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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三五章 今晚清場 文 / 三月果

    (粉紅1442加更)

    打那回遺玉在馬場受傷,楚不留派人到魏王府去討藥方,兩個人此後就再沒見過,時隔半年再見,面對親切如故的楚老闆,遺玉即便是有疏離也很難表現出來。

    兩人寒暄了幾句,遺玉便直接道:

    「楚老闆有話不妨直講,我今日是同王爺一道來的,離開久了不妥。」

    同李泰成親前還能順勢叫她一聲楚姐姐,但現在,就是她敢叫,楚不留也不一定敢應,客套些,對誰都好。

    楚不留不動聲色地將還沒伸出去拉她的手又收回來,笑道:

    「我是有件買賣要同王妃談,既然王妃趕時間,那我就長話短說——據悉魏王府下的文學館,每個月都有藥例發給學生,當中一件叫做明目水的,聽說效果奇佳,想來必是王妃手筆。」

    遺玉並沒想過要隱瞞此事,於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的確是我擬了方子,派人給做的。」

    「既是您的方子,那便好說了,我這買賣談的便是這明目的藥水,敢問王妃,這藥水的方子,您多少錢肯賣。」

    遺玉想也不想,直接搖頭,「不用說了,這方子不賣。」

    她可沒忘記李泰的警告,李世民正在等著揪她小辮子,平陽那邊給藥她都是偷偷摸摸的,這明目水的原形得自姚晃,幾種類似蒸餾的製藥手法都是出自紅莊,魁星樓的皇帝的手下,難保不被看穿,她不敢冒險,為賺點小錢,因小失大。

    楚不留皺眉,似是沒料到,連那碧露丸的方子她都能賣,這價值遠遠不如的藥水,她卻不肯鬆口。

    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求收購成藥,遺玉卻依然不答應,見楚不留面露疑色,也不同她解釋。

    並不是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要拿出來賣錢,在她看來,現在就這樣挺好,只有他們文學館有的東西,外面賣都沒得賣,既能叫館裡的學生多一份歸屬感,又能幫她和李泰穩固人心,這可是錢買不來的東西。

    話不投機,楚不留勸幾句,便沒再勉強,遺玉見她似有心事,便試探問道:

    「楚老闆這生意做的挺好,我這明目的藥水雖然有用,可也賣不上什麼大價錢,你這魁星樓日進斗金,怎還看上我這點小東西了?」

    楚不留道:

    「王妃說笑了,日進斗金實不敢當,魁星樓裡物價貴,進價也高,賺的雖多,卻也擱不住花費。我手底下另有幾家藥鋪,原本每月也能盈餘許多,當成周轉,然而京城最近多了家藥行,據說是從南方搬遷來的,也不知是誰的手筆,經營奇特,明明有大夫坐診,賣的卻是成藥,不光藥方稀罕,藥效也顯著,關鍵是價格訂的太低,客人日日見多,是快將我的生意都擠走,再這麼下去,過幾個月我就要做虧本買賣了,這才想要收幾張好方子,也開始轉賣一些成藥,故而求到你幫忙。」

    遺玉差點就以為楚不留已知道那五柳藥行有她摻和,正在試探她,好在腦子裡轉了一圈,想到生意都是方航在打點,每個月的賬目也都是盧東悄悄過去收點,就連店舖裡的夥計都不曉得有她這個東家,不該有半點風聲溜出去,她這才放心許多。

    面上安慰了楚不留幾句,隱約表達了李泰不喜歡她同魁星樓交從過密,對她愛莫能助的意思,心裡卻記下,回頭就要尋方航商量商量個對策,這價錢不能改,可也不好明目張膽地同皇帝的人搶財路,惹急了魁星樓,吃虧的肯定是他們五柳藥行。

    楚不留識相地沒再抱怨,又聊了幾句,遺玉沒敢多問半點題外話,生怕牽連到盧智,一盞茶後,被她送出了雅間。

    長孫夕從外面透氣回來,一樓買賣已進行了半場,走到香廊下,一撩簾子,就聽李元昌道:

    「可是回來了,正要派人去尋你,再不來,好東西可讓人挑完了。」

    「小姐喝茶。」跪坐在李元昌身後的年輕侍女斟了茶小心遞給她,臉蛋兒有些嬌紅未褪,因是在暗處,倒也看不清楚。

    長孫夕不覺這二人有異,隨手撿起了放在桌上的賣品冊子翻了翻,視線落在最後一頁上,心思一動。

    「誒?竟是有這個。」

    「什麼?」李元昌湊過去看,見她手指著上頭一處,瞄了眼底價和估價,問:

    「夕兒喜歡這個?」

    「的確是合意的東西,」長孫夕修剪的圓潤的手指頭尖撥了撥那幾個小字,看的李元昌心頭癢癢,輕咳了一聲,爽快道:

    「既然洗碗,待會兒本王就賣來送給你。」

    等這趟借了船出海,要多少銀子有多少,還差這兩萬麼?

    遺玉一出門,便聽見樓下喧嘩聲,叫價聲此起彼伏,她邊往樓下走,邊豎起耳朵來聽,目光遠遠落在空蕩蕩只有一張矮桌的展台上,那桌上放的看也看不清的一樣賣品,讓她一時間心跳加速,兩步一個台階地下了樓。

    「八千兩」

    「八千五百兩」

    「八千六百兩」

    遺玉快步回到座位,阿生已從王府趕回來,撩開簾子側身迎她入內,茶案上多了一隻尺長的桐木錢箱。

    呼出一口氣,遺玉緊張地看著外頭,側頭詢問李泰,「怎麼樣,是不是搶價的人很多?」

    「嗯,」李泰待她坐下,一手擁在她肩頭,指著外面幾個方向,道:

    「是來了不少人,臨川和城陽都在叫價,孔穎達,虞昶監和莫夫人剛到,應該是聽了風聲趕過來的。」

    一份寶物出世,自然幾家相爭,王爵公主,更不少書法名家,就連弘文館的十八學士都聞風到了四人,快要趕上一年一度學士宴的派頭。

    「一萬五千兩」

    「一萬五千一百兩」

    隨著價格節節攀高,一些人的聲音弱下去,一些人卻愈發來勁,虞世南之子虞昶監加入到爭奪中去,張口便叫出了,今晚頭一個估價:

    「兩萬。」

    「兩萬一百兩。」作為大儒後人,孔穎達毫不相讓,雖是添了一個零頭,卻虞昶監這一叫一加,嚇退了一半人去。

    兩萬兩銀,折合成銅錢是二十萬,可以買什麼?可以在西城挑一間好風水的大宅子,可以風光地置辦一套嫁妝。

    眼見叫破了估價,遺玉心裡有些耐不住,看看還沒準備張嘴的李泰,正尋思是不是要催催他,便聽見隔壁傳來一聲叫價:

    「兩萬一千兩。」

    想到隔壁坐的是李元昌同長孫夕,遺玉就覺得有點不妙,誰曉得李元昌會不會因為要討好長孫夕出手爭這《薦季直表》,她可沒忘,長孫三小姐是虞世南親收的關門女弟子,見了鍾繇真跡,能不動心?

    「兩萬一千一百兩。」孔穎達還是加了個零頭,他坐在前排席次上,那裡燈光通明,遺玉能清楚看見,孔夫子是個六旬上下的老者,背脊直挺,發光冠正,風範不遜於她曾見過,同為十八學士,現在文學館當職的蘇勖。

    孔穎達一開口,場上一半文人沒了聲音,足顯出對他敬重。

    「兩萬五千。」這回出聲的是莫夫人,曾在及笄禮上同遺玉有一面之緣,坐在香廊下頭,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若非李泰指出,遺玉真不一定知曉誰是誰。

    莫夫人開了口,臨川和城陽都沒了聲音,場上女客,幾乎都選擇了避讓。

    若是可以,遺玉也想避過,可是她望著展台上那薄薄的一份文書,卻是怎麼也移不開眼,她兩世加起來,就這點愛好,不比其他人當成樂子,寫字練字,佔據她每日閒暇的多半時間,是她生活中難以割捨的一部分。

    少了十幾個聲音,場面一下安靜不少,李泰的聲音更是清晰地傳了出來:

    「三萬兩。」

    咕咚,遺玉喉嚨滾動了一下,緊接著,竊竊私語聲便從各個角落蔓延開來。

    「是魏王魏王也出價了。」

    「這下可好,該到的都到了,虞先生,孔先生,莫夫人,現在漢王和魏王也來摻一腳,這《薦季直表》是要賣出天價啦。」

    「嘶,前面幾位還好說,這漢王和魏王,爭這東西做什麼?」

    「你來的晚了,沒瞧見漢王是攜了長孫三小姐來的,魏王也是帶著王妃到場,該都是衝著這鍾繇真跡來的。」

    「可不是嘛,這三小姐是虞大家的親傳弟子,魏王妃的書法是一價難求,半年前更有賣出過萬兩的高價,看來今晚漢王同魏王,是要博卿一笑了。」

    「哈哈,有趣有趣,光競價有什麼意思,非得是這樣才好看,來來,咱們下注,賭賭看這花落誰家,輸的人今天晚上做東,包了大家酒席。」

    「要我說,當是虞先生所屬無疑。」

    「算我一個,我賭魏王。」

    「也算我一個,我壓漢王。」

    「三萬一百兩。」孔夫子今晚是同一百兩扛上了,不管誰出多少價,他都只添這麼一個零頭。

    「三萬一千兩。」

    李元昌看看身邊的美人兒,抖了抖眉毛,難得有次討好的機會,只能再次加價,一手勾住她腰,這回她卻沒躲,只噙了笑,朝隔壁紗幕後朦朧的人影瞟了一眼。

    「三萬兩千兩。」虞昶監淡定出價。

    「我出三萬五千兩,再有人加,便算是我無緣吧。」莫夫人突然從紗幕後面走出來,環顧了全場,幾名女客紛紛朝她行禮,男賓也都自覺低了聲音。

    「三萬五千一百兩。」孔夫子不愧是能說出「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的孔子後人,面對女人,半點都不含糊。

    「四萬兩。」

    好吧,這沒有風度的,不光是孔夫人一個,遺玉盤著膝,扭頭瞅了同樣淡定喊價的李泰一眼。

    莫夫人搖搖頭,竟不再留下觀看,領著一對侍女,揚長而去了。

    李泰再一次喊出了一個整數,足有片刻的工夫沒人接話,那展台上的賣師不敢怠慢,高聲報了一遍價位,遺玉心裡緊張,總覺得沒這麼容易到手,往外頭一瞄,果見孔穎達和虞昶監坐在了一處,似乎正在商量什麼。

    「魏王爺出價,四萬兩整,還有哪位客人要添加,請趕緊。」

    賣師不緊不慢地報了第二遍價,遺玉暗惱他說話囉嗦,這麼一個字一個字蹦下去,什麼時候寶貝才能到她手裡。

    好的不通壞的通,遺玉的感應得到應驗,孔虞二人還沒來得及出聲,隔壁間又有了動靜。

    「夕兒還請諸位大人行個方便,這份鍾繇真跡,漢王殿下與我預備收來送給家師做下月八十大壽的賀禮,四萬五千兩,望諸位海涵。」

    長孫夕走出紗幕,一下便吸引了全場注目,她向剛才叫價的幾人彬彬有禮地求了請,孔虞二人相視一眼,一前一後坐下,一個是樂得承情,一個不得不給面子。

    那邊人家皆大歡喜了,遺玉卻是鬱悶地想要撓牆,這長孫夕真是會壞事,竟拿虞世南來掠場子,忒缺德了

    這還沒完,長孫夕一扭臉,又衝向李泰和遺玉所在的方向,虛揖了一下,和顏悅色道:

    「夕兒知道這是不情之請,請魏王爺也莫要再相爭了,魏王妃若當真是喜歡這《薦季直表》,我x後仔細臨摹一份,必當親自送到府上,以表歉意。」

    遺玉一下子樂了,什麼叫臨摹一份給她送去,不是她嫌棄長孫夕的字,看她的摹本,自己還真不如不看。

    「長孫小姐嚴重了,鍾繇真貼,一字難求,失之交臂,也只能說是我無緣瞻仰,倒是我對小姐佩服的很,憑我行字書文之人,若得鍾繇一書,便是惜之如命也不過如此,可是沒有這等當成禮物送人的胸襟啊。」

    遺玉言辭懇切,語調謙虛,卻讓孔穎達和虞昶監這些敏感的文人聽了微微皺眉。

    他們是幾代相承的書香世家,自然明白這《薦季直表》的貴重,不是能用錢去衡量的,真拿在手上,想必會同遺玉一樣,捨不得讓出,然卻被長孫夕當成了禮物贈送,雖是送得他們敬重之人,可這一筆,也明白地顯露出,她非是同道中人,對這名家真跡,少了一份敬重。

    哼讓你虧我的《薦季直表》。

    遺玉知曉得寶無望,自然不會同長孫夕客氣,少不了要拿話損她,但便是這樣,也不能讓自己好受多少,她悻悻地坐了下來,低頭整理了一下臉色,同邊上沉默不語的李泰扯了嘴角笑笑,小聲道:

    「算啦,叫他們買去,我們不湊這個熱鬧。」

    說著話,她又要去灌茶,因手心裡冒了汗,提著茶壺,滑了一下,就要掉在地上,卻被一隻大手從旁伸來,連她手背一起將茶壺穩穩托住。

    「五萬兩,本王今晚清場,凡有加價,每添一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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