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四百九十三章一路向北的蒲公英 文 / 小七七爺
「難怪。」法心月打量了荊旭雨半天,忽然這麼說道。
「難怪什麼?」荊旭雨連忙問道,被法心月那雙神目一言不發地看了半天,那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為了擺脫這種難堪的場面,她當然得想辦法找些其他的話說。
「我是說難怪子星會喜歡你。」法心月這麼說著,眼中也閃爍著異彩。
法心月在她之前就把話題鎖死了,荊旭雨聞言又是苦笑一聲。不過荊旭雨這麼想卻是誤解了法心月的意思,因為法心月馬上又說話了:「你不要以為,我這麼說是說子星喜歡你是因為你長得夠美。和花顏,柳明媛還有我比起來,你的樣貌只能說一般般啦。再說,子星也不會輕易被一個人的外貌所迷惑。
他喜歡你,更可能是因為他被你內心中某種同樣真誠的氣質所吸引,完全能夠看出來,你在絕對是那種在明白自己心意之後,就義無返顧去做的人,而對子星來說,一個女人的真心比起要樣貌和財富來更容易令他心動。
雖然……這份真心並不完整,但好歹是真的,這就比他在世俗界十幾年裡見過的無數人要強得多。」
荊旭雨再苦笑,暗歎自己的心意難道真的就這麼明顯麼?居然連一介初次見面的異界公主也看得出來。
似乎看穿了荊旭雨的心思,法心月馬上又道:「我這麼說,並不是想讓你覺得驕傲,而是想要提醒你。有時候鋒芒太露未必就是好事,女人的心意也一樣。
女人的心當如大海,隱藏著自己的秘密,那唯一的港灣,更應該隱藏在無盡汪洋和萬頃波濤之後,才能留給那越過無窮障礙,航行千萬道理最終通達彼岸的小船。
否者,除了你的束縛者會纏著子星不放外,你的對手更會警懼防備。不過說實話,我現在也有點喜歡你了。」
荊旭雨汗顏不已,不過卻對法心月講得頭頭是道感到訝異,忍不住問道:「公主殿下似乎在情場上也不是一般人啊,對感情看得這麼透徹!」
「透徹麼?」法心月先反問了一句,接著臉現洞悉之色:「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早已過了千百世的人生了,所以才會對世間情愫這麼瞭解。
不過也沒什麼用了,畢竟身為女人,此生就注定要淪陷一次,到那時任你有千般手段,萬種智慧也無濟於事。所以……我才決定親手找到一個讓我毫不顧忌地對他使盡一切手段,也能承受得住的男人。那樣,即使我終究淪陷了,也無所謂了。而這,也是子星樂意面對的。」
說完,法心月又歎了口氣,聽她的意思,似乎不是擔心荊旭雨能翻起多大波浪,更多是為自己擔心,怕沒有人能承受來自她使盡手段製造出的各種方面的壓力。
這樣的態讓荊旭雨對法心月有了更深的瞭解,震動之餘,也是心中惻然。
法心月的洞悉神情完全表現在她的臉上,在她幾乎美得看不見人情的臉上,這樣的神情頗有詭異之感。
不過,荊旭雨卻只看到一種難得可貴的真情。
「言盡於此,至於怎麼做,倒是要根據你自己的意思。但說實在的,現在不管你做什麼事,我都不認為會有什麼好結果。好自為之。」法心月似乎失去了繼續談話的興趣,擺擺手,示意荊旭雨可以離開了。
這種與她在公主府使喚下人時如出一轍的行為,按理說以兩人現在的身份,她是沒資格做出這種行為,荊旭雨也沒理由聽從的。
但是,荊旭雨知趣地選擇了離開,她也清楚,今晚心神已被對方打亂的她是無論如何都討不到好的了。
「雖然都有問題,但總的來說,還是好姑娘呢。相比起我們,她們無疑更實際,更有結合的可能。」荊旭雨走後,法心月輕輕拂了捧自己溪澗潑霧般的濃密秀髮,輕聲詢問:「對不對,子星。」
「你太多事了,法心月!」熟睡中的方子星,忽然睜開了眼睛,眼中精光閃爍,哪有一絲熟睡的樣子。
方子星的靈覺是何等的敏銳?會察覺不到三個女人的暗戰,只不過不好插手,才要刻意避而不見而已。
其實蔡玉卿的噴血,荊旭雨的動作說話,甚至她們的激烈情緒,劇烈的動手心理,這些都一一反映在方子星的念頭之中。他的心靈確實就好像一面鏡子,反映著萬事萬物。
「你真夠狠的,雖然語氣溫和,沒有任何狠話,卻是直接撕破了臉皮,揭開了最血淋淋的事實,逼得我和她們之間再無任何緩衝,只能選擇進退了。」
方子星知道法心月必然會來見蔡玉卿和荊旭雨,但沒有料到,法心月如此的狠毒。雖然沒有什麼血腥殘酷的場面,也不是身體精神上的直接打擊,但狠毒有過之而無不及。
「以她們的個性,估計都要選擇退了,雖然我已經看開了不少,但你還真是盡一切可以動用的方式打擊我,連早就對我沒什麼影響力的蔡玉卿都不放過。本來以為今天只是相互試探,卻沒有想到你的手段招招陰沉,非要讓她們心靈破碎不可,這已經是窮凶極惡的歹人行為了。這次我損失不小,別怪我以後讓你拿出點方小說西來彌補彌補。」方子星冷靜的說道。
「我手段招招陰沉?她們若不知難而退,我就該直接摘下她們的腦袋了。順帶一提,還有那兩位,若是不掃除乾淨,我心難安啊。」法心月的態很強硬。女人之間的爭鬥,比起男人之間的爭鬥往往更要除惡務盡,必須要趕盡殺絕。
不過,方子星也知道,不管是蔡玉卿,荊旭雨,還是另外兩位不在這世界的,雖然法心月確實很想把直接把她們解決掉,但是她們身上都纏繞著無數複雜的人事物理,現在她掌握的力量雖然還算可以,但遠遠沒有到可以無視一切的程,所以在完全削減掉這些之前,也只能讓她們安然離去。正如方子星也只能打敗法心月,卻不能當場殺了她一樣。
「你特地留下來,不會只是想看我的窘相。」沉默片刻之後,方子星冷冷地問道。「一刻鐘了,差不多該作好決定了。」法心月臉色沉靜,白皙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有眼中光彩,卻是異樣閃動,「你等著她們的決定,我等著你的行動,現在我們現在就一起她們的選擇。」
方子星沉吟片刻,遂一個鯉魚打挺,雙腳一動,悄無聲息的化作殘影,向窗外奔去。
法心月淡淡一笑,追趕而去,矯健與輕盈,剛勁與飄柔,在夜色中交相輝映,又很快地將身體隱藏在黑暗的角落,遠遠飄盪開去。
原本靜謐無人的海邊上,此刻因為一片殘垣碎丘,顯現出一片淒涼景色。這時候天色又是清朗了幾分,雲層漸漸散去,月光漸漸明亮,將這個似乎被施工隊光顧過的海岸照得有幾分光亮。
海岸被月色覆蓋,天空中還是飄著浪花。蔡玉卿走在海岸邊上,身上散發著澎湃的氣浪,雙掌不是劈打翻轉,將週身一尺內的礁石土丘擊碎。
然而,那看似威力無比的身影,此刻卻顯得那麼地蕭瑟。
按照言情劇的老套路,女主角衝出去之後,外面應該是瓢潑大雨,最好還加電閃雷鳴,以應和人物悲痛欲絕的心情。但此時偏偏天色比此前更好,月光更明亮,如水般灑在這荒涼的海岸,讓浪花在月色中如銀花飛舞,更顯出別樣的魅力。
這正是良辰美景,卻在此時顯出一種譏諷的味道,令人不由感慨「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蔡玉卿仰頭看天,任憑一朵浪花落在臉上,一片冰涼,這時候她真的希望來一場傾盆大雨,讓她可以痛痛快快的淋一場。因為,蔡玉卿的心在發顫,她情不自禁地用左手狠狠地抓住自己豐滿的胸膛。心痛,非常地痛,痛徹心扉!
求不到對應的溫暖來撫平,就迫切需要強烈的冰冷來麻痺。
蔡玉卿的腦海中浮光掠影一般地掠過一幅幅動人的畫面。
那一襲樸實衣物作戰袍,恍若天地戰神的剛猛霸氣br/>
躲在小院裡,跟自己悄悄私語的甜蜜溫馨br/>
在直面槍林彈雨和大勢壓迫的時候,毫不畏懼,獨臂擎天,力挽狂瀾的無敵身影br/>
在床上,和自己相擁在一起暢談人生理想的靦腆笑容br/>
分手前的溫和體貼繞指柔,重逢後的戰天斗地百煉鋼br/>
曾經蔡玉卿以為她跟方子星一輩子在一起,直到半小時前,她也認為兩人能重拾往日的羈絆。
然而就在剛才,夢,碎了。
而蔡玉卿的那顆曾經夢想的心也碎了。
「啊……!」蔡玉卿在海岸盡頭,海水邊緣,忍不住發出痛苦地低鳴聲,那低鳴聲就如同離群的孤雁,淒涼痛苦的絕望嘶叫聲一樣。
周圍的小蝦幼蟹等小動物也驚異地看向蔡玉卿,不自禁地都遠遠躲避開,而低空飛過的海鷗也彷彿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看著蔡玉卿。蔡玉卿臉上兩行淚水無聲地流下。
傻子,自己就是傻子,自作聰明,自以為是的傻子!
「砰!嘩啦!」
蔡玉卿忽然痛苦地單膝跪了下去,讓撲上海岸的海水打了個水波。她用力地捂著心口。
因為心痛,痛地心彷彿被針刺一樣,痛地手心都劇烈疼痛,疼的十指都沒有了直覺。
老天沒有給狂風暴雨來麻痺,反而讓著皎潔的月色給她更明朗的感官,蔡玉卿只能狠狠地用手抓住心口,似乎這樣才能緩解疼痛。
「哈哈!」蔡玉卿流著淚水,卻忽然站了起來仰天大笑,笑自己的傻,笑自己的天真。
這一刻——那心口劇烈地疼痛令蔡玉卿咳嗽了起來,咳嗽地胸膛彷彿刀刺一般疼痛,可是蔡玉卿依舊劇烈咳嗽了起來,咳嗽的蔡玉卿就好像蝦子一樣蜷縮半跪了地上。
「咳,噗!」一口劇烈地咳嗽,一口淒涼艷紅的鮮血噴在了不時有海浪撲上的海岸盡頭。
蔡玉卿看著雪地上這一灘鮮血,他忽然覺得,這一灘鮮血很像一隻玫瑰花,一隻血色的玫瑰花。蔡玉卿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當初,方子星握著從一個月每天少吃一些飯菜節省下來的錢買來的玫瑰花,傻傻地呈在自己面前的場景。
「水中月,鏡中花,那夢中的人啊,終究是一場空。哈哈……」蔡玉卿在海岸盡頭,海水邊緣不可抑制地大笑,笑聲卻那麼淒涼br/>
夜深了,一輛浪花白色的軍車,疾駛而去。
「雨下整夜……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窗台蝴蝶……是詩裡紛飛的美麗章節……」
車裡,忽然傳出一聲手機鈴聲。
「玉卿姐!」電話中,一聲急切地大喊聲響起。
此時,荊旭雨也來到了蔡玉卿剛剛所在的海岸。
這裡距離眾人所在的醫院很近,荊旭雨很快就發現了蔡玉卿留下的痕跡,特別看到海岸邊的一灘血更是臉色大變。
「玉卿姐,你沒事。」
「小雨……」蔡玉卿的聲音很是嘶啞虛弱,似乎下一刻就要臥然倒下一樣,嚇得荊旭雨眼皮直跳。
蔡玉卿挺著手機那頭的急促呼吸,眼神直直地望向前方,彷彿就看著那個總在自己身旁的小妹妹,就在自己眼前,可以看到她小臉發白的樣子。
蔡玉卿心裡一暖,微微搖頭,說道:「沒事,不用擔心我。倒是你沒事嗎?」
荊旭雨聞言一怔,眼神一陣躲閃,沉默不語。
蔡玉卿長歎一聲,仰頭看天,說道:「原本我是喜歡看海的,可是現在卻感覺,這海很淒涼,很冰寒。」
荊旭雨看著那一灘讓人心驚的血色玫瑰,此刻正慢慢的,被不斷撲上的海浪覆蓋,最終再也沒有了蹤跡,問道:「你……要離開嗎?」
「是的,我要走了,你也要和我一起走嗎?」蔡玉卿淒然的點了點頭。
「星星並不是在裝睡,而是在旁觀啊!你就沒有感覺到嗎?一開始我也以為他睡著了才敢進來,可接近他到一米之遙的時候,就發現他雖然閉著眼睛,但他的神意始終籠罩著那個範圍,而且絲毫沒有隱藏的意思,就是想要我們在這種在他面前,卻被他旁觀的情況下吐露心聲啊。現在我們說的話他已經都聽到了,可他並沒有驅逐我們,可見對於我們的事情,他還是持保留態的,我們為什麼要就此在那個女人面前退步呢。」荊旭雨不忿地說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更要離開。」蔡玉卿拭了拭臉上的清淚,苦澀地說道:「我不想……連他對我的最後一絲寬容也辜負掉。我不想……以後連面都見不了。」
「我會留下的。」荊旭雨沉默片刻,堅定地說道:「留在他身邊。」
雙方都沉默好久了,最終,荊旭雨憂傷中帶著一絲歡愉地說道:「玉卿姐,我的這個手機鈴聲陪了我好幾年了,但現在我已經不再需要它了,你就最後在聽一次,然後把它帶走,為你送行。」
聽到手機那頭答應一聲,荊旭雨先掛了機,然後蔡玉卿便打了過來,優美而有些傷感的旋律響了起來。
「小學籬笆旁的蒲公英,是記憶裡有味道的風景,午睡操場傳來蟬的聲音,多少年後也還是很好聽br/>
將願望折紙飛機寄成信,因為我們等不到那流星,認真投決定命運的硬幣,卻不知道到底能去哪裡br/>
一起長大的約定,那樣清晰,打過勾的我相信,說好要一起旅行,是你如今,唯一堅持的任性br/>
一起長大的約定,那樣真心,與你聊不完的曾經,而我已經分不清,你是友情,還是錯過的愛情……」
優美抒情的手機鈴聲響了整整三遍,蔡玉卿才接了電話,回應道:「我會把它一點不留,完完全全帶走的。而我,現在也要換個鈴聲了。雖然現在還沒下,但你也先聽聽」
說著,蔡玉卿看著車內外的景象,回憶著當初和方子星分手時的一幕幕,用帶著抽泣的聲音唱道:「後視鏡裡的世界,越來越遠的道別,你轉身向背,側臉還是很美,我用眼光去追,竟聽見你的淚br/>
在車窗外面排徊,是我錯失的機會,你站的方位,跟我中間隔著淚,街景一直在後退,你的崩潰在窗外零碎br/>
我一路向北,離開有你的季節,你說你好累,已無法再愛上誰,風在山路吹,過往的畫面,全都是我不對,細數慚愧我傷你幾回br/>
我一路向北,離開有你的季節,方向盤周圍,回轉著我的後悔,我加速超越,卻甩不掉緊緊跟隨的傷悲,細數慚愧我傷你幾回br/>
停止狼狽就讓錯純粹……」
原本只是哀傷淡淡,變化不多,甚至前奏還有些唯美的旋律,此刻由蔡玉卿唱出,竟然是如此的淒苦,悲痛又絕望。
痛苦的旋律,隨著軍車的奔馳,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車中的女子,帶著無盡的追悔,和那因宿主的不再迷失,而被放飛的蒲公英,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