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節血腥 文 / 傷痕難免
「風兒,如果有人拿刀刺向鸞兒,你會用自己的身體去替她擋上一刀嗎?哪怕是因此斷送了自己的生命。」
這是山村最北角的一間房子,一名白髮長鬚老者盤腿而坐,他的對面跪著一男一女。男的年約十四、五歲,劍眉星目,只是雙眉之間有一條若隱若現的黑線減少了臉上幾分俊氣。女的年約十七、八歲,淡蛾眉下杏目黑白清澈,筆直的瑤鼻下是粉嘟嘟的櫻桃小口,一張吹彈即破的瓜子臉白裡透紅,臉上泛著一份自然的美,如山桅花般淡香清純。
風兒和鸞兒對於夜裡爺爺突然將他們喚至房中甚感驚訝,鸞兒的心裡還有一份強烈的不安。
「爺爺,不要說擋一刀,如果有人對姐姐不利,就算是讓我拚個粉身碎骨,我也不會皺一皺眉頭。」風兒堅定的眼神充分證實了這話是出於他的心內。
「好,好,好!不愧是我天靈子的好孫兒。」天靈子仰首大笑,眼角竟落下兩顆淚珠。
「爺爺……」鸞兒和風兒異口同聲的驚呼道。
「爺爺沒事,爺爺只是太高興了,」天靈子朝驚慌站起的兩人輕輕地搖了搖手,「風兒你先去睡吧,我還有些事要和你姐姐說。」
「是,爺爺和姐姐也要記得早些歇息。」風兒恭敬的向兩人行了一禮,輕步退出房間,「爺爺是不是在擔心我們的安全,看來明天無論如何我也要求東邊那教頭收我為徒,只要我學好了武功,爺爺就不用再這樣為我們的安危操心了。」
「爺爺,您好像有心事?」鸞兒試著說道。
「鸞兒,你還記得爺爺當初為什麼會搬來這裡居住嗎?」
「鸞兒記得,爺爺當初夜觀天氣,就是有煞星命犯鬥牛,天下將會大亂,異界真龍降世,歲在春初,位在東北,所以爺爺就帶著我們到了這裡。」鸞兒整理著心中所知,認真的回答道。
「是啊,今天早上爺爺看星相,紫薇之中突然衝起一道紅光,紅乃凶光,主血腥,這是帝王覺醒欲動兵事之兆,且昨夜開始,整個村莊上方陰霧繚繞,今夜眾人都將難逃血光之災。」
「啊!」鸞兒一聽之下嚇得花容失色,別人或許會認為這些星相之術不過是江湖術士騙人的把戲,可鸞兒知道自己的爺爺有多大的能耐,何況她從小便開始隨天靈子修習星相推算之術,更知其中奧妙。
「爺爺,雖說天機不可洩露,可您為何不尋一個破解之法呢?」
「鬥牛之威,豈是我等凡人所能隨意更改的,天意如此,我等只能順應天命。」天靈子深深地歎了口氣,一下子彷彿蒼老了許多,畢竟遇見了死亡的人中,還有他唯一的一個孫子。
「爺爺,鸞兒斗膽肯請爺爺尋個折中之法,用鸞兒之命換下弟弟逃此一劫。」鸞兒的眼中已飽含淚水。
「鸞兒,爺爺十多年前從雪地裡將你撿來,就知道你的命相不同常人。爺爺之所以給你取名鸞兒,是因為你命相之中乃紅鸞星臨塵,有母儀天下之福,且鬥牛受煞星衝撞殺孽太重,也唯有你才能化解這股惡氣。」天靈子看了看一時間聽太多有些「消化不良」的鸞兒,繼續道,「爺爺交待你幾句話,你一定要牢牢記住。」
「是。」鸞兒知道這事一定非常重要,忙拋開心裡的所有雜念。
「明天你將是這個村莊的唯一生者,你要做的就是在殺伐過後將爺爺的紫梭和江山社稷圖獻給站在東北方位那個年青人,以後你要天天跟著他,不要因為他是殺爺爺弟弟的仇人而仇視他,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這人是你命中的真主,你未來的夫婿,切記,切記,不可因一時任性而有違天命,否則必將為天下人釀下大禍。」
「鸞兒……鸞兒必將謹記爺爺地教誨。」
「隊長,我該怎麼辦?不是我不想,我真的沒有能力去阻止他,為什麼沒有一個人會贊同我的觀點。」同樣的夜色下,葉思凌站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內心似潮翻湧。
「sc40,談談你現在的感想。」葉思凌心裡突然想起那是幾年前的一次任務之後,在酒吧裡自己碰到了上司葉延,這是葉延問他的一句話。
「回隊長話,能夠殺掉這些惡毒的壞人,保護人們的生命安全我覺得很開心。」自己當時回答的非常乾脆。
「什麼是惡?什麼又是善?人們總是喜歡用一些表相去給事物進行簡單的分類,其實善與惡之間是沒有界限的,就如同人照鏡子一般,他們是一個本體。對於那些利益受損的人來講,我們緝捕了這些人是做了善事,而對於受他們幫助的人來講,我們這樣做等於是在犯罪,是在扼殺他們的生命。」葉思凌清楚記得,自己當初對葉延的這些話還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並隨口又提了一個問題。
「請問隊長,難道我們抓的這些人也會做善事嗎?」
「當然,」葉延的回答異常果斷,「或許可以說,他們做的善事,是我們這些自命正氣凜然的人的千百倍。」
葉思凌的心裡猛地一突,像是抓住了些什麼,但仔細去搜索時,又好像根本就沒有什麼存在。
「你們倆有沒話說?」我在說出要以屠殺旁邊的村民來訓練特戰隊後,冷冷地等待著史紅和東方恨的反應。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東方恨的嘴角裂出一絲狠毒的笑意。
史紅垂首沉吟良久,雖說她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獨行客,行事全憑自己心情而定,然而要贊同這種普通人眼中比禽獸猶過的屠殺平民行為,心裡一時卻真定下不來。
「這次行動的指揮由東方恨負責,如果有畏戰或手軟之人,立即斬於當場。」我的話冷得如同百載寒冰。
「等一下,」葉思凌突然到我面前,漲紅的臉和粗了許多的脖子,很明顯他內心裡經過了一番強烈的爭鬥。
「我是特戰隊隊長,在你沒有解除我這個職位前,這次行動應該由我負責。」
「咦!」花無艷和燕高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葉思凌,實在難以相信這個一向以正義使者自居的傢伙怎麼突然會轉變心性。
「天火,從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開始,你所做的每件事都是為了大家著想,你的每一次決定也都正確無比,我希望你這次的做法也是正確的。」葉思凌轉身前去召集特戰隊,回頭時拋下了略帶無奈的一句話。
「畜生,你們這群豬狗不如的畜……」葉思凌強壓著內心的反感,在宣佈行動方案後,又迅速抽刀斬下了一名受不了刺激在隊列中大罵起來的隊員,一時的騷動馬上平定下去。
「你們是什麼,你們只不過是一群靠吸平民血液的寄生蟲,一群欺軟怕硬的垃圾,你們還怕殺人嗎?你們是一群自私怕死的王八蛋,血洗山寨時你們誰的手上沒有沾過自己人的血。」葉思凌毫不留情的打擊著面前這隊人的自尊心,「你們以前是一個山賊,但現在不是了,你們是特戰隊員,無條件服從上級的命令是你們時刻要牢記的第一條隊紀。」
夜色很沉,一天辛苦勞作的村民們早早擁被而眠,今天夜裡所有人都將擁有一個相同的惡夢。
「行動!」
十六名特戰隊員分成四個小組,在黑色的夜幕中快速展開身影,竄入了村莊之中。血腥的屠殺在一片沉寂之中開始上演,沒有一絲慘呼聲,熟睡的村民們在他們各自的夢中結束了生命旅程。靜,無比的安靜,只是隨風飄來的血腥味令人聞之欲嘔。
鸞兒靜靜地站在屋邊的空地上,看著各個村裡不斷隱現的身影,儘管雙拳因緊攥而變的發白,她還是忍著沒有做任何衝動的舉動,她知道爺爺的推算從來沒有出錯過,但她想保住弟弟的性命,那是爺爺唯一的獨苗,她故意離自己的房間遠遠地,希望可以讓弟弟逃過那一刀之劫,因為她聽出了之前爺爺問弟弟那段話的真正意思。
特戰隊裡的每一人,開始都是咬著牙閉上眼才能揮下刀去,畢竟他們人心也是肉長的,他們以前也是一個普通平民,就像眼前被屠殺的這些村民一樣。想到在身後督戰的東方恨和葉思凌,他們更害怕自己的性命會不保,所以他們還是狠了狠心一刀刀地砍了下去,多殺了幾家後,他們的心就開始麻木了,潛入房間、揮刀殺人,每人都機械地重複著這兩個動作。
血腥的屠殺從南一直推進到了村子最北。
風兒是被窗外隨風帶來的濃重血腥味給驚醒的,尚未睡醒的他心裡卻馬上想起爺爺在晚間的話,是的,他要保護姐姐,這個世界上最疼他、最關心他的人。來不及披一件衣服,風兒光著膀子就朝屋外衝去,冥冥中像是有人在牽引著他,一路狂奔衝向屋後不遠處的那片空地。
葉思凌在最北邊的村旁空地上召集渾身沾滿鮮血的特戰隊員時,卻驚奇的發現自己身後的不遠處,站著一名少女,朦朧的夜霧深深地籠罩了少女的樣貌。
歸隊的十六名特戰隊員也隨著葉思凌的目光看到了這名少女,三十二道目光齊刷刷地看著他們的教官,那名狠毒的叫他們去殘殺這些手無寸鐵無辜村民的男人,他們的心裡甚至充滿了幸災樂禍的念頭。
葉思凌不用回頭看,也知道這班人現在心裡的想法,「我已經走出了這罪惡的第一步,難道還要繼續下去嗎?」短短的幾秒鐘,葉思凌的內心矛盾激鬥,「就算我不動手,她難道還能活命嗎?我出手或許可以讓她減少幾分痛苦。」
月亮突然掙脫雲層的束縛,撒下一絲柔和的銀光,我站在東北角的一塊小土丘上,看著葉思凌刺出的刀尖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點亮麗的銀色。
「姐姐小心……姐姐快……快走……快……」風兒還是及時出現在鸞兒的身邊,就像命中注定一般,葉思凌的刀準確地插入了風兒的心臟,劇烈地疼痛令風兒語不成聲,但是鸞兒從他因劇痛而變形的臉上讀出了一份焦急的關愛,這是她唯一的弟弟,這是和她一起長大的親弟弟,他年僅十四歲的生命,就這樣終結在自己的眼前,而自己,卻是要去幫助搶走弟弟生命的惡魔。
「不要!」鸞兒突然發出一聲歇斯底里般的慘叫,拋下倚在她懷裡風兒尚溫的身軀,發瘋般地向東北角衝去,那裡,正是我所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