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節風暴 文 / 傷痕難免
天地變色,暴雨宣淋。
這是一片被鮮血染紅的土地,在雨水的洗刷下匯成一條條紅色的涓流綿延四方,彷彿那是戰死的靈魂在奔向四方,回去他們的家,家是每個人生死都會眷戀的地方。
一個身影不斷站起、跌倒、再站起……,不知道他努力了多少次才終於站起身來,全是屍體的地方,站著的更像是一個來自陰間的幽靈,那空洞且灰濛濛眼神根本不可能出現在一個活人的身上,如果他是一個活人,那究竟是什麼樣的遭遇帶給他如同心死的打擊呢?
身影移動的目標是離他約一米多遠的一具屍體,那具屍體是只是所有屍體中的一個,不過他的造型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居然是站著的,支撐著他的還有七把長槍,槍身的長度顯示了他們是騎兵們手中的殺人利器。
一米多的距離,卻如同一個時空的間距,遙遠而又漫長。
雖然我的眼睛還緊閉著,但我已經清醒過來,只不過不想睜開眼睛。我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失去的這些熟悉面孔都像是插在我胸口上的利刃,刺痛難安。
「大小姐!」這是流雲的聲音。
「公子醒了嗎?」花無艷原本妖媚的聲音變成了一種歷經滄桑的成熟,還帶著一絲悲傷的沙啞。
「公子還未醒來,不過燒已經退了,鼻息也平穩了許多,應該快要醒了。」流雲的聲音裡同樣透著深深地擔憂與傷感。
「走,先去吃飯吧,過後去休息一下,你和飛霞都熬了幾天幾夜了,再不睡覺恐怕公子沒醒你們又要病倒了。」
「大小姐,奴婢們不累,公子沒醒奴婢們睡也睡不安心,再說您和二小姐不也都一直沒有睡過。」
「我練過武功,熬這幾天沒什麼關係,倒是鸞兒這丫頭整個人都瘦了,不過現在又沒個懂海航的人來替她,只能讓她多操勞了……」
花無艷和流雲的說話聲越來越遠。
我慢慢地睜開眼睛,這是一個勉強算得上寬敞的船艙,除了一張床和一張桌外就別無他物。
當我準備起身時,床裡側露出了樸雨那張幼嫩的小臉,這段時間來跟著我們一路亡命的她臉上早沒了兒童應該有的健康紅潤,一隻小手還緊緊地攥著我的一片衣角。
我感到一陣強烈的辛酸,輕輕地拿開她的小手,拉過被子重新幫她蓋好,低頭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後,轉身下了床。
「轟隆∼」船身突然劇烈震盪起來,強大的外力撞擊使船板發出「吱吱」哨響,咆哮的風聲就算尚在艙中的我也清晰可聞。
「不好!」我一個箭步竄至床邊,雙手一把抱過剛被浪嘯聲驚醒的樸雨,左腳向上一挑,將床板豎著掀起,幾乎同時,一道巨浪撞碎了木製窗格,穿入艙內重重地拍在我踢起阻擋的床板上,「辟啪」巨響。
「小雨!」隨著一聲尖呼,花無艷那濕漉漉的身影快速閃現在艙口。
「天火……」花無艷驚見我站在艙中訝然失語。
「發生了什麼事?我顧不得多說什麼,扯過一條繩索將樸雨綁在背上,一邊急急地向艙外跑去。
「海上風暴。」花無艷也知道現在情況危急容不得多話,緊跟著我跑了出來。
「公子!」剛出艙便看到流雲的身體被一個顛浪掀翻而起,直直地向船外落去。我未及細想忙將手中未用盡的繩索拋去將她套住,一把扯回了懷裡,嚇得不輕的流雲一抬頭看到是我,驚喜欲泣。
「不要多說,進艙去自己找塊木板綁在身上,然後去後舵位等我,一切小心。」時間不容許我多做解釋,熟悉海性的我急急吩咐一聲便趕去看其他人。
跑到中舷時看到在主桅周圍慌張拉帆的東方恨和史紅兩人,我忙讓他們砍斷帆索降下風帆,以減少船體的受風力。
轉回頭時發現了那個令人難以省心的丫頭,早已吐得暈頭轉向的鸞兒抱著舷旗站穩了腳,偏偏在聽到我的聲音後鬆開手向我跑來,一個大浪撲頭蓋來,驚嚇的她一聲尖叫,腳下一滑整個身體順著嚴重左傾的甲板向海中滑去。
手中的繩索剛才已經交給了流雲,這時候爭得幾秒就是救命的關鍵,否則一旦掉進海中,如此巨浪翻滾之下,就算我是一條龍都難救回她。
人的遇急反應都是出於自然的,然而這種反應往也是最正確最有效的。我幾乎是出於本能的一個虎撲撲至船舷邊,左手運力為爪,生生地插進甲板中,硬將自己的身體固定住,右手關節發出幾聲「啪叭啪叭∼」的暴響,整條手臂暴漲了幾厘米,堪堪地抓住了整個身體已掛到船舷外的鸞兒。
和我同時出來的花無艷先是將抱在副桅上嚇得臉色蒼白的飛霞帶回到艙口,當她回身來時正好看到我和鸞兒那危險的一幕。花無艷抽出懷中的銀絲長鞭揮手捲住了鸞兒的右上臂,右手則抖出短鞭纏住後旗位,雙手同時收力,和我一起將鸞兒扯了上來。
那丫頭像瘋了般,剛一上來就直接撲倒在我身上,雙臂死命地環著我的脖子,兩人緊貼的身體使我能清楚感覺到她因過度的驚嚇而起的陣陣顫抖。
「蠍子!」這個時候可不是由得她鬧的時候,我一把抓住鸞兒的雙肩扳正了她的身體,對著後面的花無艷打了個招呼,雙掌交錯打出一股綿勁,將鸞兒推向花無艷。
「主公,帆下了,接著該怎麼辦?」東方恨狼狽地抹了一把被蓋頭巨浪淋地滿臉的海水,焦急地問道。
人類在大自然的力量前,顯得那樣的緲小,就算是武功修為再高,面對這樣的風暴似乎也只能束手待斃。
「全都到後舵位去,每人身上綁一塊木板,然後找一條長繩將所有人的身體和木板都繫在一起。」看到隨之而來的史紅也露出一份著急之色,我毫不遲疑的給倆人下達命令。
狂風呼嘯,濁浪排空,若非親眼目睹、親身現境,任誰都無法想像這份恐怖的場面。
失雲風帆的船隻像一片落葉在驚濤駭浪像掙扎、沉浮,我掌舵的雙手早已虎口迸裂,滲出的鮮血順著木製的舵把一滴一滴的往下淌。
這些除了花無艷沒人能夠看到,幾個小時的風暴襲擊讓眾人體力超負荷的透支著,劇烈的顛簸讓這些初見大海的北方人吐到暈厥。可花無艷為了全力保護樸雨不受風浪拍擊,全身功力幾欲散盡,有心幫我卻無力去做,只能緊張而又悲哀地盯著我,任淚水在狂風裡飄揚。
「咳,咳咳……」全憑體內一口真氣控制著船隻行駛的我終於在幾個小時後感到丹田一陣刺痛,腥熱的鮮血被一連串的咳嗽帶出體外。
我覺得很累,很累,眼前一片漆黑,在尚餘的知覺消失之前,我將自己的身體撲在了樸雨和花無艷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