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045章要死一起死 文 / 如雪
聽著紀小蠻連抽帶咽地敘述完來龍去脈,林儉和常笑陷入了沉默。
誰也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要說些什麼?又還能說些什麼?
似乎誰也沒有錯,他們能指責誰?
怪鳳九天不該太貪婪嗎?自古以來,有哪個帝王的權利不是犧牲了成千上萬條性命才換來的?況且,如果帝王沒有野心,沒有霸氣,又如何統治天下?而身為人臣,他們有什麼資格去評價君主的對錯?
怪梅沁亭不該居心叵測害人終害己嗎?可他做著一切並不是為了自己,只是替自己的妹妹爭取幸福。況且,人都死了嗎,對錯於他還有什麼意義?
怪謝懷恩不該殺人洩憤嗎?若是連父仇都可以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他還算是一個有血性的男人嗎?況且是謝懷恩這麼心高氣傲的主!他能放過紀小蠻,林儉已經十分感謝了!
於是,各人沉浸在各自的心事裡,只有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船隻。
末了,還是常笑首先恢復冷靜:「林儉,你先帶公主到城外躲起來,我留下來把主公和馮先生的屍體掩埋了。然後再抽空回分舵去瞧瞧,看那邊的情況再通知你們是進城,還是出逃。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哎,一個白傲梅已讓他們頭疼,若是再加上影都的追殺,可以肯定前途將一片黯淡。目前也顧不上那麼多,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不,」紀小蠻抹了眼淚:「我要送舅舅最後一程,謝懷恩要殺就讓他殺吧!我不在乎!」
復國之事,一直都是梅沁亭地策劃主使,馮同知在旁輔佐謀劃,她不過是個擺設。這兩個人一死,雛鳳幫現在基本上已是群龍無首,成了一盤散沙,還能有什麼作為?最重要的是,她對復國本就不感興趣,現在更不想為了一己的復仇欲或權利慾,搞得生靈塗炭。
她只剩下一副別人的軀殼,如果謝懷恩真的想要,就讓他拿去也沒什麼。
「公主∼」常笑欲言又止,把目光投向林儉。
如果連她都死了,雛鳳幫就真的是風流雲散,土崩瓦解了。苦心孤詣地奮鬥了二十年,一夕之間風雲色變,天翻地覆,這種結果絕不是他想看到的!
「先送走主公,然後再做打算。」既然在最憤怒的那一刻,謝懷恩沒有殺墜兒,那麼按常理推斷他是不會再對墜兒下手了。
由此證明,謝懷恩對墜兒是有感情的,只是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或者雖意識到了。卻不肯面對,不願意承認。
最可憐的其實是墜兒。
一夜之間,她從天堂掉進地獄,從甜蜜的戀愛走進血腥的***,前後只有半個時辰。丈夫反目成仇,舅舅死於非命,大事,只怕也付諸東流……這一切雖非全是謝懷恩所為,總是與他脫不了干係。
與她相處五年,她的那點心思,他早已瞭若指掌。她對愛情,有著很奇怪,很執拗的嚮往之情。她並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麼貪財,更沒有人們看到的那麼灑脫,那麼沒心沒肺。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碎了她的夢,讓她瑰麗的愛情連綻放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凋謝。這對一個情竇初開的花季少女,其實是很致命的打擊。更何況,這中間還夾雜了不是她這個年紀承受得起的複雜的愛恨情仇。
以林儉跟梅沁亭的感情,他不可能不送他最後一程,常笑自知勸不動,只得作罷,一拍大腿:「好,既然你們堅持也只好如此了。nnd,大不了跟他拚命,大家同歸於盡!」
兩人齊心協力把船駛到岸邊,一人一個把馮同知和梅沁亭負在背上,乘著夜色的掩護,迅速地摸到梅家的祖屋。梅家是欽犯,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查封,原本早就該被依法賣掉,只是大家都怕沾上晦氣,二十年來一直封在這裡。林儉暗中到是來過好幾次,這時輕車熟路地帶著常笑翻牆跳進早已荒蕪的庭院,連夜把二人葬在梅家後院。
倉促之間也沒辦法去刻碑,林儉從花園的小徑上撬了兩塊青石板,運起神功用劍削平,再刻上梅公沁亭之墓,馮公同知之墓。
紀小蠻呆呆地站在墳前,不知所措地牽著林儉——這世上最後的依靠,想著長眠於地下的梅沁亭,又想著遠在現代的雙親,心中悲苦,眼裡酸澀,卻已沒有了眼淚。
她不知道,今後她的路要如何走?哪裡才是她的家?
「人死不能復生,走吧,我們出城∼」常笑輕歎。
說實話以前總覺得她總是笑臉迎人,實在太過輕浮,缺乏身為公主的威儀,也沒有半點亡國之恨。可是,現在看到她一臉哀戚,惶然無助地站在這裡,又無端的心疼,覺得她還是笑口常開的好!
「不,我要去分舵。」紀小蠻緩緩地搖了搖頭。
這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一直到傍晚,她都那麼幸福,那麼甜蜜,為什麼轉眼之間就變成過眼雲煙?
她有些不相信,她要親眼去看看。
別人不知道,但懷恩的心裡十分清楚,她其實並不是百分百的無憂公主。**上她無法擺脫這個身份,但靈魂卻是來自異世界!
他怎麼可以把對鳳家的仇,對梅妃的恨完全轉嫁到她的身上?
他,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不行!那裡太危險!」這一回,林儉和常笑異口同聲地反對。
「墜兒,」林儉深吸一口氣,調整一下情緒:「我們不離開豫州,如果你一定要去,過兩天等事情平息了,那時再去也不遲,我保證不食言!」
不,怎麼可能不遲?那是懷恩已走了,帶著對這個世界的滿腔仇恨,帶著對被命運撥弄的憤怒,永遠離她而去。而她,還沒有對他說愛他!
如果今天不說,以後也許永遠沒有機會,她不想給自己留下任何的遺憾,所以要再做一次努力。
「不,我必需要去!不是以後,就是今晚,就是現在!」她的聲音很輕,可是望著林儉的目光卻很堅定。
林儉怔了一下,垂眸細細地看著她。
她的眼睛在幽微的夜色下,顯得越發的迷濛,黑得像這夜色,瞳孔正中卻有一點光,亮得驚人。
這一剎那,林儉忽地明白了她所有的想法,像是誰在心裡插了一柄刀,再絞了一把,心,撕裂般的疼。
原來,她對懷恩的感情已這麼深了?
「好,我明白了,我帶你去。」林儉抿了抿唇,抿掉了所有的情緒。
「林儉,你瘋了?」常笑錯愕萬分:「公主不懂事,你也跟著瞎起哄!那個地方今晚就是龍潭虎穴!你剛從那裡面出來,難道還不清楚嗎?」
一個謝懷恩已鬧得分舵雞飛狗跳,現在隔了這麼長的時間,岳叔華早理清了來龍去脈,胳膊肘怎麼可能朝外拐?當然是幫著主子替已故身的主人報仇雪恨。這個時候過去,不是送肉上砧板,找剁嗎?
主公已死,馮先生也身故,如果連公主都喪了命,他們雛鳳幫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直接解散了回家種田好了!
「不要緊,」林儉淺淺地笑了笑:「我跟墜兒過去瞧一眼,順便還能收拾一下行禮,出來這麼倉促,她什麼都沒帶,咱們大男人無所謂,女孩子嘛,總是麻煩些∼」
「喂!」常笑膛目。
拿行禮?在這個生死關頭,這是什麼狗屁不通的鬼理由?他以為他是三歲小孩子,隨便糊弄啊?
「常大哥,你到城外等我們吧。天亮了,我們就去跟你匯合。」紀小蠻這時也鎮定下來。
這是她的私事,此去艱險,很可能有去無回,沒道理拖常笑下水。
但是,她卻沒有想過,林儉也是無辜的,難道拖著他,就是正常的?她為什麼不願意放開林儉的手?
當然,她可以安慰自己,她沒有武功,來豫州時間也不長,這大晚上的,她一個人不可能找回去。
但是,真的只有這樣嗎?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nnd!」常笑吐了口唾沫:「你們當我常笑什麼人?老子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腦袋掉了碗大的疤!去!要去一起去,要死一起死!有什麼大不了!」
「走吧!」林儉卻深知常笑的性子,倒沒有勸他,只攜了紀小蠻的手,帶她躍出了圍牆:「再遲,就真的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