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080:決裂 文 / 如小果
080:決裂
這一聲悶雷炸得明玉等人都懵了,面面相覷不曉得蓮月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蓮月急得語無倫次:「奴婢也是聽說了,沒想到真有此事……當年咱們老爺還在世時……」
明玉很快冷靜下來,看著蓮月道:「你慢慢說,當年到底怎麼回事!」
明玉冷靜的神情感染了蓮月,蓮月喘了一會兒氣,等呼吸平穩下來才道:「奴婢也是聽說的,具體的並不清楚,只曉得當年咱們爺差兒就過繼到了大老爺和大夫人名下。舒榒駑襻那時候咱們老爺還在世,這事兒本來已經確定,就差最後記名改名的一步,咱們老爺不幸去世,又沒有留下其他血脈,這件事才不了了之的……」
過繼要不但要通過族裡,還要通過親戚們的認可,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秦氏的娘家人,楚雲飛外祖父。
「可咱們姑爺是長子,又是夫人和老爺唯一的兒子,怎麼可能會過繼到大夫人和大老爺名下?」周嬤嬤立即提出疑問,即便過繼,也不可能過繼長子,長子為掌舵之人。何況,只有這麼一個兒子,過繼了豈不是後繼無人?
蓮月想了想道:「據說是為了咱們爺的前程,那時候大老爺已是舉人老爺,咱們老爺說是不打算入仕的,可咱們太老爺一心希望咱們這一脈也能在舉業仕途上有建樹,才決定過繼到大老爺和大夫人名下。這件事商議了半年之久,大老爺和大夫人遲遲不肯頭,據說是因為財產分割的問題。」
楚家本是商戶出身,如今尚在人世的太老爺是進士出身,比起尚無在科舉上有建樹的楚雲飛這一脈,他們一脈的社會身份自然高些。倘或楚雲飛能一路讀書,有了這些科舉上有建樹的長輩,仕途之路自然走得順暢些。以後步入仕途,往來之間也不會被人瞧低了去。
真的只是這麼簡單的理由?
明玉隱隱約約覺得沒有這樣簡單。
「說到底,咱們爺並沒有過繼吧?」
蓮月愣了愣,不確定地道:「奴婢曉得的也不多,都是以前聽府裡老一輩的人偶爾說起,可奴婢來了府裡這些年,咱們爺的事,幾乎都要過問大夫人和大老爺的意思。」
明玉和楚雲飛的婚事,裡裡外外幾乎是楚大夫人一人操辦,秦氏守寡不方便出面,然楚雲飛畢竟是她的兒子,兒子的婚姻大事,她都沒有插手,至少表面上外人眼裡是這樣……之前雖有所察覺,可明玉沒想到還有這樣一樁事!
她的心有些亂,一天之內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
蓮月一臉急色:「不曉得大夫人突然將那過繼的文書拿出來做什麼?如果夫人知道了,不曉得如何著急呢!」
明玉篤定冷靜地道:「可咱們爺畢竟沒有記入大夫人和大老爺名下!」
如果過繼的程序走完了,楚雲飛也會隨著楚文博他們改了名字,可楚雲飛並沒有。他單名一個雲字,表字雲飛,並沒有隨著楚文博他們的排行改名。在這府裡,秦氏身邊的人稱他為爺,其他人都叫她四爺……明玉憑著這一斷定下面的人那些可信,那些不可信。就比如春蕊,她之所以留下春蕊,也是因為春蕊後來與她說話改了這細微的幾乎不容易察覺的稱呼。
另一方面她不忍心看著春蕊一個活脫脫的人沒了,這些人所求的不過是衣食罷了。
明玉站起身,道:「我去看看母親。」
她和楚雲飛離開時,秦氏說要午睡,這轉眼不過片刻,她一回來就得了消息,秦氏那頭自然也得了消息。
想到這裡,明玉的步伐不覺加快了速度。她新婚頭一天敬婆婆茶時,楚大夫人都未提這話。而明玉敬她茶時,也只是把她當做伯母,按照對伯母的禮儀進行,她雖然遲遲不肯接,又擺出一副身為婆婆的樣子訓誡了一番,但最後還是接了茶的!
秦氏果然沒有午睡,但屋裡卻靜悄悄的,只有蓮蓉一人神色憤憤不平地站在她身邊。見明玉走進來,忙三兩步上前來,張著嘴欲言又止,終究什麼話也沒說出口。
過繼改名,還需得畫押衙門裡蓋了章轉移戶籍,也就是正式的過繼文書。雖然是一張紙,可一旦過繼了,楚雲飛和她都只能認楚大老爺和楚大夫人為父親母親。蓮月說的不清楚,但後來過繼之事擱下不提的緣故,明玉猜也能猜到,楚雲飛的父親沒了,這一脈不可能就這樣斷了。但也有另一個途徑,再過繼一位族裡的孩子到秦氏名下,等秦氏百年之後,也有人侍奉香火……
明玉深吸一口氣,到底還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看似和睦互相扶持的一家子,卻早已貌合神離。
這個家讓她第一次覺得這般冰冷,而秦氏和楚雲飛在這個家裡生活了這麼些年,她不是沒想過其中的艱辛,卻也被面上的一切迷惑了眼睛。楚雲飛不是不能讀書,他十幾歲就已是秀才,他不是因為有不足之症身體弱,才請了師傅跟著學拳腳功夫健身,即便他從未說過,明玉也能看出他額頭上的傷疤是小時候就留下的……
「你還不曉得,雲兒還有另外一個名字,文瑞。」秦氏的神情已分不清悲喜,聲音卻出奇的平靜。
明玉道:「我只曉得當初與相公議親時,跟帖上相公的名諱不是這個。相公,也只有一個名字!」
秦氏歎了一口氣,扭頭看了明玉一眼,苦笑道:「我們家的事倒如今已說不清楚,當初你祖父這樣決定,我和老爺也不好反駁,那時候你外祖父辭去身上的職務,家裡一位庶弟不成氣候。而到了後來,卻也是迫不得已才如此,指望著他過繼到了你大伯父、大伯母名下方能保住一條命……可誰也沒想到,事情的變故如此之快,無法預計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秦氏彷彿陷入一團迷霧中,說話沒了章法,斷斷續續不知道該如何說才說得清。明玉道:「其他的都不管,相公並沒有記入大伯母、大伯父名下不是?既然沒有,娘就不要想這些了!」
秦氏輕輕搖了搖頭,自嘲似的道:「事兒哪裡這樣簡單,這些年我不是不曉得她們的手段,總想著當年他們能答應此事,也算是仁至義盡頂著風險了。這些年,若不是他們我和雲兒會如何實難說清楚。也莫怪你大伯母會這樣著急,將那文書翻出來……」
楚雲飛說楚大夫人他們不過怪他擅自決定,就連之前的婚事,也是在楚雲飛算計之下,楚大夫人迫不得已才了頭,並且一切事宜親自出馬。楚雲飛此次的決定,有楚二老爺之前說的理由在內,但楚大夫人這會子拿出文書來,只怕楚雲飛說的理由佔去大半吧!
畢竟,楚雲飛之前不管做什麼,都要楚大夫人、楚大老爺了頭才成,可結果是,楚雲飛一事無成不說,連婚事也一再耽擱!
明玉鎮定地道:「畢竟當年這事沒定論下來,相公也並未改名,這樣的東西一早就該毀了才是!」
秦氏聞言愣了愣,混亂不清的眸光漸漸清晰起來。蓮蓉忍不住道:「少奶奶說得在理,大夫人將那文書留著可見其心了。這些年也沒少從夫人這裡拿東西去,說白了,咱們府裡上上下下的開支,說來是從大夫人哪裡出來的,可到底還不是用的夫人和爺的!就算當年夫人老爺欠他們的,這些年也該還清了!夫人……」
話沒說完就被秦氏打斷,正要說話,屋裡眾人忽覺眼前一亮,蓮月尚未進門,話語卻已傳來:「爺把那文書撕了!」
聲音中不由得流露出幾分快意。
屋裡眾人卻愣住,秦氏站起身,一邊朝外面走一邊道:「隨我去看看。」
明玉忙小跑著追上秦氏,扶住秦氏的手臂,其他人也忙跟上。蓮蓉和蓮月說起話來。
「是不是真的?你怎麼知道?」
蓮月道:「方纔少奶奶過來,我便想著去大夫人那邊瞧瞧,沒想到我才剛到,就聽到正屋裡一陣響動,然後就聽到大夫人發怒……接著裡面的人出來,說起這事兒,我便連忙回來告訴夫人少奶奶。」
這會子差不多是午睡時辰,慣常這個時辰,府裡各處都靜悄悄的。她們一路行去,所到之處同樣寂靜無聲,甚至比往日更寧靜!
然而,這個午後卻沒有人午睡。
楚二夫人正和二老爺坐著一邊喫茶一邊說話,聽了二老爺的話,楚二夫人不覺蹙著眉頭,躊躇半晌仍舊不免有些擔憂:「小四此舉,真的不會對老爺造成什麼影響?」
「韃子英勇善戰,能與之較量的除了童大將軍便是順親王的門生前兵部尚書蔣大人,蔣大人革職查辦,聖上方派了童大將軍出戰。此次難民一事,若不是江大人處理得當,童大將軍不免要落下個罪名來。不過眼下細想,難民從京都而來,只怕尚未抵達京都,難民搶奪財物殺人放火之事聖上也早已心知肚明。聖上按住不提,又准了韓大人的奏折……無論如何,眼下京都是一灘攪渾的水,在情勢未明之前,不宜去京都。聖上年幼登基,如今羽翼逐漸豐滿,怕是要有些大動作了……」
正說著,小黃氏進來回事,楚二老爺打住話不提,起身道:「我去書房修書一封給大哥送去。」
說罷便出了門去,小黃氏這才走到楚二夫人跟前,低聲道:「剛才聽下面的議論,說大伯母將當年過繼的文書拿出來了!」
楚二夫人腦海裡還盤旋著方才楚二老爺說的話,一時沒明白過來,問道:「什麼過繼文書?」
「就是當年要過繼四叔的文書啊!」
楚二夫人低頭琢磨半晌,方想起這事兒來,因有楚二老爺之前的話穩了她的心,這會子想到那事,不禁冷笑:「早已發霉的陳谷子爛事,這會子拿出來說還有什麼用?早知今日,當初還故意拿喬不答應!」
小黃氏曉得的也不多,「只是,文書都有了,不曉得是不是也改了族譜,將四叔的名字記在大伯父、大伯母名下了?」她是兒媳婦輩分的,如今還沒到能祠堂閱讀族譜的時候,自然不曉得楚家的族譜長什麼樣。
楚二夫人看了小黃氏一眼,道:「怎麼可能,小四的名字果真記在了你大伯母、大伯父名下,你嬸嬸也不會住在這裡了?你大伯母雖然有這個意思,不過你大伯父到底沒答應。咱們家人丁單薄,否則……你說你大伯母將過繼的文書拿了出來?!」
小黃氏被楚二夫人驚愕的模樣弄得懵了,她剛才不是說的很清楚麼?但還是用力地了頭,以表明消息的準確信。
「那文書不是毀了麼?在你堂叔臨終前,當著你堂叔的面兒毀了。」
這會子哪裡還有什麼過繼文書?!
秦氏和明玉趕到楚大夫人院子外面時,就聽到楚雲飛冰冷中帶著嘲諷的話語:「據我所知,這文書當年就毀了的!難道是我年紀小記錯了?」
明玉怔了怔,扭頭去看秦氏,秦氏也一臉始料未及的驚愕!驚愕過後,她臉上的神情慢慢冷靜下來,繼而眸子裡一片冰涼。
楚雲飛的身影出現在正屋門口,遠遠地明玉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卻也能感覺到渾身透出來的冷意。
正屋裡,楚大夫人嘶啞盛怒地話語傳來:「真正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楚雲飛輕輕轉頭看一眼,大步流星朝明玉和秦氏走來,楚文博從屋裡追出來,一邊跑一邊道:「母親也是為你好,曉得你性子倔強不肯聽勸,方找了這文書出來,她不過為了勸你罷了,並沒有別的意思……」
楚雲飛絲毫沒做停留,到了秦氏和明玉跟前,緊繃的神情仍舊沒有絲毫放鬆,語氣也生硬至極:「我們回去。」
說罷領頭走了,明玉和蓮蓉一左一右扶著秦氏,正屋裡又傳來楚大夫人說話聲:「博哥回來,他們要走就讓他們走,我算是白操了一世心,不領情就罷了,這般忘恩負義……」
楚文博看了看出了院門的一行人,又回頭看了看正屋的簾子,歎了一聲才忙回屋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