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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96)廷議 文 / 淡墨青衫

    「混賬,簡直是混賬!」

    不出張華軒所料,咸豐接到來自舒城的奏折後就開始暴走了。這個道光皇帝的皇四子在當皇子的時候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如果不是他的杜師傅給他出了幾個主意,皇位怕也是輪不到他。

    按說他名義上是皇四子其實是皇長子的地位是很穩固了,不過倒霉的就是他有一個很能幹的六弟。不論是在弓馬嫻熟上,還是在政務的處置上,他的六弟奕總是顯的比他高出一頭,讓咸豐拍馬也趕不上。年輕時的這種挫敗的經歷很傷皇帝的自尊,而後來成功登上皇帝的寶座又讓他無比尊貴,這種來自傳統的尊貴感覺與年輕時的挫敗聯繫在一起,使得咸豐有時過份自卑,有時又過份的狂妄暴燥。

    對於張華軒的這件事情,咸豐原本是無可不可,身為一個大帝國的最高首領,張華軒這樣的漢員在眼裡還等於是空氣一般的存在,如果不計算上淮軍那兩萬來人,張華軒根本就是無足輕重。而且從咸豐四年到五年的這一段時間裡,咸豐最關注的只有兩件事,第一,把那個讓他覺得自己是蠢蛋的六弟趕走,第二,關注南方的戰事。

    第一件事咸豐辦的很順利,奕從秉政後銳意進取,身為首席領班軍機當然要做一些得罪人的事情,奕此時也是改不了當年爭皇位時的脾氣秉性,自恃聰明不把人看在眼裡,事實上他連咸豐也不看在眼裡,為自己母親爭尊號敢和咸豐當面爭執吵鬧。這在封建宗法時期的清朝,罪名等於是大逆不道。

    咸豐原本就看這個六弟不爽,既然出了這麼一件事,就順手讓奕繼續回上書房讀書去了,一直到他臨死之前。寧願讓肅順等人做顧命大臣,卻不願見自己親弟弟最後一面。對這個直系宗室也沒有任何任命,顧命大臣明顯不可能掌握好全局,在他身後奕顯然不會那麼老實,咸豐連這一點都看不清楚,智商有多高就很清楚了。

    至於第二件事咸豐也很順心,湘軍在湘潭一役打敗了太平軍後勢如破竹,咸豐不知道這是因為楊秀清豬一樣的指揮,還以為是自己英明,南方的清軍也開始雄起了。等湘軍與湖北江西等地地經制軍把太平軍西征主力一直趕到安徽一線時,不僅是咸豐本人,就是北京的很多大員也都覺得太平天國的好日子是到頭了,既然形式大好,在太平軍西征軍主力又在石達開率領下攻往湖北江西,與湘軍主力交戰,而擁有兩萬強悍軍隊。卻呆在淮安無所事事的張華軒,就立刻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釘。

    奕被趕走了,現在咸豐所用地軍機領班是漢員文淵閣大學士管理三庫事物彭蘊章。接到舒城奏折之後,彭蘊章知道茲事體大,咸豐必定是要立刻召見的,當即不敢擅離,等咸豐帝知道事情首尾後。便也不出此人所料。立刻叫進當值軍機遞牌子請見,一同商議。

    面對咆哮地咸豐。彭蘊章心裡也極不舒服。當年祁藻任領班時,他只是軍機上學習行走,沒有什麼權力,後來恭王當權,他一個漢員當然不能和親王、宗正、都統加領班軍機爭權,所以當年諸事,他自認都落不到自己頭上,而自從恭王去職,前朝顧命大臣文慶去後,朝中中樞以肅順漸漸用事,最受咸豐信任恩寵,肅順現下還沒有任軍機大臣,然而飛揚跋扈,權勢猶在軍機之上,中樞之中漸漸已經形成分裂之勢。彭蘊章雖是漢員,在外頭文倚皖撫福濟與浙江巡撫何桂清等人,最近又在努力奔走,意欲讓何桂清任兩江總督取代怡良,以鞏因自己權勢,而武將一面,則以江南提督和春為首。

    在肅順一面,幕府中則有郭嵩燾、王運等人,武則有曾國藩等湘軍一系的將領為奧援,兩邊秉政執掌國柄未及半年,而互相之間的明爭暗鬥已經漸成水火,後世常評,這兩黨人相爭之勢,與唐時牛李黨爭相當,而其實到了最後,肅順雖然斗倒了彭蘊章的派系,自己卻被慈禧與恭王聯手暗算,連腦袋都被在鬧市裡砍了下來,嚴格說來,這一場爭鬥根本就沒有勝利者。

    不過在咸豐五年的這個夏天,所有人都還沒有這種將來大家都會玉石俱焚的覺悟,彭蘊章覺得窩囊,不願意為前任領班軍機恭王背黑鍋,而且和春與福濟都是他的鐵桿支持者,一下子死了兩個心腹而且是響噹噹的滿員親貴,彭蘊章簡直與咸豐一樣的心疼與氣憤,而且身為一個漢員他自覺在這一件事上也要表現出漢員對大清地忠誠,這一次廷議叫進了不少人,不過彭蘊章身為軍機領班,還是第一個開口道:「皇上聖明息怒,張華軒如此狂逆不法,兵變就算是他所言時並不在場,此人也是難辭其咎,此人確實是帶兵,不過越是如此,朝廷越是不能姑息,若是不然,將來地方上的全都有樣學樣,將來天下還有寧日嗎?唐朝藩鎮之禍至今思之仍覺慘烈,請皇上聖明裁斷。」

    他身為軍機領班,說的話自認代表了底下不少軍機大臣的說話,所以說完之後,便橫著眼掃瞄眼前諸人,不過在場的除了軍機大臣外,還有幾個大學士與各部被信任的尚書與侍郎,彭蘊章叫的嘴響,不過眼前地人沒有幾個笨蛋,除了他自己的兩三個心腹外,居然並沒有人出來支持。

    就算是咸豐本人現下雖然被氣的滿臉通紅,雖然覺得彭蘊章地話甚是解氣,不過以他的頭腦來判斷,也是覺得彭蘊章所言太過輕率,兵凶戰危,簡直把國運當成賭氣。

    而且彭蘊章與肅順之爭他心裡其實也是清楚,肅順一黨有端華這樣的親王,也有杜瀚這樣的軍機大臣,而在地方上,更有曾國藩這樣的領兵大員受到肅順地照顧,隱然也算是肅順一黨。肅順與這個時代地滿員不同,甚至與那些忠心護主的漢員不同,他對漢人統兵並沒有什麼牴觸心理,更是覺得除了漢員統兵之外,朝廷拿不出更好地辦法來剿滅太平軍,所以在朝中與彭蘊章爭執時,後者總會拿漢員統兵這種頗受忌憚的話題來打壓肅順,這一次出了張華軒這樣的事情,而彭蘊章適才的話裡也是用心險惡,等於是把曾國藩這樣的大員也視為地方藩鎮,名義上是為朝廷臉面著想,其實這種陰微心思仍然與黨爭一般無二,一想到這裡,咸豐心裡也是一陣陣的膩歪。

    當下索性先不理會彭蘊章,只向著肅順問道:「肅順,你覺得應該如何?」

    肅順倒是落落大方,在黨爭這一塊,肅順不以黨爭而誤國事,其實論起風來比那些子曰詩雲進士出身的漢員要強的多,他當下也不避嫌,直接答道:「張華軒此人奴才原本極是賞識,想把他調進兵來,後來此人推說軍情要緊,淮軍離不得他,一直推諉,奴才便也罷了。後來他越打越好,官兒也越做越大,奴才反而不好交結了,免得人說閒話。」

    說到這裡,他不免得要橫上彭蘊章一眼,然後方又接著道:「他這件事辦的當然混賬,不過依奴才的見識,只怕朝廷處置有些失措,福濟等人辦事也很不得力,太過操切激起兵變也是有的。帶兵的事奴才不很懂,不過陣前捕了主將,又要關又要殺的,底下的兵丁不服,怕也是有的。」

    這一番話說的咸豐卻很是不舒服,雖然削奪張華軒兵權的決定是奕等人所為,不過最終拍板的卻仍然是他,肅順的說法等於是把他掃了進去,令他顏面大失。

    不過說也奇怪,咸豐對別的大臣甚至是自己的親兄弟從來不肯包容,而肅順幾次三番的頂撞他,咸豐卻都忍了,甚至有時候肅順執意殺人,咸豐原本不願也勉強從之,此人在咸豐心中之重,也可見一斑。

    當下只是忍住氣向肅順道:「縱使是福濟操切,疆臣死於軍中,這一條張華軒也是死罪!」

    肅順也是點頭道:「確實如此,藩鎮之禍就是武人不聽朝廷的節制,依我看,團練不可不用,不過如曾國藩那樣,還得依國家經制兵的例子來,軍中要用不同派系的將領,甚至是以滿人為總兵,主帥便是不在,也出不了大亂子。福濟與和春之死,張華軒難辭其責,不過朝廷就是要辦,斷乎不能再草率從事。若是再激出亂子,讓這張華軒公然反了,現下發匪石逆已經打到江西,湘軍每戰每戰,奴才聽說曾國藩差點兒跳江自殺,石逆兵馬由入江西時的一萬餘人,猛漲到十餘萬人,其部下秦日綱等輩也是縱橫湖北諸省,官兵皆不能敵,而北方雖有勝保與僧王各部,不過淮北的捻子剛到河南,依奴才之意,不如先剿捻子,大面上給張華軒一點斥責,等北方情形安定下來,南面再打幾場勝仗,咱們把江南、江北兩面的兵馬集合一處,以四面合圍之勢逼張華軒就範,這才是正理。」

    「總之,」肅順環顧左右,滿臉肅穆道:「現下不能亂了大局,對張某人非得嚴辦不可,淮軍也得解散,不過眼前還需拖上一些時日,不能太過操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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