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九章別離 文 / 方舟

    李少校拿著聽筒的手當時便如灌滿了鉛一樣的沉重。「老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再說一遍！」不知道是因為李少校的語氣中帶著責怪，還是老唐忍不住自責，他的話裡已經帶上了點哭聲：「真的是真的，是我沒保護好，趙將軍他出了車禍，正在醫院裡搶救」李少校反而冷靜下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重要的便是怎麼善後，何況俊傑還在自己身邊不遠處坐著呢！他趕緊把話筒緊緊地扣住耳朵，免得讓俊傑等人聽到：「哪家醫院？快告訴我！」「啊，醫院等等，這是哪家醫院？」可能是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老唐到現在還有些神思恍惚的緣故，連醫院的名字都沒顧得上看。李少校氣得直想跺腳，又怕引起俊傑的懷疑，只好耐著性子等著老唐在電話那端找個醫生來問。也許是心裡有鬼的緣故，不知怎地，李少校只覺得俊傑望著自己的目光也開始和剛才不一樣了。「大李，你還在？是附近的二七零五醫院！」「我馬上到！」李少校啪的一聲扣了電話，他實在有點控制不住了。「俊傑，你們幾個在這裡等我一下，不要出門，我要去辦點事，馬上就回來！」不等俊傑站起來，李少校飛也似的逃出大門，跳上一輛最近的飛車，像箭一般的竄了出去。李少校趕到醫院，一轉過通往急救室的那個彎，就看見老唐低著頭坐在椅子上，像個雕像一樣的一動不動。李少校本來已經冷靜下來，不知怎地，一看見老唐這樣子，火氣又忍不住竄了上來，上去就是一腳：「老唐，你怎麼搞的你？趙將軍出什麼事了，快說，他現在在哪？」老唐依然沒有抬頭，似乎再也無臉見人，只是從捂著臉的指縫裡擠出幾句話：「是我對不起大家，趙將軍他……他……他已經遇難了……都怪我，我為什麼沒準備第二套方案呢」「什麼？！你說什麼？」李少校再也站不住，一口氣一洩，一下子跌坐在老唐身邊。如果說剛才來醫院之前自己心裡還抱著萬一的希望，那麼現在已經是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絕望。完了！自己身為保護將軍的衛隊長，雖然說這次的事情並沒有自己參加，但自己的責任卻是無論如何也跑不掉了。這還好說，可是將軍一向對自己恩重如山，現在他居然出了事，自己怎麼對得起將軍這麼多年來的信任和待自己如同兄弟一般的親情？怎麼對得起還在元帥府裡莫名其妙地等著自己回去的那個奇跡般的少年？他是那麼的優秀，可是他才二十歲，就這樣沒了父親兩個寧可流血也不願意流淚的鐵血男兒，這一刻卻並肩坐在椅子上，控制不住的淚水從指縫間涔涔而下。過路的醫生和護士們頗感奇怪的看著這兩個哭泣的軍官，嚎啕大哭的病人家屬他們見過不少，可是兩個軍官並肩坐在這裡低泣的樣子，他們還是頭一次見到。許久，李少校的情緒總算略微平靜下來，事情已經發生了，就勇敢的面對吧！他這樣想著，胡亂抹了把臉，準備一邊趕回元帥府一邊再想怎麼告訴俊傑才會讓他的傷心會更少一些。剛剛站起來，眼前便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李少校還沒有挺直的身子一下子僵在那裡：「俊傑？林珊還有你們幾個，你們怎麼來了？」原來出現在他面前的幾個人，正是俊傑和他的夥伴們。俊傑的臉上象死人一樣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慢慢的道：「除了我父親的事，還有什麼能讓和他最親的衛隊長如此匆忙？」「哦！」少校恍然大悟，雖然被人揭穿了秘密感到尷尬，但心裡對俊傑的欽佩之意又深了一層，同時對俊傑如此信任自己對將軍的感情也深為感激。「俊傑，你聽我說，」李少校正猶疑著怎麼開口，俊傑突然打斷了他：「不必說了，我可以感應的到，爸爸的能量氣息已經消失了我只想知道，他是怎麼出的事？」俊傑的語氣十分之平靜，可是他越是這樣，他周圍的人就越擔心，李少校，還有他的夥伴們都在憂心忡忡地看著他，俊傑一概視而不見，就連他剛才問的話，他似乎都不知道、也不在意誰能回答。還能有誰呢？肯定是派出那群殺手的幕後指使者佈置的另一個陰謀！「俊傑，你別這樣」林珊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俊傑還是沒有反應，眼睛呆呆的望著前方，曾經銳利無比的眼神此刻卻顯得極為空洞，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著什麼。良久，他眼裡突然流下兩行清淚，接著身子一晃。「俊傑！」林珊趕緊一把扶住他。還好林珊扶得及時，她剛伸出手，俊傑的嘴角已沁出一線血絲，身體直直的向她倒了下來。走廊裡響起一片驚叫聲。俊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日漸黃昏。他睜開眼睛，看見林珊和威廉、傑克幾個人橫七豎八地趴在桌子上睡著，一時間竟然忘了自己怎麼會在這裡？慢慢地，剛才發生的事情才紛紛浮上心頭，想到自己萬里迢迢地趕來保護父親，結果卻是這樣一種結局，不禁又一次悲從中來，眼睛也一下子紅了。除了驚愕、傷感，俊傑的心裡更多的是難以置信。不久以前，父親還好好的和大家在一起，怎麼轉眼間就出事了？而且在這麼多總統直屬的精英衛隊保護下，就算敵人有一個營的兵力也未必能強攻得手，怎麼就會出事呢？他一邊想著，一邊懷著一種下意識的僥倖心理，再一次試圖感應到父親的能量氣息，結果當然是令他更加確信了父親已經故去的噩耗，於是只能呆呆地躺在病床上，眼睛看著天花板，說不出一句話。這時房門輕輕一響，驚醒了熟睡中的林珊。她抬眼一看，是李少校和老唐兩個人，看他們的眼睛就知道他們剛才根本就沒有休息。兩人一向交好如親兄弟，但將軍出了這麼大的事，李少校還是忍不住把老唐狠狠的埋怨了一頓，於是老唐便跑來負荊請罪，其實他這樣做，不僅僅是為了俊傑，也是想讓自己的心裡能好過一點。俊傑聽了老唐的來意，強忍著心底的哀傷，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唐叔叔，這件事並不是你的責任，你就不必太自責了，真正應該為我父親的死負責的，是那些背後策略謀殺的陰謀者！如果您想為我的父親報仇，請您告訴我事情的來龍去脈，好嗎？」「沒問題，可是你現在」老唐看著俊傑，有些遲疑。「沒關係，我挺得住。爸爸已經不在了，不是嗎？如果他還活著，他也一定會高興的看到一個堅強而理智的兒子！唐叔叔，你說吧，我在聽。」俊傑淡淡的道，眼睛裡又開始酸酸的，但他強迫自己忍住。「好吧！是這樣的」不知道是為俊傑的寬容和明事理而感動，還是對老將軍的去世感到傷心，老唐的眼睛又有些紅了起來。在他斷斷續續的敘述裡，人們總算是把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弄清了一個大概：原來就在老唐他們出發後不久，老唐便接到走在最前面的偵察飛車報告，說雷達發現在高度50公里的空中有一個低速運動的碟狀飛形物，懷疑是懷有敵意的偵察飛碟。不過老唐接到報告後並不十分緊張，就算飛碟是敵人的偵察哨，但整個車隊的十五輛飛車外型一模一樣，對手除非是神仙，否則根本不可能知道趙將軍坐在哪輛飛車上。何況中將乘坐的第六輛飛車的駕駛員是自己手下隊員中駕駛技術最好的，車上配備的衛士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再說自己就乘著第七輛飛車緊隨在後，即使有什麼意外情況也應該能應付得來。所以他除了命令偵察飛車立即通知附近的天軍前來支援，檢查那艘碟狀飛行物的來歷，以及提高警戒級別之外，一行人並沒有因此改變前進的路線和速度。直到現在，老唐還在為自己當時的警惕性太低而悔恨不已。車隊風一般向總統府奔馳著，一幢幢大廈、一個個街口轉眼間被甩在身後。誰想到，當車隊路過一個非常普通的街口之際，前五輛飛車都順利的飛弛而過，突然從一個轉彎的街角後冒出一輛不知從哪裡來的民用飛車，筆直的向著第六輛飛車衝了過來！說時遲，那時快，由於距離太近，駕駛員想反應都根本來不及了。為了防止這樣在高速運動中的撞擊事故，不管是民用飛車還是軍用飛車都裝有自動防撞系統，當兩輛飛車接近時到危險距離時電子系統會馬上報警，同時控制飛車自動做出規避的防撞反應。因為人的反應能力是有限度的，一般來說如果時速超過170公里/小時，常人就無法及時對意外情況做出反應，即使是受過嚴格訓練的軍人，也不過能在時速不超過200公里/小時的狀況下保持良好的反應能力。而現在，每輛軍用飛車的時速都在330公里以上，斜穿過來的民用飛車速度雖慢一些，也有280公里以上的時速，再好的駕駛員也來不及反應了。更糟的是，不知道什麼原因，軍車的防撞系統並沒有及時告警和規避，那輛民用飛車更是筆直的衝了過來，就好像沒有安裝防撞系統一樣！種種本來不該出現的事情全湊到了一起，一場大禍就這樣鑄成了。當老唐和後面的幾輛飛車從自動規避轉為恢復人工駕駛狀態後，所有的一切已經無可挽回。肇事的民用飛車已經成了散落的一地碎片，連完整的駕駛員都不可能找到了，在強烈的撞擊下鮮血都成了碎片灑遍了現場。軍用飛車設有防彈裝甲，比民用飛車當然要堅固得多，而且外面還有等離子場的緩衝，但是如同飛機失事般強大的衝力，加上墜地造成的撞擊，車內的人早已無一倖免。一顆閃爍的將星，就這樣默默的，也是莫名其妙的隕落了。老唐帶著衛士們冒著生命危險從濃煙滾滾的飛車中搶出了中將的身體，還算他們幸運，他們沒衝出多遠，飛車的小型核動力推進裝置就「轟」的一聲爆炸了。這種核動力裝置是一種經過處理的清潔核能源，提供的能量要比一般的核聚變要小很多，與反物質反應堆相比更是差了不止三個級數。但正在如此，它的安全性極好，即使出現爆炸這種意外，也不會造成核爆炸和核污染。即使如此，軍用飛車同樣炸成了一地碎片，幾個衛士也不幸被碎片擊中，痛苦的倒在地上，但受傷的衛士們只是在地上痛苦的翻滾著，等待著同伴的救援，並沒有一個人發出喊叫聲，不愧是訓練有素的職業軍人。老唐又是自責又是著急，趕緊指揮手下把將軍輕輕的抬上飛車，向醫院風一般疾駛而去。在他朦朧的目光裡，將軍靜靜的躺著，臉上的表情一如睡著一般沉靜，又彷彿在沉思。是啊，在他的心裡，還有那麼多的事情等著他去做，那麼多的謎團需要他去破解，人類未來的命運也不可能不牽掛著他的心。但是現在，對他來說，一切都已經結束了。聽完了老唐的敘述，俊傑心裡說不清是悲哀，是憤怒，還是自責，他一動不動的坐著，背*在床邊，眼睛出神的凝視著遠方。透過重重阻礙，他的天眼看到了潔白的布單下面父親仍然慈祥平靜的面容，只是父親的眼睛已經永遠無法再睜開了。然而就在不久以前，這雙眼睛還慈愛的看著自己，充滿了關懷和期待，還有對自己的信任和驕傲，讓自己的心中充滿了溫暖和前進的動力。現在，這一切都已經沒有了，而且從此永遠不會再來。有雙白皙的小手輕輕的伸過來，握住了俊傑早已冰涼的雙手。一陣溫暖的感覺從俊傑的手心傳來，將他拉回到無奈卻必須面對的殘酷現實。是林珊。自從上次突然遇襲時她莫名其妙的治好了俊傑的「病」以後，她就對自己的小手莫名其妙地有了信心。現在，她又要用這雙手，用自己的摯愛和無比的溫情，讓她深愛的俊傑走出消沉，勇敢的面對現實的一切。儘管失去讓她發自內心敬愛的老將軍，這個讓她在十幾年的人生中頭一次感覺到父愛，並尊之如父的人，她的內心也如針扎一般的痛苦，但女人面對苦難時，卻往往比男人還要冷靜和堅強，尤其是當她們失去依*的時候。現在將軍去了，林珊剛剛擁有的「家」也不在了，她唯一的依*就是俊傑，她不能讓俊傑總是沉浸在自責的泥沼中，何況在俊傑身上，還肩負著將軍未完的重任！「『親戚或余悲，他人卻已歌；死去何足道，托體同山阿。』俊傑，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出事情的真相，為爸爸報仇。還有，追殺了我們這麼久的人，他們背後的主使者還不知道是誰，難道你能放過他們嗎？還有爸爸曾經提到過的紅島星上的怪事，那是他未完的遺願，難道你不想替他完成嗎？俊傑，我深深的愛著你，但我希望我愛的是一個勇敢堅強的男人，是一個值得我付出全部真情去愛的男人！為了爸爸，為了我，振作起來，好嗎？」心手相連，俊傑的一顆如死般沉寂的心，因這雙溫暖的手和那顆熾熱的心而重新微弱的跳動了起來。是啊，父親死的雖然莫名其妙，但絕對不是偶然，更不是意外。這些事情背後的主使者，不管他們出於什麼原因，還有什麼陰謀，自己一定要將他們一個一個的送進地獄！還有父親未完的心願，自己也一定要替父親去完成，讓父親可以安安心心的在另一個世界安息！俊傑突然從床上一躍而起，這一躍似乎用足了全身的力氣，一下子便到了房門口，把眾人都嚇了一跳。他回過頭，深深的望了林珊一眼，然後毅然轉身，向門外堅定的走去。「俊傑，你去哪？你回來，你身上還穿著病號服呢！」林珊焦急的喊道。「我去找米洛元帥，還有總統！」俊傑並沒有回頭。踏出門外，暗黑的天空中已經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中雨。這不是太空城的人工降雨，這是大自然也在為一顆將星的隕落，一個好父親的故去而悲傷哭泣。緩緩的，但是異常堅定的，他向前走去。傳奇般的故事，就從這一刻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