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百五十七章 文 / 秋一秋
綁定了兩木筏日軍後,洪彬和羅維漢大聲回應著夫子廟裡傳來的指令,把木筏解開,用竹篙推到河中間,任其緩緩飄去。(/
看木筏穩穩浮行在河中間,李衛華示意洪彬抓緊撤退。隨著洪彬一聲「收隊!」26名被救的軍官拿好武器裝備上了日軍的空卡車,5名國術高手也上了車。洪彬開車出了夫子廟,繞了幾個圈把一車軍官送進惜春閣。
李衛華和羅維漢沒事一樣回到吉普車。現在他著急的就是通知李衛東們快撤,他怕木筏上被打得半暈的鬼子時間長了會緩過勁來,如果日軍發現就不好辦了。
這邊打靶已近尾聲,只剩下一個俘虜了,掙扎得把木筏都晃動起來,嘴裡「啊啊」地喊著。李衛東上前和眾軍官們說:「最後這個給我吧。」他是想讓最後這個俘虜說出話來,讓日軍上下丟醜。這時張鐵成和梁重已站到長廊外,準備好撤退了。
那個籐田大佐站過來說:「不行,我來。」他覺得李衛東這個少佐有點面熟,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便利用這個機會想瞭解一下。「我的叫籐田純一,你的?」
李衛東笑了下說:「哦,您就是籐田特務長啊。你能把他打站起來不?你能讓他說話不?」南南一看不能再用少男大野了,只好打岔轉移話題。
籐田不可置信地說:「你的?可以?你能把他身上的繩子打斷?如果你能做到,我們大家敬你一杯酒。」籐田其實心裡在想,如果能打死敵方俘虜,才能證明他是自己人。
周圍的軍官們一聽李衛東這麼說大感興趣,都收起了手中的槍圍過來。包括武籐章也端著一杯酒跑過來看熱鬧。
李衛東把眼鏡摘下向後一扔,掏出了雙槍,看了看木筏上的俘虜,抬手左右開弓,砰砰連打了五、六槍。
李衛東這幾槍把聚星亭和思樂亭的日軍軍官的視線全都吸引過來。因為槍槍都擦在捆綁俘虜的繩子上。捆綁俘虜胳膊和腿上的繩子四下迸開。那俘虜解放了搖晃著站了起來,看樣子這幾槍一點沒傷到他的皮肉,眾軍官哄笑著笨拙的俘虜,同時都在誇讚著李衛東的槍法。
中島今朝吾對身邊的師團副官宮本四郎少佐說:「過去看看,哪個聯隊的,調我們師團來,官升一級。」
谷壽夫也命令身旁的師團參謀長:「去看看,讓他給我做警衛副官來。」
這時那個俘虜正在用麻木的手笨拙解著腦後勒在嘴裡的繩子,籐田在李衛東旁邊相激著:「少佐先生,你是把他打得站了起來,可還沒有讓他說話呢!」
李衛東眼睛一直在盯著尋找機會:「他的手太礙事了,還是讓他自己解開吧。」
籐田說:「那你可以把障礙去掉啊。」
李衛東搖著頭說:「那不行,我們皇軍要加強點人道主義教育。可以打死敵人,但不要虐待和侮辱敵人,那是不尊重人格的。」
周圍的軍官們都哈哈大笑起來,但也有幾個軍官瞬間收起了笑容。籐田的臉色凝重起來,這人的觀點怎麼和剛才那個記者提問的話外音相似呢?他這樣一聯想馬上就認出來了,面前的神槍少佐就是他讓手下去監視的那個記者!可是自己手下的少佐呢?記者怎麼變成少佐了呢?他這身少佐軍服……
正在籐田腦裡透亮恍然大悟時,眾人眼前的河中木筏上傳來一聲乾嚎和含混的一句:「哇它西……」(日語「我」)那俘虜終於解開了勒在嘴裡的繩子喊出話來,但因下巴關節被端掉了說不出成句的話來。原來他就是剛才和羅維漢稱兄道弟的那個日軍少尉。
這時全場日軍軍官震驚地看著,木筏上的少尉生怕丟了性命緊張得深身發抖,幾下子脫下國.軍軍裝,露出兜襠布,然後他又把挎在右肩左肋的軍牌摘下來掄著。武籐章看著上游大叫:「混帳,怎麼回事——!」
全場日軍軍官目瞪口呆,原來剛才打靶的目標全都是皇軍啊!怪不得如此激烈地掙扎!20多位大日本皇軍呀,死在自己將校們的槍下!那些開過槍的將軍們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這時,又有很多軍官覺得多虧神槍少佐,讓他們知道打錯了還救下來一個同伴。而武籐章卻想:還不如把這個也打死了進入下一個節目呢,反正都死了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下子後面的節目也不能繼續了,而且影響要多惡劣有多惡劣!
籐田的震驚和武籐章一樣強烈,因為他是安全負責人啊。當他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再尋找那個神槍少佐時卻了無蹤影。
這時的李衛東已和張鐵成、梁重端坐在羅維漢開的吉普車上,繞在思樂亭的後面小路上了。李衛東突然讓羅維漢先停下車,看看聚京亭和思樂亭的後身問李衛華:「這個高度?」
李衛華心領神會:「聚星亭高了一點,這個亭沒問題,會是個轟天雷。」
說著他從車的角落裡搬過來手榴彈箱,掏出三個日式九七手雷,他掂了兩下,掄了下胳膊,在張鐵成、梁重和羅維漢的驚詫神色中,把手榴彈拉了弦,原地拋出一個高高的、不可思議的弧線,剛剛擦過思樂亭的屋簷頂端飛了過去。緊接著又飛過去兩顆。
在三聲空中炸響的爆炸聲中,一輛吉普車穩穩地開出了夫子廟。
日軍的戰事日記上,有這天下午有幾個日軍佐官在夫子廟喝酒被手榴彈炸傷的記錄。而且後來的日子,包括不久的元旦,幾次發生在夫子廟尋歡作樂的日軍被手榴彈炸死炸傷的事件。
回到惜春閣,李衛東與獲救的文世震等26名軍官一一握手擁抱,張鐵成、梁重和羅維漢們都遇到了相識的戰友。這批人全是校級軍官,現在惜春洞裡有了66名全副武裝的「皇軍」,而且都是戰鬥素質極高的憲兵和軍官,武器基本達到每人長短兩件。那個漢奸在點頭哈腰地忙著做飯,凶悍的黑貝一直在監視著他。
李衛華向李衛東和眾人誇讚著洪彬和馬向東的身手,那個神槍手程曉樂說:「洪少校是我們憲兵團的洪教頭啊,教導總隊都請他去教國術。」
洪彬把剛才出戰的四名憲兵叫過來:「過來,過來,告訴他們,我們叫什麼?」那四個憲兵一個立正,齊聲大喝:「憲兵團五虎!」接著分別報號:「二虎蔣方舟!三虎沈小陽!四虎韓寒!五虎楊桂飛!」
細心的李衛華笑道:「你們四虎的姓氏挺巧的,正是《百家姓》裡——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馮陳褚衛,蔣沈韓楊……的第897章體屠殺中起重要火力作用的機槍中隊有174人,重機槍9挺。每個步兵中隊又有輕機槍9挺。這樣包圍幕府山的日軍部隊只機槍就有36挺重機槍,再加上還有36挺輕機槍和近千隻步槍的同時掃射,千軍萬馬都不在話下,更何況手無寸鐵的人,恐怕只能束手待斃。
梁重接著說:「他們說山田少將因為俘虜太多向上海派遣軍司令部請示過如何處理,朝香宮親自下令就地全部處理,時間就定在明天晚上。地點都確定了,說是什麼草鞋峽。還有人說松井來了是不是要重新請示,另外的軍官說如果松井否了這個命令朝香宮的顏面就沒了。看來這場慘案劫數難逃啊。」
李衛華一聽是草鞋峽臉色就一變:「草鞋峽在幕府山臨江的北面,那裡地形挺複雜的,三面環山,好進不好出,好像草鞋一樣好穿不好脫。原來那裡有個造船廠,那些臨江的船塢更適合集中大批的人。如果在那裡大屠殺,很難有人逃出去。」李衛華想了下又接著說:「不過把五、六萬人押送到草鞋峽也非易事,得從幕府山西面的上元門或者東面的燕子磯進去。但燕子磯遠些,他們不會讓這麼多人從燕子磯繞幕府山一周的,只能走上元門。如果從現在關押的廠捨經上元門到草鞋峽,要經過老虎山。在那裡也許有可能製造些混亂。」
張鐵成搖搖頭痛苦地說:「我已經想過很多次了,既便我們這幾個特別小隊的精兵全都去救他們,可是這幾萬人往哪兒跑,沒船過江不還是要重蹈下關碼頭的慘劇。」
李衛東一直在思考著,看來他是下了決心,向大家說出了他的想法:「這次南京保衛戰我們是敗了,包括淞滬之戰。仗雖打敗了,但我們華夏人的意志和氣節不能敗!大局上,我們有廣闊的國土和眾多的人口,我堅信我們會打回來的,日本人早晚要失敗。小局上,我們找好自己所在的位置,盡可能地多做一些事,在難以求全時就從點滴做起。」
他看看大家接著說:「所以,我們再去一次幕府山,一個是我們觀察一下地形,看看能不能想點救援的辦法;再一個就是把那裡的孩子救出來一批。昨天我們去的時候我注意到了,有一些兒童跟著大人在裡面。剛才我在夫子廟的時候聽日軍參謀部的一個副官說,過幾天日本國內要來一些婦女團體參觀,說要組織些當地的兒童,那些婦女團體要發什麼糖果、禮物。我們就以這個借口去,然後把孩子們送到鐵成你們巧姐房那兒,那裡有女兵可以照顧他們。形勢稍好一點再送到安全區。待他們日後長大了,自己去向日本人討個公道。」
洞外的警報器還在遠近鳴響著,想必是籐田在發瘋地尋找剛才的*抵抗力量。惜春閣裡也在緊張地安排再赴幕府山行動。
這次幕府山救孩子行動除了南南、京京雙雄外,加上張鐵成、梁重、羅維漢、洪彬共六人。臨行前因洪彬出行,李衛東增任文世震中校為特別隊第九小隊副隊長,李衛華詳細向文世震中校和馬向東少尉講解了惜春閣戰備洞的使用及注意事項,告訴了他們「南南——京京」的口令。
憲兵團五虎已按李衛東的吩咐爬著出洞,往卡車裝上了30支三八大蓋、15把****、兩挺機槍和一批彈藥。洞口處軍官、憲兵和川兵們知道不能去太多人,都擁在那裡給特別小隊六人組送行。
吉普車上梁重「中尉」開車,李衛東還是少佐副官,李衛華又當回了記者。卡車由「曹長」洪彬開車,上車前聰明的洪彬把車牌子弄掉了,他怕籐田在搜查日軍失蹤的這輛車。張鐵城「大尉」和羅維漢「中尉」坐在駕駛樓裡。
李衛華先把大家領到了和平門的探春池,李衛東要和從廠捨救出來的軍官們瞭解一下那裡的情況同時補充他們一批武器。第八小隊上尉營長杜立強隊長和中尉連長胡瓊海副隊長興高采烈地組織人手把30支長槍、兩挺機槍和15支短槍等武器彈藥一陣風般運進探春池中。
李衛東向兩名少將問好後,和大家簡單介紹了日軍的入城儀式和今天發生的事情。眾軍官為大鬧夫子廟的懲敵過程拍手叫好。最後大家一聽說要在明天的大屠殺以前去廠捨裡去救孩子更為感動,大家紛紛回憶各自所在廠捨裡的孩子情況。
有一個軍官說自己是其中一個廠捨中成立的自救委員會的頭,沒想到自己先跑了出來,應該回去幫助他們。還有幾名軍官也報名要到自己呆過的廠捨救孩子。
一個身材矮胖的軍官走到前面說著四川話:「本人是七十四軍五十一師少校軍需官譚明艷。我的那個廠捨裡也成立了委員會,我也是成員。本來想領導大家過長期的戰俘生活,沒想到日軍這樣殘忍。所以我要回去看看大家,而且我知道哪個廠捨的娃子多。」
有人在笑他的女人名字,譚明艷昂著頭說:「這更說明我得參加保護女人和娃子的行動。走吧,南南上尉,天快黑了。」
李衛東深深為譚明艷等軍官的真誠所打動,昨天才脫離危險今天卻勇敢地再回險地。他和大家說:「我們不能去太多人,回來時會占孩子們位置的。讓譚少校去就行了。」譚明艷少校還是那身國.軍的制服急忙上了車,一行七人乘兩輛車奔zy門而去。
出城和進入日軍關押戰俘警戒線都很順利,日軍各部都知道這幾天國內慰問團要到來,都在盼著國內帶來的慰問品和家書,找華夏孩子讓大和民族發糖果以示皇恩浩蕩的理由很充分。
兩輛車先到老虎山轉了一圈,到是找到了可以伏擊的幾處地點,但關鍵是營救出戰俘後如何轉移。過江,沒有船肯定不行,向兩側的上元門和燕子磯轉移肯定會遇到日軍的堵截,要命的是戰俘們都是赤手空拳,還是逃不脫被屠殺的噩運。難道這是數萬名國.軍同胞的宿命嗎?
眾人都皺著眉唉聲歎氣,李衛東咬了下牙關說:「我們回去再研究,看看能不能讓松井下令阻止。現在抓緊時間去救孩子。」兩輛車直奔關押俘虜的廠捨門前。作為司令部的少佐副官李衛東和守衛的日軍溝通了幾句,眾人便分頭進了廠捨。譚明艷一下車就奔最後面的廠捨跑去,羅維漢和他一組跟在身後。李衛東進入了那個最大的廠捨。
其實這近六萬人裡,當時只有一萬四千多人是真正在戰場上俘虜的,其餘幾萬人大都是逃難的市民和陸續抓來的散兵。所以這裡面有不少婦女和兒童。最近這幾天女人基本都被拉出去了,日軍把她們用運煤車成車拉到城內的宿營地和城外駐紮日軍的村莊,供成批的日軍發洩,然後再殺掉。孩子們都留在了廠捨裡。
黃昏已至,每個廠捨裡雖然幾千人擠在一起但卻死氣沉沉。這裡關押的人們更虛弱了,日軍不給食物,只是給點溝裡的水喝,已經有被餓死的人了。想通過飢渴來迫使這幾萬人喪失反抗力是日軍殘酷打壓計劃的一部分。
李衛東先表明了身份,表達了要把孩子們帶出去的意思。看著李衛東的日軍戎裝,人們半信半疑。李衛東看到孩子們很多,也不可能都救走,便沒有再刻意解釋自己的身份,誰相信了就帶誰的孩子走。在人群裡走了一圈後,領出來10多個孩子。正當他要領孩子們出去的時候,聽到門口還有個孩子在說話:「爸爸,找媽媽的遊戲太不好玩了,我餓、我餓呀。」
李衛東回頭細看,在牆邊靠著一對父子。便走了過去說那父親:「你怎麼不讓孩子跟我走,怎麼也得留個根啊。即使你不相信我,可耗在這裡也是死,還不如賭一把讓我帶走,或許是一條生路呢。」
那年輕的父親虛弱地低聲說:「長官,我是太平路鐘錶店的,我原是想和孩子死活在一起……既然您這樣說,那我就拜託長官您了……」然後努力大聲對看上去不到五歲的兒子說:「阿敬,下一步這麼玩的,就是你和那些小哥哥姐姐們在一起,跟著他們走就能找到媽媽了,你快到他們中間去吧。」
看孩子搖晃著走過去後這父親急切地和李衛東說:「長官,我一直在瞞著孩子,不讓他知道這個悲慘世界,我騙他說是在玩著找媽媽的遊戲,其實他媽媽早在13號那天就被鬼子搶走了……拜託了,盡量幫我把這個遊戲玩下去,待我來世相報!」說著他跪了起來,一頭磕在地上就不動了。人已經死去,之前一直是靠著精神支撐了這麼久。
李衛東見狀,默默地深深鞠了個躬。轉身要走的時候,不遠的人群裡有人說話了:「兄弟請慢走。我也賭一把吧,這裡有份東西求你帶出去。」
人群中大家傳過來一個紙包,李衛東接過感覺是幾十頁紙。打開一看,是密密麻麻的名單,正反兩面寫得滿滿的。名單上有一部分是一個人的工整筆跡,大多數都是本人親筆。很多名字前都註明了自已的職業和身份甚至年齡。李衛東看到這些人的身份有軍人、工人、職員、農民、教師、學生、醫生、僧人、公交車司機、人力車伕、縫衣匠、絨工、瓦匠、木工、茶役、廚師、各種商販等。
那人擠過來了,向李衛東長揖一下說:「我是漢中門莫愁書店的老闆,我姓金,是這幾天我讓大家把自己的名字寫下來的生死簿,如果我們都死了,希望後世能記得,我們這些人曾經來過這個世界。」
李衛東眼睛濕潤著翻看著名單,頓覺這名單重若千鈞。金老闆又補充著:「前面12頁是我們這裡的3607人,後面的19頁,是我們每個人記下的被日本人打死的親友和同事,有7433人。看得出您是個好人,是個仗義的能負責的人,就拜託您了,請把我們這些人的名字留給後人。」
李衛東收起這生死名簿,一個立正,緊緊握住金老闆的手,又向黑壓壓的人群環敬著軍禮,許久才放下。眼中熱淚終於沒能忍住滾滾落下。
李衛華和梁重一起進了一個廠捨,發現這裡前邊的地面空出了一大塊,看地上的痕跡是坐過人的。雖然人們很擠但誰也沒有往前坐。原來今天早晨開始便一批批的人被帶出去,說是出去做工,一會兒就傳來機槍的噠噠聲,接著又來帶人。人們心裡都很清楚是在殺人,但誰也不願意承認,誰也不往前坐。梁重後來問了站崗的日兵才知,這裡的大屠殺今天就開始進行一部分了,因為是10人到20人一排殺的,速度就特別慢。一天到晚只殺了二千多人。日兵說明天的集中處理就不會這樣慢了。
李衛華感到這裡的人好像都麻木了,介紹自己的身份時好多人都沒有理睬。好像日軍和國.軍沒有什麼區別了。李衛華在想,是不是人在極度絕望後已忘記了自己的生命?
李衛華盡量做著工作。突然梁重在廠捨最裡面喊了聲向李衛華招手,李衛華在滿地人群中擠了過去——是摟在一起的一對青年男女,男的濃眉大眼,女的嬌小俊秀,那男青年在央求梁重把女朋友帶出去。梁重和李衛華商量,這次是來救孩子,大人行嗎?那男青年說他們是逸仙橋中學的教師,本來訂在新年結婚的,外地親友的喜貼都發了出去。可是12號下午日軍的炸彈把他們兩家11口人全都炸死了。
那男青年看著李衛華喘著長氣接著說:「請無論如何幫幫我,幫幫我們的愛。」李衛華想了下點點頭說:「這麼多的孩子也需要人照顧的,而且她是老師,如果日軍要問的話是能說得通的。」那男教師鬆了口氣,欣喜又不捨地把女教師推開。
那女教師和男教師訣別後和梁重向外走著。剛走了幾步那女教師又瘋了一樣跑回去,摟著男教師說不走了要死在一起。男教師說:「曉棠你聽話,你如果愛我就好好活下去。」
曉棠哭著說:「你如果要我走,我們就結婚,我們還沒有……」
李衛華這時心裡聯想到自己和胡雪蓮,那種共鳴和惻忍令他衝過去一把將那兩人拉起,大聲向黑壓壓的人群說:「我宣佈,今天,民.國26年12月17日,在這裡,長江江畔,舉辦一個刑場婚禮,我,李衛華做主婚人。現在,一對新人向在天的父母一鞠躬——」
大家都在轉過頭來向這邊望著。這對男女聽從著李衛華的號令含淚向天遙拜父母。
「夫妻對拜二鞠躬——」兩人執手淚眼相對,各向後退了一步,緩緩相拜。
「向南京的父老鄉親三鞠躬——」兩人又向廠捨裡的人群深深鞠著躬。
這時,周圍有人哭了起來,哭聲在漫延,由近到遠,繼爾全場都相繼哭了起來。低沉的哭聲裡有著控訴,有著憤怒,形成一**的哭濤。
李衛華的淚水和人們一起在任意流淌。他好像在理解,這幾萬名同胞不能只用軟弱和麻木來感覺,人在走投無路極度絕望的時候,在飢餓疲乏虛脫無力的時候,那種不求苛活只求速死是不是也屬於一種壯烈?!
李衛華忍住眼淚問了他們的名字,向大家說道:「讓我們為魏近平、胡曉棠二位新人祝福!」
梁重在催:「是我一家子啊。我叫梁重。胡曉棠,時間不多了,快跟我走。」
那男教師魏近平一聽說梁重說姓胡,一下子就跪下了,拉著胡曉棠也跪下了:「胡大哥,以後胡曉棠就拜託您了。你們都是胡家人……」
梁重托起魏近平說:「我以我軍人的名譽發誓,一定會照顧好曉棠。」說罷拉起胡曉棠就走。十多個兒童都在向門口集中。
突然胡曉棠像決定了什麼,又瘋了一樣跑了回去,邊跑邊說:「胡大哥,求你等我一會兒,我既然結婚了,我就是他的人,就要留下我夫君的骨血……」
大家都明白了,昏暗中大家都默默地轉過身去……梁重和李衛華守在門口。人性的聖潔與偉大在升騰飛舞……
天已大黑,人們陸續匯齊了,每個人都領回來十多個兒童,譚明艷領回來的最多,有30多名。李衛東為難了,一共找出來119名兒童!這怎麼能坐下呢?
那個日軍小隊長領著幾名日兵在一旁觀看著。
張鐵成和洪彬發動了車。梁重和羅維漢在車下把孩子們遞上去,譚明艷和胡曉棠在車上接著孩子們上車。譚明艷把個子小放在個子大的腿下,個子大的再懷裡抱著一個,擺得密密麻麻的。吉普車前座是李衛東和李衛華的座位,後排座裡塞了12個,卡車駕駛樓裡塞了9個,梁重和羅維漢只好站在卡車的踏板上,最後地上還站著六個孩子。說什麼也塞不進去了,再加人就有危險了。六個沒上車的孩子裡那個阿敬還在說:「快帶我找到媽媽了,玩完這個遊戲就能找到媽媽了……」
這時,從江邊殺人的日軍大隊撤回來了,不到二百米遠。如果他們遇到了,弄不好會節外生枝,那裡有日軍中隊長和大隊長。
正在李衛東狠下心想要那六個孩子回去時,突然車尾的譚明艷從車上跳了下來,嘴裡在說著:「我坨大,佔地方。」兩下子就把剩下的6個孩子塞到剛才自己的位置上,然後對李衛東狠狠地說:「快走,快走!再不走就都走不了了!」
李衛東一狠心上了車,日軍小隊長一揮手,兩個日兵端著刺刀把譚明艷押回了廠捨。好像譚明艷回頭又說了句:「我不會等死的!」
什麼叫捨已救人?譚明艷是真正的捨已救人,他明知道大屠殺在即,卻把生的希望丟給了孩子們。李衛東眾人無不為之感動。這是真正的軍人,是保護百姓的真軍人!
一百多孩子進入了巧姐房,一下子給這裡增加了生機。紛亂中汪雨涵看到李衛東不顧旁邊有人便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