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第二百三十二章 文 / 如小果
順親王兩位世子出事之時,安二爺在場不說,眼下雖把事端矛頭指向一群不服管束的瘋馬,但那些馬當時屬安二爺管轄。
安夫人一心記掛兒子的安危,兩位世子是順親王妃的兒子,同樣作為母親,她去慰問關懷都說得過去。哪怕就是以母親的身份去向順親王妃請罪,也說得過去。
「護駕有功?」楚雲飛像是聽了個冷笑,嘴角浮起一抹嘲諷,「我在宮裡時也聽屋子外頭有宮人議論此事。」
他腦海裡浮現今兒攔下他的那位三十七八,生的白淨看起來又斯文自稱姓謝的人。
「……便是有功也不敢領。」謝先生輕輕擱了酒杯,笑道,「楚兄是大將之才,當初在西北,大功小功少說也有七八件。當今聖上正是用人之際,楚兄乃武舉恩科出身,立了功回來,也不過一個小小營地的統領……」
明玉見他茶碗空了,好在落英幾個都是服侍管了的,楚雲飛在家時,她們只把茶壺茶碗放在就近的地方,泡好了茶葉。明玉伸手就給楚雲飛續了茶水,見他面色沉凝,揣度著道:「聽六嫂說,兩位世子雖醒過來,隨後又發起高燒,如今出宮,也不知傷勢好的怎麼樣了?那些馬雖是人在飼養,到底有些野性,突然作亂,順親王……」
順親王兩個兒子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彈劾上莊馬場,即便最後將上莊馬場的官員罷免了,順親王哪裡會這麼容易就嚥下這口氣?
另外還有外敵探子的事,雖然現在官兵排查也沒排查出什麼來,但也不過把排查的力度減小了幾分,如今城裡城外仍舊有官兵巡邏,一旦發現可疑之人,立即抓起來。
明玉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冒出外敵探子一事時,雖沒明說外敵探子如何混淆在營地內,只是一味地排查,卻也有暗指安家窩藏外敵探子!
只是,一時之間又排查不出什麼,加上聖上沒能早朝,後又得知順親王兩位世子傷勢厲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轉移。
安家、趙家、韓家,所有爺們都不在,家裡全是女眷。且都被唬得亂了陣腳,進進出出打聽消息的下人不少,如今順親王帶著兩位世子出宮,看著是承認了周大人、魏大人的說法,因馬突然爆發野性失控。
可,官兵排查卻沒有停止。挨家挨戶搜查,也是人蛇混雜的地方,如明玉他們住的這條街,雖然清靜,背面就是鬧市。
前兩日,附近也有官兵排查,到了她們這裡,門上的管事出面交涉,官兵曉得是楚雲飛的家眷,只在院子外看看,略問了幾句,又叮囑仔細門戶,便去下家了。
而安家、韓家、趙家哪些地方,根本就沒有官兵去。
一來,外敵探子本來也是疑心,再者說,京都城戒備森嚴,這些奉旨查辦的官差也不相信有什麼探子能輕易混進來,還混進營地。
二來,如明玉之前,覺得聖上下令搜查也不過迫於順親王兩位世子受傷,加上聖上也受了輕傷,他們都不是普通人,哪怕是懷疑,也要細查。
明玉道:「從前在娘家,看了些雜記,那些雜記上說,有些人家為保家宅安寧,會專門養一些人。」
當然一般的家僕不算裡面,那些人都是暗養的,主人家好吃好住供著他們,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主人家叫他們去他們也不得不去,自然,這樣的人所做的事都是見不得人的。
明玉當時看到這些覺得荒唐,不過是著書之人杜撰,畢竟她生活的環境,一直很平穩安寧。非要說有什麼糟心事,那就是明珍、明珠兩姊妹的擠兌罷了。但現在,她的想法卻變了。
楚雲飛自是明白她說的是什麼人,目光落到她高高凸起的肚皮上。
從窗外照進來的夕陽在地上投下一雙長長的影子,明玉的神情隱在光線裡,秀眉微蹙,眸光一閃一閃。
楚雲飛心裡升起一股子內疚和疼惜,嗓音柔和似水:「阿玉是真嚇唬壞了,也想太多了。」
這句話並沒有起到安慰的作用,但鼻息下楚雲飛的氣息讓明玉的心莫名踏實了下來。這些日子表面的冷靜可以用神情來掩飾,但身體不會,寢食難安,吃不下飯卻不是她能掌控的。
她已如此,當事人楚雲飛只怕比她更難熬。
這麼想著,明玉安安靜靜依偎在楚雲飛胸膛裡,什麼也不說也不想。只關心了幾句他在宮裡時,一日三餐是否按時吃了。
楚雲飛一一答了,嗓音溫柔如月,目光卻閃著獵鷹般警惕的冷光。不得不說,明玉剛才的話也提醒了他。營地內若查出內奸,戶部免不了要擔責任,但若是有人混進家裡……
他這裡人口少,倒好說,家大業大就難說了。
培養一個人才需要長久的時日,這絕非一朝一夕就可辦到。要再培養一個王老爺,順親王根本不可能有充足的時日。
「我去看看安侯爺、安二爺,在宮裡沒見著安二爺,倒是聽宮人提起過,安二爺傷得比我厲害。」
明玉也曉得,即便他們都從宮裡平安回來,這件事也不可能就這麼輕易了結:「這會子時辰不早了,娘也午睡起來,你去給娘說一聲。」
楚雲飛點頭,取了衣架子上的衣服,一面穿一面道:「若我晚飯前不能回來,你和娘就別等了。」
待楚雲飛穿好衣裳,夫妻兩一道去了秦氏屋裡。衍哥已下學,蓮蓉溫了牛乳服侍他吃了。見到爹爹,衍哥立馬奔過來,馬上就要到跟前,像是想起什麼來,又頓住規規矩矩行了個禮。
楚雲飛點點頭,衍哥高興地笑起來,道:「今晚可以和爹爹一塊兒吃飯了!」
秦氏亦欣慰地笑著點頭,見楚雲飛換了出門的衣裳,不等楚雲飛發話,就笑著朝楚雲飛道:「快去快回。」
楚雲飛看著屋裡妻小和母親,多得也不說,朝秦氏行了個禮就忙奔出去。
天黑前果真趕了回來,這之前,衍哥也沒喊餓,反倒把自個兒這些日子寫得那些被孫先生誇讚過的字帖讓雲媽媽替他拿了過來。
丫頭來報楚雲飛回來,秦氏就立馬吩咐擺飯,楚雲飛進屋時,屋裡上下正忙著。屋裡掌了燈,人多氣氛自然熱鬧,加上個個臉上都帶著笑,楚雲飛緊繃的面色也柔和了許多。
一頓飯都吃得津津有味,連秦氏都吃了兩碗,明玉這個孕婦,一個人要吃兩個人的,竟吃了三碗飯。
喜得香桃笑道:「這幾日姑奶奶落下的,都吃進去了。」
楚雲飛聞言立即將目光投向明玉,明玉瞪了香桃一眼,讓落英又給她添了半碗飯。
飯後就是衍哥的時間了,規規矩矩站在楚雲飛身邊,略有些緊張地時不時看一眼正翻看他字帖的爹爹。
等楚雲飛都看完了,滿意地點了點頭,衍哥才咧嘴一笑。
楚雲飛當即又板著臉,說了些要衍哥不驕不傲訓誡的話。衍哥等楚雲飛說完了,才恭恭敬敬應了是,規矩竟也學得有模有樣。
秦氏便笑著吩咐雲媽媽帶衍哥下去歇著,吃了幾口茶這才說起正事來。
少不得先問一番出事哪日的情景,楚雲飛雖說得輕描淡寫,可秦氏和明玉心裡都明白,比阿陽前兒瞧見的更厲害更凶險。
秦氏微微蹙著眉頭:「這樣說來,那些馬是頭一天撥來的?送來之前,可曾仔細餵養?」
「營地飼馬的地方不大,容不下這許多,這些馬頭一天直接送到了聖上要去的地方。我們也是頭一天就開始預備,那日四更天就已整裝待發。」說著看了一眼明玉,楚雲飛接著道,「因兩營分開,安二爺那邊怎樣兒子並不知,兒子這邊的馬事先兒子去瞧過,吩咐備了精料,曉得是餵養過了的。」
聽楚雲飛這般說,明玉就明白,是真有人在馬身上做了手腳!而能做手腳,大概也只有養這些馬的人。
距離京都城最近的就是上莊馬場,御馬是不可能拿出來用的,臨時起意,也只能用上莊馬場的馬。
因是京都最近的馬場,馬養得更精細,何況之前上莊馬場還接連出事故。
馬和人一樣,養尊處優慣了,就更不能吃一點兒苦,這些馬很有可能已經餓了幾天。那麼一旦有人稍稍放出一點兒要喂精料響動,這些馬嗅到了味道,就會失控。
就好比餓了幾天的難民,一旦有了吃食,就會瘋了似的撲上去。又好比去歲瘟疫,藥鋪被老百姓打劫,但凡生靈,面對飢餓和死亡時,其反應大抵相同。
「聖上如何突然臨時起意?」
楚雲飛搖頭,皇帝身邊有很多人服侍,是不是服侍的人慫恿不好說,但最終做出決定的是聖上。
隔了半晌,楚雲飛道:「此事,聖上並沒有追究其他人的意思。」
當他們都平安出宮,聖上的態度已經十分明朗了。
若要追究,安二爺就保不住了,而安二爺身後的安侯爺,也要擔責任。一邊是上莊馬場,一邊是國之棟樑,會如何選擇,顯而易見。
明玉鬆了口氣,卻見秦氏蹙眉道:「如今聖上許你們各自歸家養傷,營地是否要轉交他人之手?」
且聖上並沒有說要他們養多久。
楚雲飛面色沉了沉,秦氏見他眉間多有倦意,時辰又不早了,便揮手道:「今兒早些歇了,既然聖上叫你歸家養傷,那就先好好養著。」
回到屋裡,兩口子洗漱完畢,支退香桃她們下去歇著。明玉也爬上了床,待楚雲飛脫了衣裳,胸口一團紫青,清晰可辯是個馬蹄印。
之前楚雲飛沐浴更衣並沒有人服侍,明玉挺著大肚子,也沒去淨房。這會子才瞧見,心裡一驚,嗓音顫顫巍巍:「可傷到骨頭沒有?」
見他坐下來,便用手摸了摸。楚雲飛身上的肉很結實,胸膛更是如鐵似的,那一團紫青和其他地方摸起來並沒有不同。
不等楚雲飛回答,明玉忙又問:「其他地方還有沒有傷著?」
頭頂上傳來一聲歎息,語氣卻有兩分調侃:「沒有,要不阿玉細細檢查一遍?」
明玉瞪了他一眼,躺了下去。不多時楚雲飛也躺了下來,大概是下午午睡了的緣故,又或者太久沒見楚雲飛,明玉這會子一點兒睡意也無。只是怕吵著楚雲飛,便把眼睛閉著。
楚雲飛卻忽地沒頭沒腦輕歎一聲,道:「阿玉,對不起。」
明玉只當他為之前的事,搖了搖頭道:「已經過去了。」
楚雲飛停頓了片刻,道:「我原想著衍哥出生我不在家裡,這一回定能好好陪陪你……」
明玉幾乎是脫口而出:「莫非相公你不能留在京都了?」
轉念一想,即便這一次的事,聖上不追究他們,但失職就是失職了,聖上不追究,也抵不過朝臣彈劾,總之這一次受牽連的人,能繼續呆在原本的職位上很難。
不過,不留在京都去外省,明玉她們這些家眷也不是不能跟著去。
楚雲飛卻沒回答,伸出胳膊擁著明玉,一面哄孩子似的拍她的背,一面道:「睡吧,我已聽安夫人說了,這一次事多虧阿玉想到了突破口。我如今已出來,餘下的事阿玉不必操心,只安心給我生個大胖小子就好了。」
明玉曉得楚雲飛說的是什麼,不過她一直沒有正面接觸安家的人,想到了也是找六嫂韓氏,接著韓氏去找了韓夫人。
聖上將此事交給周大人、魏大人,於兩位大人而言,也是個燙手的事。安侯爺一家子才立下大功封了侯,探子什麼的找不著。雖給了提醒把矛頭轉向馬。可之前並沒有提到馬,反倒說起外敵的探子。
外敵的探子是不是莫須有眼下不能下結論,即指向馬就需得一個突破口,最直截了當的方式就是讓馬再重現事發時的景象。
明玉的活動力畢竟有限,很多事她只能想卻沒有能力去辦。說到底,她沒有徹底亂了陣腳,也是因張家二公子帶給明菲的消息。
雖她聽聞後將信將疑,但多少安了心。
後來,又確切地曉得,是所屬安二爺營地的馬生事。安夫人見多識廣,此事矛頭直指安家,身為安二爺的母親,關係到兒子的生死,真若做到穩如泰山,根本不可能。除非,她生來薄涼,是個冷血的母親。
「沒想到六嫂竟然告訴了安夫人。」明玉頓了頓,道,「眼下是沒什麼,順親王那邊……今兒順親王府的人找你做什麼?」
問了又覺不妥,這些卻不是她一個後宅婦人該管的事。
不等楚雲飛回答,明玉又問:「聖上傷的可厲害?」
「聖上並無大礙。」楚雲飛也沒隱瞞,又道,「兩營極有可能合併。」
明玉愣住,換而言之,若合併了,安二爺和楚雲飛其中就有一個人要下放。聖上不打算過多地追究安二爺、楚雲飛他們失職的罪責。拋開此事不提,楚雲飛雖比安二爺年長,但論行伍的經驗,安二爺比楚雲飛多出許多來。
若不追究,那麼安二爺勝任的幾率就更大,可偏偏這一次事端直指安二爺。
聽楚雲飛的語氣,彷彿用他的幾率更高。何況,楚雲飛又提到安夫人已曉得驚馬的突破口是明玉想到的。
加上之前又有順親王府的人攔下楚雲飛,依著出宮的時辰推算,楚雲飛與順親王府的人詳談甚久。
親信之間的嫌忌,往往就是這麼不知不覺生出來的。
明玉忽地想起韓夫人壽辰那日,鄭氏說的話來。不太確定地問:「這是順親王府的意思?」
楚雲飛頓了半晌,道:「聖上清政不過這幾年的事。」
聖上年幼登基,成年後方真正處理朝政,這中間的時間很漫長,有些東西已根深蒂固,不是輕易能除掉。且,聖上還略有些忌憚。
「雲飛,我是不是做錯了?」明玉心頭有些七上八下。
出事後,她因懷孕並沒有正面與安夫人等人接觸。
楚雲飛扭頭看了她一眼,道:「果真是太閒了,整日胡思亂想。你也明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怎麼偏這會子就忘了?」
明玉不服氣,道:「很多道理世人皆明白,可真正做到的有幾個?明知故犯,這樣的例子古往今來從不缺。」
楚雲飛盯著她不服氣的面容不覺失笑,道:「這樣例子雖不缺,但也不是世人皆如此。」
聽了這話,明玉臉頰一熱,或許她真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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