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第一百九十二章 文 / 如小果
阮氏也深有同感似的,歎了口氣卻道:「她還這樣年輕,一輩子卻那樣長,真不曉得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明玉不言,外頭有婆子尋來回事,阮氏收起悲痛的神情,理了理衣裳問:「什麼事兒?」
婆子弓著背恭恭敬敬回道:「三奶奶她們今兒怕是要在廟裡留宿,這雨越下越急,不敢下山。」
阮氏蹙眉,語氣略有幾分不悅:「早起瞧著天兒不好,就說不要出門的,偏偏要去。」
婆子垂著頭沒接話,阮氏瞧了瞧外頭愈發暗沉的天色,一擺手道:「罷了,幸而身邊帶著的人多,咱們家的人又常去,只是……」
說著將目光落到明玉身上,歉然道:「四弟妹只能明兒見三弟妹了,今兒她們去廟裡還願了。」
明玉曉得吳氏因一直沒有生出孩子,是寺廟的常客,「難怪今兒一直沒見著三嫂。」
阮氏目光閃了閃,欲言又止一番,起身道:「許久沒見著四弟妹,就想著過來尋四弟妹說說話,這會子時辰不早了,我去廚房瞧瞧。」
明玉起身相送,到了屋簷下,自有丫頭服侍阮氏穿上木履,目送打著油紙傘,被三五個丫頭婆子簇擁著的阮氏在院子裡沒了蹤影,落英方蹙著眉頭,沉吟問道:「大奶奶說這些話什麼意思?莫非真的是七姑奶奶說了什麼?」
雖是問句,後面一句卻帶著幾分肯定。明玉心裡苦澀,嘴角卻不由得揚起一抹冷笑,轉身回到屋裡在榻上落座,吃了一口茶,抬起頭平靜地道:「她們在試探,即便真曉得什麼,她們選擇試探,只要心裡無愧,就不會心虛。」
落英卻有些焦急,顯然明玉也和她想到一塊兒了,從她們才見到楚大夫人,楚大夫人說起王家的事,言辭之中都藏有他意。什麼你情我願,什麼那姓王的畜生一表人才,當初事發時,這些刺耳的話三太太沒少說。
更何況剛剛來這裡的阮氏,她言辭更是針對明玉。不過隱瞞的多緊,隱瞞多久,皆逃不過天理昭昭、疏而不漏。落英如何不著急,即便過了這麼多年,她深知明玉已調整過來,有人再提起她總能從容地面對。
「我們如今不曉得大夫人有什麼企圖,姑奶奶還是防著些好。」落英沉聲道。
明玉微微一笑,搖頭:「不必,落英你只需記住一點,我們並沒有隱瞞什麼,我也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落英不解,明玉吐了一口氣道:「若咱們一回來,大夫人拿出長輩的身份來問罪,那麼她就十拿九穩,可她沒有。所以她們並不能肯定,只能這樣試探。」
即便肯定,她們選擇試探,而沒有針鋒相對就有兩個可能,一個可能是楚雲飛如今不再是個閒人,從前線回來後他也頗有些名氣,看起來前途不錯,不想再與楚雲飛、秦氏徹底鬧翻。至於第二個可能,明玉其實早就想到了。
這樣說落英就明白了,想了想道:「姑奶奶的意思是,只要咱們不認,大夫人也沒可奈何?」
明玉道:「我們並沒有什麼要認的,我和太太在婆婆、相公跟前從來就沒隱瞞什麼,又有什麼天理昭昭偏偏遺漏了我之處?」
「可,姑奶奶不是也疑心是七姑奶奶,七姑奶奶到底是姑奶奶的姐姐。」
「是啊,雖然她做了王家大奶奶,但她也是陳家的女兒出身。」明玉吐了口氣,「我雖疑心是她,卻也不能完全肯定。既然不能,是她或者不是她都不要緊。」
這樣說落英倒是明白過來,不覺點了點頭,道:「那麼不管她們還要說什麼試探的話,咱們只當做就事論事全說王家就罷了。」
明玉點頭,雖說不要緊,可心裡仍舊忍不住一寒。她情願相信不是明珍。
落英又仔細琢磨一會子,喃喃道:「不曉得大夫人到底有什麼目的,想著咱們回來,她的態度轉變這樣大,口蜜腹劍,愈發難防。」
又道:「咱們還是趕緊回京都吧,橫豎大夫人親口說了太老爺子並無大礙。」
好容易讓她們回來,哪裡會這麼容易就讓她們走的?
「咱們來了,卻沒見著管事。」她們今兒到了直估,楚大夫人、楚二夫人親自去二門上接她們,聲勢這樣大,必定上上下下皆知。
落英忙道:「姑奶奶休息時,奴婢去打聽了,管事前兒離開直估去京都了。」
沒想到正好錯開,是巧合還是故意的?這倒是不要緊,明玉看著落英,見她還猶豫著有話要說似的,便道:「想說什麼就說吧。」
落英遲疑片刻:「就算夫人曉得姑奶奶以前的事,那也是信任太太,可畢竟未曾親眼所見,會不會疑心很難說清楚。以前姑爺的婚事是因大夫人從中作梗,夫人守寡不好出面把姑爺的歲數拖大了,如今的情形和以前卻不一樣。姑爺是要出人頭地的……」
話沒說話,見明玉臉色一沉,忙把話打住,明玉聲色不覺嚴厲了幾分:「若我們有這樣的心思,豈不是要叫夫人傷心?!」
落英的意思是,從前秦氏同意這門親事是迫不得已,如今楚雲飛頗有些小名氣,她雖然仍舊守寡,但已有了孫子,早就能出面交際應酬。以後楚雲飛飛黃騰達了,自是容不得妻子有半點兒的污穢。明玉不曉得落英怎麼就生出這樣的想法,「夫人和爺何曾疑心過我?我嫁給了爺,何曾受過他們半點兒委屈?家裡的事夫人交給我後何曾主動過問?我做什麼,夫人何曾阻止過?這樣昧著良心的話,別說說出來,就是想也不能夠的!」
落英嫌少見明玉這般著惱,不由怔了怔,回過神來忙跪在地上道:「奴婢知錯了,奴婢以後再不會說這樣的話!」
「不是不能說,想也不能想的!」
落英連連點頭,嚇得臉色都變了,明玉吐了一口氣,伸手拉她起來:「我曉得你一心為我著想,因大夫人、大奶奶的話才想到這些,可你要明白,真正的家是叫人覺得溫暖的,是個可以避風擋霜的港灣,我們家就是如此。在這個家裡,誰也不能疑心誰,否則就如了他人所願,讓他人有機可趁。」
「是奴婢想多了。」
不能怪落英多想,這才是楚大夫人真正的用意也不一定!但至少由此肯定了一點,楚大夫人不會對秦氏、衍哥怎麼樣,而在楚大夫人沒有行動前,明玉也是安全的。()
見落英臉色還沒緩過來,明玉朝她笑了笑道:「你的性子和香桃一樣,都是穩重的,也能顧得了大局,若不是一心替我著想替我著急,也不會這麼容易就自亂陣腳。但不管遇上什麼事兒,堅信能信任的人就要堅信下去,這一點千萬不要忘了。」
落英深深點了點頭。
外頭的雨勢果然大了許多,好在房屋的屋簷延伸出去比較遠,從東邊廂房去秦氏的正屋也不必打傘穿木履。
秦氏已起來,貪睡的衍哥竟然也醒來了,揉著眼睛翹著嘴不滿地問:「咱們什麼時候去爹爹哪裡?」
雲媽媽給他穿好衣裳,失笑道:「今兒咱們才到呢!」
「可是衍哥已經很久沒見爹爹了,明明很想睡,卻睡不著,外頭又下雨,一點兒也不好玩!」
連秦氏也忍不住笑起來:「從前你爹爹沒回來,瞧你不是一樣日日貪睡?」
衍哥想也沒想,脆生生道:「可現在不一樣了,爹爹回來了!」
雲媽媽給他穿好鞋子,秦氏招手,衍哥屁顛屁顛跑過來,秦氏將他抱起來讓他坐在膝蓋上,一邊輕輕搖晃,一邊道:「過兩天咱們就去爹爹哪裡好不好?」
衍哥悶悶地點了點頭,明玉接了蓮蓉送來的茶水,轉手遞給秦氏。蓮蓉又把衍哥吃得兌了蜜露的水送來。
秦氏吃了一口茶,抬頭問明玉:「剛才起身,見博哥媳婦從院子裡出去?」
明玉笑道:「過來找兒媳說了一會子話。」
秦氏點頭道:「還以為看花了眼。」
「娘還沒醒來,她說了一會子閒話,又有事就先走了。」明玉看了看外頭暗沉的天色,「這雨只怕明兒也晴不起來,爺打發來的管事前兒走了,兒媳想著明兒讓阿陽去一趟莊子上,他會騎馬,還有幾分身手,既然鄭家要買,就早些辦妥了。」
秦氏聞言就點頭道:「也好,衍哥又鬧著不肯在這裡。」
家是能讓人覺得安心溫暖的地方,這個地方卻從來不會給人這樣的感覺。衍哥雖是小孩子,什麼都不明白,可小孩子比成年人更敏感。不管是在南京,還是在淮安,衍哥睡覺總能做到雷打不動,他今兒這麼早就自個兒醒來,還真是個特例。
秦氏並沒有問阮氏找明玉說了什麼,見衍哥一口氣吃了茶碗裡的蜜水,就隨手接了他遞來的空茶碗,轉手交給明玉時,道:「咱們都要平平安安趕在年前回去。」
明玉點頭,不是趕在年前,是要盡快。這個秦氏住了二十來年的地方,第一次離開時走得那樣乾脆,就可見她多不願意在這裡呆下去。而這一次楚大夫人針對明玉,她也跟著回了這個最不願回來的地方……
明玉哪裡不知,秦氏最主要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回來。所以明玉不願等著楚大夫人先行動再應對,既然是遲早要發生的事,不如自個兒主動推一把,這麼試探、猜疑毫無意義。
「下雨的天兒,馬跑起來也吃力,給門上的人一些賞錢,選一匹腳力好的加料。」正好蓮月進來,秦氏朝蓮月吩咐道,「若門上的人問起,就如實說了。」
蓮月才進來,不曉得說什麼話,落英福福身道:「奴婢去說吧。」
秦氏點頭,誰去都一樣。她們回來後,楚大夫人並未提莊子上的事,既然太老爺子並無大礙,她們偶爾回來住不可能要她們出錢,住久了卻不好。
明玉曉得秦氏和自個兒想到一塊,其實從城裡去莊子並算不得多遠,就是一般的老馬跑個來回也不見得吃力,何況買得起馬的,就一定會好好養著馬。特意來這麼一出,若楚大夫人沒什麼反應,那就順理成章地賣給鄭家了。
晚上的洗塵接風宴擺在了楚大夫人正院後面的花廳,天黑的要早一些,還沒預備妥當,就已掌燈。石板路被雨水沖刷乾淨,燈籠投下來的影子明晃晃倒比不下雨時更亮堂了似的。
阮氏和小黃氏親自過來請,三個去梅家讀書的孩子也都回來了,楚大夫人、楚二夫人已先到,見秦氏、明玉進來,就忙叫三個孩子過來見禮請安。兩人都各自給了見面禮,略問了幾句話,楚大夫人就笑著朝衍哥道:「跟哥哥們去玩吧?」
衍哥看了看三位素未蒙面的兄長,搖搖頭。
楚大夫人也搖頭:「都是兄弟,卻這樣陌生。」
衍哥是不怕生人的,但他自個兒不肯去,大伙也沒法子。讓三個孩子退下,就吩咐擺飯。
飯桌上擺了酒盞,每人跟前都斟了一杯,秦氏素來不常飲酒,明玉更不敢多吃,也不過應個景兒,只是菜上得慢,一頓飯吃了半個時辰才結束。
秦氏、明玉下午都休整過來,等飯菜扯了,擺上果子點心,上了茶水。楚大夫人、楚二夫人、秦氏坐在東邊說話。她們妯娌便聚集在西邊窗下,話題不過圍繞著衣飾首飾,明玉比較感興趣的是宇文氏的鋪子:「聽說七弟妹的鋪子由一間變成兩間了?」
宇文氏笑起來,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謙虛道:「兩間鋪子加起來也不大,其實沒多少賺頭。」
看她笑得這樣開心,明玉笑道:「總比我強些,我還沒自個兒開過鋪子呢!」
宇文氏眼底卻流露出幾分別的神色,不過一眨眼就消失了,訕訕道:「可婆婆不喜歡我總往鋪子裡去。」
小黃氏道:「你見過誰家的媳婦天天兒往鋪子裡鑽?」
宇文氏張了張嘴,卻沒說話,把腦袋垂了下去。從前相公病著,她要在跟前服侍,盯著相公按時吃藥吃飯,如今相公的身子骨好了,整日裡在書房讀書。二嫂還能幫著婆母管一些事,她除了每日裡晨昏審定,不去鋪子裡頭,她還能做什麼?
宇文氏眼底一片晦暗,明玉握住她的手,笑問:「七弟妹去鋪子裡做什麼?」
宇文氏低聲道:「沒什麼事兒,鋪子裡請了木匠,也請了掌櫃,就去看看木器做出來的是不是我想的那樣。」
明玉曉得她娘家人都是木匠,她從小耳濡目染,也懂得木器,遂笑道:「七弟妹可以在家畫圖紙,畫好了送去鋪子裡,等木匠師傅做出來,叫他們送來你看看就是了。」
宇文氏抬起頭來,咧嘴一笑道:「圖紙我見過,雖然不太會,可以慢慢學!」
見她又有了精神,笑容重新回到臉上,明玉也被感染。宇文氏開舖子,也不過是想證明她自己還是有用的罷了。
小黃氏扯了扯嘴角,道:「前兒還說要認字,才幾天又丟開了。」
宇文氏不服道:「我已經認得不少字了,雖然字寫得不好,慢慢練習總能寫好的。」
說到寫字,明玉倒想起宇文氏請江夫人帶給她的信,今兒才回來,一直沒機會問。想想還是算了,沒得被發覺反而牽連她。
直到快二更天,楚大夫人也未曾提莊子的事,時辰不早,眾人魚貫著從花廳出來。
進入秋天到底比不得夏天,下了一天的雨,倒覺迎面吹來的風有些寒意,明玉禁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會子各處仍舊燈火通明,楚大夫人正屋更是如此,院門口還點著燈籠,阮氏提著裙擺,一路急行。不等丫頭通報,便直接進入楚大夫人正屋,楚大夫人正坐在梳妝台前,大丫頭手腳利落地卸了她頭上的珠釵。
聽得腳步聲,楚大夫人扭頭望過來,那丫頭冷不防,生生撤掉了楚大夫人一根頭髮,楚大夫人吃痛,扭頭怒道:「毛手毛腳的,這點兒事也做不好!」
丫頭雖委屈,嘴裡卻不敢辯駁,阮氏上前一步,道:「不曉得魏媽媽當家的如何與她們說的……要將莊子賣給鄭家。」
楚大夫人見不得阮氏這般大驚小怪的模樣,瞪了她一眼。
阮氏忙垂下頭,不等楚大夫人再問,阮氏道:「今兒下午兒媳去找了四弟妹,瞧她一點兒也不慌張的樣子,只怕那信……」
見阮氏遲疑,楚大夫人又瞪了她一眼,冷笑一聲道:「淮安陳家四太太,賢惠的名聲可不是假的。她是讀書人家養出來的,嫁的也是讀書人家,小四媳婦雖是庶出,那陳家的十五姑娘同樣是庶出,這個還是打小養在太太身邊,如何婚配時,反嫁了我們這樣根基不深的人家?而那位養在姨娘身邊的,卻嫁了根基不錯同樣是讀書人家?」
當初明玉嫁過來時,楚雲飛一事無成,細說起來,他們這一脈好歹從太老爺子開始就棄商從文,楚雲飛那一脈卻沒出一個讀書人。就算秦氏與陳家四太太是老姐妹,讓那位十五嫁過來也未為不可,卻偏偏嫁了十三明玉。
何況,這門婚事能做成,楚雲飛的功勞可不小。
楚大夫人理了理袖口,瞥了阮氏一眼道:「明兒一早就打發人去把老三媳婦叫回來!」
阮氏忙點頭,躊躇著道:「要不要去鄭家打個招呼?」
楚大夫人搖頭:「鄭家要買的那兩處本來就偏遠,山地居多,五處莊子也只有那兩處最不好。我原本就沒想要,她們要賣就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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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趕在電腦沒電前寫好了,夏天預備無線網卡果然十分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