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三章渭北雪原 文 / 海上明月生
晚上,德仁在宿舍見了小王,倆人異口同聲地:沒想到,小麗和月容在公園裡巧相逢了,嘿嘿……
小王關切地:張老師,在這樣的場合見面,讓月容姑娘十分尷尬,她是不是生氣了?
德仁輕描淡寫的:沒有,月容沒有生氣,也沒有感到尷尬。一來她們互不相識,二來月容和你只見過一面,你和她沒有特殊的約定,她為什麼要跟你生氣呢?月容表示,在你和小麗沒有確定戀愛關係以前,她有追求你的自由。如果你跟小麗確定了戀愛關係的話,告訴我一聲。
小王急忙辯解道:我哪會和小麗確定戀愛關係呢?我只是奉了母親之命,和小麗隨便談談罷了。我是王顧左右而言他,談工作,談學習,談學校裡有趣的見聞,就是不談個人的感情,不談愛情。對待小麗,我是禮貌有餘,親切不足,不即不離,讓她一下子也摸不清我的真實想法。這樣,我暫時不得罪母親,不得罪小麗,哄過一天算一天。
德仁聽了,心裡暗暗高興,只是嘴上卻說:小王,根據目前這種形勢,我想你和月容暫時就不必見面了,反正這事情一來看緣分,二來看發展,強求不得,勉強不得,著急不得。
小王無可奈何的:唉,我這是騎虎難下,只能慢慢地拖了,只是委屈了月容姑娘。說句心裡話,我還是喜歡月容的,請張老師代我向月容姑娘轉達這份心意。
德仁說:小王,你可要拿定主意,一句話說出去,就像一碗水潑在地上,沒法收回來了。
小王說:你放心,我是認真的。
德仁把小王的這份心意告訴給月容,月容非常激動,這便有了她寫給小王的第三封書信:
王老師:
你好。
你的那份真誠的心意,張老師已經轉達給我了,謝謝你。那天在公園裡看見了小麗姑娘,她是一個美麗可愛的好姑娘,當時,我真的在為你們祝福的,希望你們能夠美滿幸福。現在,你對我表示了好感,我受寵若驚,深感榮幸,也願意和你繼續交往下去。如果,小麗姑娘因此受到傷害,我深感不安。但是,世上的事情難得十全十美,我只能對她表示深深的歉意了。
王老師,公園裡的巧遇可能使你感到尷尬、驚慌和不安,當時從你的眼神裡已經流露出這種顧慮,你大概以為我會衝上去質問你,或者和小麗姑娘發生爭執……因為我事前並不知道你和小麗姑娘的種種曲折,所以突然看見你們在公園裡約會時,感情上確實受到很大的刺激,甚至有一種受欺騙、被羞辱的感覺……多虧張老師及時解圍,並告訴我其中的隱情,我終於理解了你的苦衷。是啊,一邊是事關前程、緊緊相逼的母親,一邊是只見過一面尚未深交的女孩,任誰也不會斬斷濃濃的親情,而去維繫這朦朧的愛情。唉,人之常情,人之親情,這血濃於水的親情啊!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感謝你,感謝你這份難得的感情,珍貴的感情……
愛慕你的劉月容
讀了這封感情真摯的書信,小王感慨萬千,一個初交的女孩竟然這樣通情達理,隱忍包容,寬宏大量,是他想像不到的。這封信,小王還是讓德仁看了,並對月容的寬闊胸懷讚歎不已:張老師,我覺得月容確實是一個能夠包容隱忍的姑娘。她明明知道小麗是自己的情敵,卻沒有任何怨恨和嫉妒的情緒,她與人為善的情懷真是難得。比起月容姑娘,小麗就顯得俗氣多了。我幾個禮拜沒有跟她見面,她非要問出一個原因來,你說這叫人家如何回答呢?公園裡遇見月容,他再三追問,我說不認識,她直搖頭,她說從月容複雜的眼神裡就看出問題了。我和她談工作,談學習,談單位裡的趣聞:她也和我談工作,談學習,談單位裡的趣聞……我不談感情問題,她也不談感情問題,她知道我母親的心願,她拉大了網,等著我往裡面鑽,要逼著我自己說出來。唉,這個女孩子可真有心計!
德仁笑了:小王,你難道就沒有心計?有心計的人,才說別人有心計呢。
小王無可奈何的:唉,一個跟一個耍心眼。小麗耍心眼是想把事情辦成,我耍心眼是要把事情辦壞。我這樣做是不是很不道德呢?
德仁一本正經的:咳,要說道德,你媽當科長的事情就未必是很道德的,再拿這作為條件來交換,就更不道德了。在這許多不道德中,再去尋求道德,你不覺得有點可笑嗎?
小王尷尬地笑笑:張老師,你這一大堆道德、不道德,把我也搞糊塗了,那麼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才算是有道德呢?
德仁說:咳,主意是我給你出的,我又來說三道四,你這一將算把我將死了。
小王不依不饒:張老師,將死了也得把棋走活,下一步棋還得你出主意。
德仁說:好好,我來說。總的原則是,你一定要堅持尋找自己真正的愛情,尋找自己的真愛,這是關乎一生幸福的事情,達不到目的你就拖著,拖到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拖到什麼結果就什麼結果。
小王恍然大悟似的:好,我明白了。我的目標是月容,和小麗交往只是逢場作戲,即使母親陞遷科長的事情黃了,也不能改變主意。
於是,小王和小麗就這麼不冷不熱,不即不離,一次一次,客客氣氣地約會著,交談著,耗著,拖著……
寒假到了,德仁攜兒帶女奔向渭北。公共汽車剛剛停在公路邊,鵝毛般的雪花便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好像迎接他們似的……他們站在高高的公路上,向安平村望去,西北風呼嘯而過,迷迷濛濛的霧氣裡,雪花像一個個小精靈飛到東,奔到西,有的還急急地向上躥去,可躥到一定的高時,卻被一陣旋風吹得在空中直打轉兒,而當旋風力氣耗盡時,這些剛才還趾高氣揚、洋洋自得的雪花,便直直地下墜、散落到田野裡了。雪花越來越密,越下越大,一會兒,碧綠的麥苗上,黃色的土路上,灰色的屋舍上,全都蒙上了一層白紗……
望著滿天飛雪,紅梅擔心的:爸爸,雪下得這麼大,不知道鴛鴦姑姑他們回家沒有?
正在這時,風雪中一輛公共汽車戛然而止,停在路邊,車門打開處,走下一女一男,德仁看時正是鴛鴦和黃忠志。還不等他開口,鴛鴦喊了一聲「德仁哥」就張開雙臂迎面撲來,德仁嚇得面如土色,可要躲避已經來不及了,他要是閃在一邊,又怕把鴛鴦摔了,關鍵時刻他只好緊閉雙眼,聽天由命了。可是接著發生的事情使他驚訝不已,既沒有人衝撞他,也沒有人擁抱他,耳旁倒是傳來了一陣陣女人的笑聲。他睜眼一看,原來是鴛鴦和紅梅擁抱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笑著。德仁這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嘿嘿地笑著,緊緊地握住黃忠志的雙手:忠志老弟,你家裡有了這麼活潑的鴛鴦,恐怕整日價笑聲不斷哩。
黃忠志略顯尷尬的:哪裡!鴛鴦和乾哥在一起的時候,才這樣開懷大笑。她平日在家裡只是專心地創作,學習,學了一門功課,又學新的功課,創作了一幅作品,又創作新的作品,可繪畫這事情總是進步很慢很慢,一著急鴛鴦連笑容也沒有了。
德仁歎了口氣:一樣,彼此都一樣。我們教文學的成了教書匠,眼高手低,提起筆來反而寫不出好作品了。
紅梅和鴛鴦摟在一起嘻嘻地笑個不住,紅梅咬著鴛鴦耳根說:姑姑,你可真夠大膽的,當著黃叔叔的面,你敢撲向爸爸的懷抱。
鴛鴦滿面緋紅:紅梅,沒有啊。我口裡喊的你爸爸,實際上是撲向你的。
紅梅笑笑:好了,姑姑,今天我替你解了圍,以後你可要好自為之。姑姑,我知道你對我爸好,你對我家好,我們會永遠感激你的。可是,你結了婚,你有了自己的家,你得顧好自己的家啊!
紅梅人小鬼大,語重心長,鴛鴦深為感動,從此在德仁跟前收斂起來……於是,兩家五口人,說說笑笑,迎著風雪,向安平村走去……德仁說:搞文學的人,遇見這漫天飛雪,一時之間,也寫不出什麼好作品。倒是搞美術的人,可以對著莽莽雪原寫生,畫畫,搞創作嘛。
鴛鴦嫣然一笑:德仁哥,我聽你寫過一首詠雪的詩:
天地一籠統,
井上黑窟窿。
黃狗身上白,
白狗身上腫。
德仁哈哈大笑:我哪有這本事?這是古人寫的雪天打油詩。現代,**的一首《沁園春?雪》,寫盡了雪原風光,囊括了古今人物,我們還有什麼可寫呢?
紅梅興奮地大聲朗誦道:
北國風光,
千里冰封,
萬里雪飄。
望長城內外,
惟余莽莽;
大河上下,
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
原馳蠟像,
欲與天公試比高。
須晴日,
看紅妝素裹,
分外妖嬈。
黃叔叔,你就畫一幅《渭北雪原圖》?
黃忠志認真地四下觀察著:紅梅,我聽你的,不但要畫大雪紛飛的渭北雪原,而且要畫紅妝素裹的渭北雪原。
這時,德仁回頭望去,一輛紅色的公共汽車正從白雪茫茫的公路上駛過,他忙對黃忠志喊道:忠志,從這裡看過去,背景是高高的雪原,公路處於畫的中下部,一輛紅色的公共汽車點綴著雪原,分外醒目。嗨,我突然想起了董希文的《春到**》,那幅畫的中間不是也有一輛紅色公共汽車嗎?
黃忠志興奮地:德仁哥的好記性,好眼力,好水平,我恨不得馬上就來畫這幅《渭北雪原圖》,可惜,可惜我沒有帶油畫用品啊。
鴛鴦嘻嘻地笑著:帶著哩,我什麼都帶來了,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