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二十一夜 Interrogate 文 / yoke
一陣干冷的風吹過大陸極北的土地，幾根抓著大地的黑色的草微微搖曳著。
這裡還四處都是屍體鮮血，已經開始了簡要的處理，修士修女以及安排處理的兵士們一起，將隊友安葬，取下有用的東西、武器，收下死去的人們的充滿死者生前回憶的東西。
然後抱著一種信念，活著的人今後也將繼續走下去。
天色完全黑下來，極北的土地之上也恢復了以往的一片死寂，但是在那人潮湧動的地方還持續著不夜的光輝——勝利，因為勝利而在此陷入喜悅的人類，群聚著交談吃喝慶祝大勝，為這再次的倖存由衷的感到欣慰。
……，……。
第三部隊後方，羅伊營帳後面的一個漆黑的大帳內，那裡本身是騎士團成員的住處，這次卻空下來、成員在外歡愉，只有少部分的人留下來和副隊長安斯艾爾一起持續著對敵人俘虜的審問。
數分鐘後，羅伊掀開帳簾走了進來，安斯艾爾一干人等都恭敬的行李，羅伊只是笑瞇瞇的揮揮手示意不必那麼拘謹，在只有一盞油燈亮著的陰暗空間裡、只有那水藍色的眸子看起來閃閃發亮：
「對尤利亞小姐的審訊進展如何了？~」
被那麼一問，部下數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安斯艾爾也微微低下了高傲的頭回答道：「說實話沒有什麼大的進展……這位女士從一開始就在自說自話並不配合……。」
看起來是不順利呢，羅伊淡淡的想。
雖說剛才在自己那兒安斯艾爾那麼嚴肅的樣子可能說不行就動點刑罰……之類的，不過實際上自己這位青梅竹馬的溫柔之處羅伊很理解，他沒有怪罪他們辦事不利只是笑著：「啊，尤利亞小姐是一位非常有個性的人……我也來和她說說話吧。」說著羅伊很自然的上前，坐上了安斯艾爾讓開的位置。
隔著一張方桌，對面是坐著看起來百無聊賴的尤利亞，油燈下玫紅色的眼睛和粉白的發一起閃爍著淡淡的柔和的光，看見羅伊尤利亞抬眼道：「哦，小王子殿下啊，怎麼了？~你也想聽我的旅程故事~？」
說著尤利亞開始大談特談起來，使勁抱怨起自己從伊甸一路走來真是各種地勢不平各種天氣惡劣各種沒有洗澡水沒有軟綿綿的床睡最後還不讓和克萊爾一起玩……巴拉巴拉牢騷一堆，說急了還賣萌似地直搖胳膊癟癟嘴之類……。
部下的騎士們都一臉無語的站著，安斯艾爾眉角一挑。
而羅伊只是笑瞇瞇的聽著，擺著一張狐狸一樣的笑臉坐的筆直一句話不插，不知道是否真的聽進去了尤利亞的話，待尤利亞說完大歎一口氣，羅伊把手邊的水杯往前輕輕一推放在尤利亞面前：「來，喝口水。」
被這突然的舉動一驚，尤利亞呆愣愣的應了一聲然後咕咚咕咚仰頭豪飲一杯水下肚、再豪爽的把被子重重砸回桌面：「呼哈——，咳咳，話說小王子殿下還真是另類耶，他們都不聽我說總是催啊催的，小王子殿下這樣認真的聽完真是太感激了~」於是賣萌一笑。
「啊哈哈，是嗎，不用客氣的。」
某狐狸也笑起來……當然安斯艾爾很懷疑羅伊是否真的聽沒聽……。
看尤利亞冷靜下來羅伊順勢自然插嘴：「那麼，現在可以問尤利亞小姐一點事情嗎？當然，如若不願說倒不強迫的。」
被這麼禮貌對待……尤利亞這才聳聳肩微微點點頭。
「尤利亞小姐所知的伊甸……到底是個怎樣的地方？」
安斯艾爾：「！」
一下子，因為羅伊過於直接的發問現場的空氣開始凝固起來，外邊人聲鼎沸不少人還在聚會中…伴隨著遙遠的嘈雜聲這裡陷入沉默。
但是、意外的，尤利亞還是一副淡漠的微笑臉開口、毫無顧忌：「伊甸？說實話，其實我很少在那裡邊呆著，還是外邊的空氣更加清爽，四季變換也非常有趣，對於伊甸……恩，我想大致來說可以認為是一個。」
國家……？
yoke大陸在最久遠的時候據說也有國家之分，那個時候統一了大陸的就是萊茵王室，於是整個大陸就變成了唯一一個的『國家』，不過、這也並非斷言，因為說無種族之分……這不還明晃晃的有一個稱為『bloody』的種族嗎？
「誒~？那就是說面積很大是嗎……。」羅伊追問道。
「不算小啦，但並非大到那種程度，畢竟伊甸的人很少大家都不怎麼來往……這一點也讓我覺得人類抱團大家一起耕作啊趕集啊那種活動非常有趣。」尤利亞說，「——伊甸是一個，沒有太陽的照耀永遠的黑夜，所以基本沒啥植物要種花還很麻煩的……~為什麼最初創造這樣一個黑漆漆的地方讓我很懷疑祖先大人的品味啊。」
尤利亞的話語中……句句飽含著對人類社會的憧憬，但是那種話是從一個bloody、而且是bloody裡的精英人物嘴裡說出的讓在場每個人都很懷疑。
只有羅伊一副完全相信的臉：「那麼……如果進了伊甸，要如何才能找到伊甸之王呢~？」
「額…………」週遭的騎士團成員都被隊長大人一針見血的提問給雷到不覺的往後退了一步，更甚有人開始害怕隊長起來…要怎樣把那個笑瞇瞇的人和這樣直接的話語聯繫在一起……只有安斯艾爾一個人保持不動、此人單純覺得自己的主人非常精幹。
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尤利亞作為王的護衛之一竟然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隨隨便便就說：「啊，找王上大人~？啊哈哈，那個簡單，進的了伊甸後就能看見最高的山丘上的巨大城堡，那裡還有個巨大的最高最高~的塔，塔最上邊環狀空間就是王的房間了~~。」
「那麼兵力分佈？」
「兵力~？那種東西大家都沒管過啦，城堡裡倒是住著numbers剩餘的全員~」
「那麼……numbers裡其餘人、尤利亞小姐知道多少？」
「啊，因為我常年不在伊甸裡邊所以認識的真不多，這個位置也是後來繼承上一代老大爺的，我才坐著幾十年喲~認識的只有很有趣的小莉莉絲啊、拿禪杖說話很有趣的大叔……大叔也和我一樣不常在伊甸呆著，還認識……恩~雖然同為古血之七族的後裔，但是能力真的不大清楚的幾個孩子……對於碎片我只知道自己的、還有某個已經不在伊甸的人的…也就這些。」
一旁記錄的人也一臉無語，說實話剛才的問題總有一種白問的感覺，但是羅伊一點沒介意的點點頭、始終保持相信的態度，也就在看似一切能問的都問完了的時候，羅伊突然的語出驚人。
——「尤利亞小姐，不怎麼愛自己的種族……那是不大可能的吧？」
也就是羅伊那一句突然的看似無腦的話、把本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又推向膠著狀態，那樣一句話，基本是打破了羅伊『完全相信尤利亞』的前提，並且毫不在意的把自己的懷疑放在禮貌的基礎上尋求著正解……羅伊、也並非完全無視了尤利亞的全盤托出的疑點。
「恩……當然，我還是很喜歡bloody這個種族的。」一如既往、那個少女微笑道，毫無陰霾的笑容不知為什麼讓人有一種心疼的感覺，「雖然有些人承受不了壓力開始變得瘋狂、但是那也是沒辦法的啊，大家也並非從一出生就想要殺死誰，只是啊，bloody只有吸食人的鮮血才可以活下去，而因為那種對他們來說理所當然的事而被趕盡殺絕什麼的……都會自然而然的憎恨起人類和世界罷，覺得自己才是更優越的種族、覺得自己要報復整個不公平的社會，才會開始大殺特殺。」
沒錯，那就像是人類、和人類認為自己活下去必須吃雞鴨魚肉一樣，因為那種『理所當然』而被食材給殺死……明明自己沒有錯，明明自己只是為了活下去，明明自己只是追求著最基本的**……因為那種被無罪生有的憤怒，bloody都憎恨人類、並非僅僅把他們當做必要的食物。
「——但是啊，bloody也是人嘛，大家也都會笑都會哭都會愉悅都會痛苦都會陷入愛情都會為生活煩惱……所以和人類一樣、和萬物一樣，我都很喜歡，而且bloody們對於王的愛、那種不求回報完全的為了一族的驕傲而付出的人格……有哪裡不值得讚揚的？」
尤利亞的話、即使是憎恨bloody的人也心底明瞭，那是對的。
所以這才讓現場完全寂靜下來、兵士都陷入思考，那種沉默又被羅伊一語打破：「——沒錯，所以人類也只是如此。」
「人類也活在這世界上，當然、不僅僅因為bloody是半途出現的種族，剝奪了他們的生命與底盤這種理由對bloody不滿，更多的是純粹的恨意，因為被殺死、被掠奪、被侮辱，因為最愛的事物被不明的生物奪走，所以才想要追求唯一的**、『活下去』，為了活下去人類才會反擊，也許偶爾因為恐懼退縮也許偶爾因為曾經的痛而駐步不前，但是最終他們還是會拿起武器為了生存而戰——看啊，這聖清，這裡的人們，這裡他們揮灑的鮮血……這樣的決意這樣單純的信念……有哪裡不值得敬佩的？」
「……！」
所有人都為羅伊一番話而震動，倏地覺得內心的勇氣激增，而很快的又意識到、這裡誰都沒有錯，大家都是為了『活下去』而戰鬥著，這個戰場無關地位高低無關殺戮屠殺無關受辱忍氣吞聲……這裡是何等的平等的地方。
「呵呵。」尤利亞發出如鈴一般清脆的笑聲，「是啊，所以我才說，大家我都很喜歡。迷了路的孩子在最終都會鼓起勇氣尋找正確的方向……所以都在這裡的十字路口相遇了，接下來……就是終章了吧。」
「沒錯。」
尤利亞如此的坦然說了那麼多……這個看似無腦開朗的美少女、其實也有自己的一番心思。
她說的句句屬實，而就是她嘴裡的『事實』才那樣的無關緊要。
因為她明白，即使這群人找到了王……不，不如說如果去了伊甸一定會找到王，即使如此、也沒有人可以殺死那個人……，尤利亞、對於那個人的態度，也從未有過一絲的不重視，就是因為明白，所以才放心。
所以沒必要隱瞞本心，這就是這個對自己、對一切完全誠實的少女的人格。
同樣的……她的內心也很清楚。
沒有人可以殺死王……但是…………
『啊，如果變成那樣，一定是不可避免的必然的結果。』
默默的，抱著自己微妙的心思她微笑著和騎士團眾人持續著對視……
一番『審問』最後有頭無尾的結束，知道了一些基本的情報羅伊也不急著逼問尤利亞更多的東西，畢竟最要緊的已經入手了……而對尤利亞的處置、很簡單，囚禁在軍隊裡今後有時間等她休養一段後再次談話，當然這樣的好處尤利亞當然欣然接受，而且她也提出了非~常不客氣的條件。
走之前，羅伊被尤利亞叫住，然後那姑娘幾步一小跳的跑過來站在羅伊面前，嚇得安斯艾爾立馬緊接的拔劍……而尤利亞只是笑嘻嘻的說：「吶——審問當然沒問題，但是在那之前你還有個約定沒完成呢……，我想和那孩子一起~不如說，我才不要住在這種全是男人的破地方，讓你手下的兵士看守我不就行了嘛~？當然、人選是誰我要指名~~~」
「不要過於得寸進尺。」安斯艾爾冷冷的說，羅伊只是輕輕扯扯安斯艾爾的袖子然後一臉仁慈的看著尤利亞：「——沒錯，確實是答應讓尤利亞小姐之後可以和那個人見面來著……所以、人選，我也差不多猜到了，沒關係哦，是那個人的話一定可以很好的看守好尤利亞小姐的。」說著轉頭看向安斯艾爾、示意他『安心』。
尤利亞一手抵了抵美麗的臉頰然後說：「——當然、我要————……」——
黑夜早早降臨，外邊持續著熱鬧的宴會，很多人都開始乘著酒勁大談自己的戰場英雄史。
路卡斯安靜的從醫務處回來，剛才偷偷的去醫務處處理了一下手掌的傷，那是在克萊爾的戰爭中，握住克萊爾的手、被克萊爾受傷的手裸露出的碎骨扎傷了，手掌各處都是被玻璃片刮傷刺入一般的傷口。
不過他才不會想別的，單純的認為大姐大能打贏真是太好了，大師傅還活著真是太好了，自己能抓住大姐大的手什麼的……真是太好了。
黑暗中傻兮兮的笑了笑，他避過一組人在外邊熱情宴會的邀請走進那個僅僅只有一個人呆著的大帳。
掀開簾子，克萊爾一個人坐在鋪好的被褥上，怕冷的朱利安早就被硬拉出去玩了、霍爾也被薇薇安強迫的和大家一起喝起了酒來，韋恩也不見蹤影……只有身體狀況不佳很勞累的克萊爾一個『傷員』在。
當然、路卡斯去醫務處的事當然是瞞著克萊爾的。
「大姐大。」他將雙手背在背後笑著靠近她，克萊爾坐在那兒，抱著雙腿低著頭，這時候的她看起來就和久遠的過去、被克萊爾欺負了一個人蹲在角落的路卡斯一樣，但她並非那樣的失意：「嗯，你不去宴會嗎？」
「嗯，我不用，畢竟我也不會喝酒去了還掃大家的興……，而且，現在我很想陪大姐大。」說著他也坐在克萊爾身邊，雙手撐在身後不拘小節的伸著腿坐在那兒，「大姐大要多休息才行，剛才就那樣突然的差點倒下去。」
「哼……。」克萊爾小聲一笑，要是平時肯定嘲笑路卡斯『就憑一隻金毛隨隨便便就說那麼令人害臊的話……』云云，但現在實在沒有氣力。
能說的、並且是最簡短的只有：「謝謝……。」、
對於狄克、還是放不下心，但是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耐心等待結果，希望還能和那大叔一起喝喝酒說說話……還是可以有事沒事打他一頓批判那猥瑣到人類極致的低下人品。
『啊……好睏。』克萊爾從剛才回來就還是驅散不了那種說不清的怠倦感，身體什麼地方隱隱作痛，明明傷口都已經癒合……到底是哪裡？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夠，是什麼？想著，她越發的感覺到疲倦，眼皮也開始打架。
「大姐大。」路卡斯的呼喊將她從黑魘裡拽出，「大姐大，能打贏尤利亞真的是太好了……那個，最後的大姐大很帥哦，拿著那把刀、打破那樣的鐵壁……不愧是我超級厲害的大姐大。」「恩…………」被那樣的誇獎，雖然誇張了但克萊爾還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本蒼白的臉頰也有些泛紅起來。
「還有、還有呢……那個，大姐大解放了第三道的鎖。以後不能那樣莽撞了喲，從長計議很重要、當然……勝了也好厲害。」
克萊爾有點想笑，這傢伙又想批評自己亂來又想誇自己厲害……這麼矛盾不知所措的樣子非常的惹人憐愛。
「大姐大……要好好珍惜自己，因為大姐大的一切不光只是你一個人的了，因為你也、你也……——」說著說著，困覺的克萊爾只感覺眼前突然的黑了下來，油燈的光輝被什麼給擋住了，待反應過來突然的呆然了。
路卡斯俯下臉頰，頭慢慢靠近身邊的克萊爾，彎著腰肢、湊近那泛白的唇瓣……意識有些模糊的克萊爾沒有注意到路卡斯是用怎樣的表情這樣突然的想要索吻。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空氣裡沒有以往那種微微甜蜜的味道、更多的是一種來自於身邊太陽一般的少年散發出的，卡主嗓子的苦澀感。
意識不清中，僅僅聽見了什麼不曾聽聞、又好像隱約熟悉的冰冷的、痛苦的聲音：
——「因為……你也是、我的啊——……」——
那個少年，有著決意的同時，一伴隨著一種深深的無力，一種無法阻止一切的悲傷、絕望感。
一切就要暫停。
也就是這個時候。
——「喲哦哦哦~~~！——~」
有什麼刺耳的、活潑的過頭的聲音一下子響徹整個帳子，『啪唰』一下路卡斯像閃電一樣在親吻到之前遠離克萊爾，克萊爾也被驚的猛然睜開雙眸視界霎時清晰明瞭。
之間有個人大氣的掀開帳簾不顧外邊老媽子賈斯汀的阻止笑嘻嘻的進去打招呼、來者，意料之外卻情理之中。
尤利亞，跟著羅伊來到克萊爾他們組的大帳裡，然後第一時間的突然登場打斷了某二人的親密時間，路卡斯大口喘著氣差點沒嚇岔氣過去，滿臉啊那叫一個通紅，要是尼爾森在看見這樣子絕對連環的『西紅柿！！』話語炮擊就來了。
把裡邊二人嚇了個可勁的罪魁禍首尤利亞，一下子竄進來然後高高舉手一反淑女常態、敬了個標準禮：
——「尤利亞克裡斯蒂安，前來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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