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30)亂戰行軍 文 / 淡墨青衫
淮軍大張旗鼓的來到淮北,這支軍隊挫過北伐太平軍的銳氣,在宿州輕鬆擊敗了李殿元的數萬捻軍,後者不足為提,前者卻是足顯這支軍隊的非凡戰力,自從淮軍主力大舉回到宿州後,遍佈在安徽北部的數量達幾十萬人捻軍部隊的上層領袖們,開始密切關注著這支軍隊的動向,紅旗黑旗黃旗白旗藍旗,五大旗的總旗主們書信往來密切,張樂行與龔得樹、蘇天福三人原本就合兵在一處,正在攻打亳州府城,張樂行的黃旗與白旗、黑旗三旗配合最好,是數十萬捻軍中真正能擰成一股繩的強大力量。而藍旗與紅旗則與這三旗關係極差,特別是藍旗與張樂行仇怨極多,兩軍甚至經常互相攻殺,所以當張華軒率軍突進之時,張樂行的幾個旗的動向,就格外的引人注意。
捻軍起事,上層多是淮北人口中的「日子主」,也就是身家豪富的財主,中下層卻是貧苦無依的百姓,而後以宗族地域形成各旗,彼此之間沒有統屬,大股的捻軍之間還講些道義聯合,小股的捻子經常自己廝殺拚鬥,做些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不少捻軍首領要麼死在自己人手裡,要麼就被同袍出賣,死在清軍手中。
就是一向以仁義大哥形象示人的張樂行,在他躍馬淮南之後,藍旗將領劉餓狼等人想回淮北,就被張樂行毫不留情的殺死,捻軍縱橫北方,經常在清軍力量極為空虛的腹地做戰,人數一發展到近百萬,而始終不能有什麼真正的局面,成就其實連太平軍也不如,枉費了無數淮北與中原的漢子前仆後繼卻一無所得,確實是因為捻軍上層互鬥不能協同全部力量,其責難辭。
淮軍躍馬宿州,劍指亳州,隔絕在宿州與亳州之間的捻軍正是五大旗中的藍旗,以順河集為中心,聚集了十幾萬人,是五大旗中人數最多實力最強的超級大旗,以韓劉李任陸張幾大姓為核心,韓姓是藍旗捻軍的最大姓,韓氏宗族的最牛人物韓老萬自然也就成了藍旗的總旗主,負責這十幾萬捻軍兄弟與整個宿州至亳州一帶的防禦安全。
淮軍自離了宿州,開拔向亳州那一刻開始,沿著大道兩側就沒有消停過,突如其來的冷箭頻頻射入淮軍將士的陣中,等弓箭過去,又可能是一陣鳥銃和抬槍的巨響,雖然距離遠一個人打不著,卻也能讓隊伍亂上那麼一陣子,然後又是猛然一陣馬蹄促響,然後一小隊騎兵溜起一陣煙塵,在淮軍的前後左右來回的縱橫馳騁,馬上的騎士叫罵著,給行軍的淮軍將士們施加著壓力,他們看淮了淮軍沒有什麼戰馬,不可能放棄哨探兩翼的重要任務,憑著意氣去追擊騷擾的敵騎。過河渡橋就沒有是完好的,要麼燒了,要麼毀了,要麼很陰險的被故意鑿空了橋樑,就等著淮軍將士一股腦的踩上去,然後轟然一聲,整個橋段都跨塌下去。
這樣一來,淮軍等於陷入了淮北地域的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對方的這種打法讓張華軒異常不爽,也是完全沒有辦法。淮北這裡是出了名的民風彪悍,拿槍弄棍習武弄拳是極為正常的行當,整村整鎮的械鬥也是常有的事兒,捻軍基礎盡在淮北,那些縱橫十幾年砍掉了僧王腦袋的捻軍將士們,就是出生在這樣一個彪悍的地界,別說是淮軍萬把人,怕是再多十倍,也照樣有當地的捻子衝出來與淮軍過一過手!
從宿州城到藍旗盤踞的中心順和集,張華軒的萬人大軍走走停停,時不時的要打擊一下騷擾過的小股捻子,總共不到兩百里的路程,而且多是寬敞大道,一天的行程居然不到五十里,整整走了小三天後,離著順河集居然還有超過一百里的路程,而且這一段路多有小山和密林,這整一天抬槍鳥銃弓箭就沒停過,時不時還有一小股的捻子拿槍弄棍的衝上來與淮軍接陣,領教了強大的淮軍火力後,留下一長溜的屍體悄然退走,可是隔不到半個鐘點,準有幾百上千的捻子隔著小河或是藏在密林子裡,衝著淮軍將士敲鑼打鼓的吆喝叫罵,要是管自不理,這些瘋子一樣的捻軍就生敢衝上來再領一輪子彈!
晚間日落之前,暮色低垂,卻是突然衝出一股萬餘人的捻軍與淮軍接戰,原本在這幾天適應了對方小股衝擊的淮軍猝不及防之下,還差點兒被對方衝亂了陣腳,兩邊藉著一點餘光拚命對射,捻軍可能也集中了不少的鳥槍火銃,砰砰的槍響聲中夾雜著弓箭的尖嘯,淮軍緊急排開陣形與對方對射,半個小時打出了十幾萬發子彈……速算很快了,不過戰果實在有限,暮色之中精確瞄當然無法做到,不過就是成隊列的淮軍射擊造成的殺傷也極為有限,突如其來的遭遇戰使得淮軍將士從上到下應對不足,反應較慢,而且雙方距離較遠,在陣前指揮的幾個管帶經驗不足,慌了手腳,只是下令屬下在原地展開,與敵人隔著三四百步的距離對射,誰都知道當時的滑膛槍有效射程只有兩百米左右,真正有殺傷力的距離是在進入百米射程之內,在這樣的距離與敵軍對射,其效果當然可想而知……
仗打成這樣其實很是危險,不過好在捻子們也畏懼淮軍火器的威力,而且為首的將領顯然沒有一戰把淮軍打跨的信心與決心,一場突如其來的伏擊戰生生打成了亂戰,兩邊你來我往小了大半個時辰,後來是震怒的張華軒親自趕到前線,下令淮軍不顧夜色整隊向前,在給予對方相當的殺傷之後,天色又黑的透了,兩邊都無心再把這一場亂戰打下去,各自鳴金收兵了事。
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大規模戰鬥,整個淮軍上下都極為緊張,天黑之後幾千人打著火把戒備,同時讓輜重營和工兵營再加上從宿州帶來的夫子們一起修建防禦工事和臨時營地,從晚上七點鐘修到了點,其間還有一些捻子來湊一下熱鬧……真是亂的可以,等營地修好,將士們匆忙用飯休息,誰都知道,明兒離順河集越發近了,整個捻軍藍旗顯然都動員了起來,這仗是在順河集打還是在外頭打,決定權還真不在淮軍手上,而是在捻軍手中,對方要打,隨時能突過來,要守,可以在順河集與淮軍打一場決戰,如果掂量一下自己個的份量不足,還能退到雉河集與張樂行他們會合……這麼著一來,其實淮軍這一貿然進軍,已經喪失了戰場主動權,敵情不明,動向不明,敵軍的意圖不明,卻是一猛子從宿州扎到了順河集附近,如果雉河集的三旗兵馬,加上順河集的藍旗和勢力範圍較小的紅旗都聚集到一起的話,甭管淮軍多牛,這一場仗是否能打勝,還真是未知之數。
士兵紮營休息後,張華軒鐵青著臉巡營檢視,今天的這一場亂戰淮軍被打死了十來人,傷了五六十,這麼大的陣仗這個傷亡算是小的,不過仗打成這樣還真是窩囊,除了對傷患兵好言好語,在士兵面前保持著主帥風範與氣外,跟在張華軒身邊的一群軍官可都沒落下好臉,等張華軒回到自己營中坐定,捧著茶正在沉思之際,張國梁打頭,其餘二十個營頭管帶一起跪下,向著張華軒請罪道:「標下等治軍無能,應對倉促,折了大軍威風,請大帥治罪!」
清季時,做到了提督才有資格稱軍門,加欽差銜後稱大帥,張華軒的本職和銜頭原本都不足當這種稱呼,不過大帥總比大人聽著過癮,下頭人奉承,張華軒半推半就的也受了,反正再過幾年軍門提督滿天飛,總兵倒馬桶也不稀奇,他就認個大帥又怎麼了?
眾軍官主動認罪,張華軒臉上的神情算是開釋了一些。右手虛抬一下,算是扶過,向著眾人笑道:「算了,事起倉促,淮軍經驗不足,倒也不能全怪你們。」
張華軒此時算是已經有了上位者的覺悟與習慣,臉色稍微變換已經使得這些麾下虎將們心裡發虛,等他言明不再追究之後,眾將才小心翼翼的站起身來。
沈葆楨在淮軍中地位超然,此時不免得出來打幾句圓場,正顏厲色的扯幾句淡,然後向著張華軒笑道:「其實今日一戰打成這樣倒也是件好事,捻子人多,幾旗匯合起來更加勢大,如果這藍旗由今晚一戰覺著咱們淮軍不過如此,想以一旗之力來與咱們大軍相抗,只怕打起來更加順手一些,大帥以為如何?」
這話說的自然有些道理,不過張華軒知道可能不大,藍旗最少也是個守住順河集,等著其餘幾旗來救援的局面,想用一旗之力來與淮軍做戰,以當時捻軍的戰鬥力,相信韓老萬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和魄力。
他淡淡一笑,向著沈葆楨道:「但願如振岳兄所說,那就最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