胸口對著遺玉哭訴道,「逢年大澇,我兒連年考舉不中,若非王爺厚待,我一家老小是要餓死在那南地裡,我兒常說王爺待我們恩重如山,就是拿他命抵了也不為過,這屍首老婆子不領了,一定要查出來是什麼人陷害王爺,害死我兒」

    此時人聲沸沸,卻是一改風向,由來兩般。看著這一張張漲紅的臉孔,遺玉的心漸漸又熱乎起來。

    「老夫人快快請起,」她撥開侍衛,攙扶住那要下跪的婦人,緊緊握著她手,鼻音重重道,「您老人家放心,那些被害的二十八條人命,王爺同我定不讓他們含冤而死。」

    「哼又是她壞事。」看著那群同仇敵愾的愚民,李恪眼裡醞釀著一團怒氣,將手中杯子摔回桌邊上,沈曼雲連忙去撫他胸口,柔聲道:

    「主子別氣,她再是能鼓唆人心,這案子今天也得結了,文學館不可能總禁著,他們查不出證據,那些人命就還得是魏王背著。」

    「對,逃不了他。」李恪心情稍好,伸手環住她腰背,低頭叼住她嘴唇,發洩一般啃咬起來。

    而另一輛馬車上看戲的三人,卻是靜了好半晌才有人開口。

    「這魏王妃,有點兒意思。」李元昌輕拍著膝蓋道。

    李元嘉放下腰上玉珮環,接過長孫夕遞來的茶水,慢飲一口,垂眼遮去眸中神采,「這等聰明的女人,倒真是少見。」

    長孫夕端著茶壺的小手一抖,扭頭看著窗外那遠遠不甚清晰的人影,暗暗咬緊了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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