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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八十五章 千鈞一髮 文 / 烈火暗靈

    「恕我直言,您的僱員中有很大一部分屬於消磨時間型,這可以從一些小細節看出來。」我正襟危坐,以柔和的聲音說出不柔和的話,「第一是服裝。我剛才過來時共遇到十六位女職員,其中就有九位濃妝艷抹和複雜的飾品,這說明她們有非常多的時間來處理這些東西——我想對於上白班的人來說,除非她四五點就起床,否則是不可能趕在貴公司規定的點半之前完成那些妝扮的。但您也知道那不可能,所以只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她們在利用公司工作的時間來妝飾自己。」

    對面辦公桌後本來一副不屑表情的陳載河神色一變,以微怒的語氣截斷我的話:「那麼你的意思是我的職員都沒有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也就是我的公司沒有人才了?」這一句已是直接的針芒對碰,我微微一笑,並不生氣。也難怪他會態不好,本來廖氏是派了另一位經理級人物來和他談生意的,卻被廖父臨時改派了我這無名小卒,難免會讓他以為廖氏並不在乎他這種小公司——雖然確是不在乎,但我卻不能說出來,因為這是我的第一單任務。

    「絕非如此。」我淡淡道,「說實話,以貴公司的規模,我來前以為可能頂多只能看到一兩個精英,誰知原來錯得離譜。」陳載河神色陰沉地道:「什麼意思?」我笑道:「陳總想必也有自知之明,我們廖氏人力是不會選擇愚蠢而沒有前途的人來作未來客戶的人選的,生意的規則就是互利。載河酒業的影響力只及四川西南,這是我們的調查報告,您可以看看。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很願意為貴公司這樣很有發展潛力的公司服務。」

    陳載河聽得臉色陰晴不定,好像是在怒氣崩潰的邊緣,但我卻看出他是被我的話打動。畢竟以載河酒業和廖氏人力屬於螢火蟲與月的比較,能被後者賞識確是好事,還有助於今後的發展。

    「我請求您給我兩分鐘的時間說完,」我給他個台階下,以謙卑的語氣道,「剛才是第一點,現在是第二點。貴公司的人大多缺乏朝氣,換句話說也就是缺少上進心和積極性,雖然大多職員都是年輕人——我個人認為這是公司規章所造成的。這裡要說明一下,忙碌不代表積極性高,我想您一定明白這其中的區別。我看了一下貴公司的職員規章,一共十四條,其中就有七條會將人的積極性壓下去。比如第四條:『嚴禁公司職員間做出超出普通人際關係的事情。』我想您本意是避免職員感情用事,或產生什麼醜聞之類,但這同時會降低職員間的向心力。還有第六條:『嚴禁職員為任何非必要事務請事假。』這一條就屬於冗余條令,因為據我所知貴公司的事假病假已經有時間和次數的限制;同時這也是非常不人性化的,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雖然不會因此爆發,卻會讓人心理反感。」

    陳載河臉色又暗了下去,但並未發作。畢竟這人並非愚者,否則怎會用三年時間白手起家地弄出現在這家營業額不低的民營企業?就算稍有生氣,也能在氣之餘考慮我的話。

    這是這些天在廖父的言傳身教下學來的反面分析法,此時派上用場:「此外還有第三點,那就是辦公桌的佈置。別看這是小細節,但卻能體現出一個人的性格。貴公司的職員辦公桌大多堆滿各種物品,似乎那是在努力工作的象徵,但實際上真正認真工作的人會只將必要的東西放在效率最高的地方,雜物則放到它處——我注意到您為每間辦公室配備了雜物儲存隔間——具體的部門我就不說,這也無關緊要。只要經過系統而專業的培訓,這些就會成為過去。」

    陳載河哼了一聲,不冷不熱地道:「照你這麼說,我是必須要接受貴公司了。」

    對他似真若假的氣話,我只能將之拋到一邊,因為我的目的絕非要對方對這單生意口服心不服。如果生意不是出於心甘情願,那麼就沒有遠利可圖——這是廖父教給我的,我深以為然。

    「我首先要說明一點,那就是以上的分析絕非用來勸您做什麼,而是作為一個旁觀者給出的觀察結果;同時是為我以下要說的作一個小鋪墊:剛才我說過,以貴公司的規模我本來以為會至多只看到一兩個精英,但事實證明我錯了。您下屬六個部門,我剛才順道隨便看了一下,其中銷售部、廣告部和財務部的主管是我深為佩服的,他們的工作態迥異於您其它職員。我想這是您成功的主要原因之一,當然另一個原因是您也是超乎常人的智者。」我半真半假地給了一點稱讚,小露即可,「即便放眼成都,您和他們這種級別的人才也是寥寥可數。」

    陳載河臉色霽下來,說道:「既然我們已經是人才,那不正說明不需要貴公司的服務了?」

    我微微一笑:「現在您是寥寥可數,然而經過我們公司的服務之後,那就是鳳毛鱗角!」

    離開載河酒業的工廠,我坐在公共汽車上看著窗外飛速逝過的風景,心內微感好笑。陳載河的態在我去時和離開時是截然不同的對比,誠然其中有我口才的因素,但更重要的原因卻很簡單,那就是勢利。

    如果沒有廖氏這樣的靠山,我就算說得天花亂墜也不會有什麼用,更拿不到這張簽訂好的訂單。

    廖氏的經營方式採用「訂購式」,分出各種培訓服務,然後讓客戶選擇適合自己公司的服務來下訂——實際操作則是派選好的職員來廖氏進行培訓。有時這些公司自己難以判斷出自己哪方面有不足,就讓廖氏多了另一項業務,那就是「協助分析」,亦即由廖氏派出行業分析專家來為他們調查和分析。今次我是兼做了兩方面的工作,還只收了他一份的錢,算是入行的見面禮。

    環顧周圍的人,我益覺好笑。現在一身正規西裝打扮、手提公文包的我在他們眼中,定是個典型的上班族,誰會想到在半月前我還是大一的學生?世事的變幻,真是驚人地快。

    回公司上報任務結果時營業部的人對我刮目相看,尤其是部門經理江全更是明明白白地表示出不能置信。我當然不會有任何表示,雖然以新人的身份除去車程外在二十分鐘內做好第一單生意已創下廖氏的紀錄——此前最好的一個也是在兩個小時內完成,其中在接待處等待就等了一個小時。不過若非早想到新人會受客戶自然的排斥,一去我就和接待處的打好了關係,只怕我也得等它一兩個小時才見得到陳載河。

    到廖父辦公室時遇到真如,後者亦是一臉不能置信的表情,連帶著文馨蘭也是詫異十分。這兩人都知道我在一個小時之前去做那單子,均未想到未到一小時我就回了來。真如由訝轉憂,走近悄悄道:「你別灰心,只是第一次,失敗是很正常的……」我哭笑不得,知她不曉得我已成功,還以為首戰即敗,湊在她耳邊道:「再敢懷疑我的能力,我就當眾吻你可愛的小嘴!嘿,上次的滋味本人一直很懷念……」在她羞喜交加的目光中走進辦公室。

    「這個星期你完成四個單子,下周我就正式在公司中給你一個職位。」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地,廖父完全沒有問我成功與否,像成功只是自然規律一般是必然的,「如果半年之內你能拿下十個省級企業的單子,或者四個地區級公司的單子,我就讓你去華東呆段時間,回來再給你一個部門。」

    我奇道:「您似乎認為我不可能失敗的樣子。」他理所當然地道:「有些人要失敗很難。不過這不代表他們會一直成功,所以我才用了『如果』兩個字;如果不成功,當然另當別論。」他忽然露出慈愛溫暖的笑容,「但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

    心中不可抑止地泛起感動,我朗聲道:「我一定會的!」

    下午下班,廖父坐車先回家,我則陪真如去逛街——她告訴我要慶祝我今天一擊成功,要去買禮物送我。看著她帶著撒嬌意味的可愛表情,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剛離開公司,在大門外等公交車時,突然一聲怒吼傳來:「去死!」我渾身一震,因這聲音竟是灰狐,下刻手已不受意識限制地伸出摟住真如向一旁滾出。雙目餘光已掃中不遠處一個著了風衣遮住臉面的馬臉正舉著手指向我。

    清脆的槍響同刻響起,熱風擦發而過。身後不知是誰那麼倒霉,慘叫出聲,顯是替受了這本該由我來受的一槍。

    懷中女孩兒緊緊抱住我,輕聲驚呼出來。我毫不停留地拖著她避回公司大門後,急囑道:「呆在這兒別動!」正要再次撲回去引開灰狐,忽然又一聲清脆的槍響,人群驚呼再起時,我飛快地探頭一看,愕然當場。

    幾秒鐘之前還生龍活虎地灰狐,竟已倒在一灘血泊中。

    我環目四望,心臟砰砰跳了起來。是誰殺了他?!難道是義字門的?甚至就是偉人和他兄弟?

    現場混亂一片,我趁亂擠在人群中走近去看,只見灰狐死不瞑目地圓瞪著雙眼,額間一個圓而不規則的孔正向外汩汨地冒著鮮血和腦漿。他右手上一隻小巧的手槍用繩子綁在手掌上,扳機處擱著中指,卻再不能動作。

    心中忽感憫然。他已經到了連槍都握不住、得靠綁著才能開槍的地步,竟還唸唸不望找我報仇。一代殺手,昔日名震西南的滇幫中最紅的殺手,竟死得這麼乾脆,真的很可憐。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有人低聲說道:「跟我來。」我倏然轉頭,看到一張白皙無須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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