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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四章雪原有情趣 文 / 海上明月生

    迎著漫天飛雪,踩著銀屑碎玉,德仁和孩子,鴛鴦和黃忠志,各自回到家裡。見了德仁,秀蘭自然是喜之不盡,但是當著兒女的面,她不能盡情表達,倒是摟住逢玉親了又親,甚至流出了眼淚:逢玉,你送爸爸去了,咋就不回來了呢?媽媽想你哭了一晚上。

    逢玉冷冷地:誰叫你哭呢?我這不是好好地嗎?

    紅梅摟住媽媽,在臉蛋上親了幾下:媽媽偏心,你親兒子,兒子卻不親你。你不親女兒,女兒卻偏偏要親你哩。

    這時,紅玉、懷玉跑了過來,紅梅取出餅乾、糖果慰勞他們,德仁取出兩盒紙煙給岳父送進屋裡。秀蘭到廚房忙活了一陣,紅梅幫著把熱騰騰的玉米糝子面端了進去。秀蘭切碎一根蒜苗,絆在辣子醋水裡,一人舀一小勺倒在糝子面上,便津津有味地吃起來。紅玉說:爸爸,我媽昨天晚上夢見你們回家了,中午做了一大鍋糝子面,你們真的就回來了。

    德仁說:夢從心中起,學校放假了,我們當然要回家來。

    吃了飯,逢玉出門找小朋友玩耍去了,一會兒大喊大叫地跑進來:爸爸,鴛鴦姑姑和黃叔叔拿著畫板到雪地裡畫畫去了。

    紅梅取出黃色油布大傘:爸爸,咱們去看一看,說不定我以後還會向美術方面發展呢。

    德仁說:學美術,一要有天分,二要有愛好,三要有耐心。天快黑時,雞會自個兒飛上架去,打的鴨子上架,只會出力不討好。

    紅梅把臉一紅:爸,照你這麼說,我不是學美術的材料?我是鴨子上不了架了?鴛鴦姑姑能學美術,我咋就學不成呢?

    德仁說:咳,紅梅,我沒說你學不成美術,再說,你和鴛鴦姑姑也不能相比,人比人,活不成啊!學不學美術,能不能學美術,決定權在你自己。

    紅梅的嘴張了幾張,說不出話來。她走出房門,雪下得正大,她撐開傘,衝著德仁喊道:爸爸,你快走嘛!

    德仁往炕上一躺:我不去,你自個去。

    紅梅把傘放在院子裡,走進屋裡,伸手去拽爸爸,她看媽媽去廚房洗碗了,便悄悄地說:爸,我知道你想去看姑姑畫畫,要不的話,我不去了,你打傘去。

    德仁只好爬起來,和紅梅合打一把傘,向村外走去。雪花飄飄,紛紛揚揚,放眼四野,莽莽蒼蒼,紅梅信口朗誦道:

    燕山雪花大如席,

    德仁接道:

    片片吹落軒轅台。

    紅梅指著遠處:爸爸,你看,姑姑打著傘,叔叔在作畫呢。

    德仁舉目望去,果然,他們正對著南邊的公路和高原作畫。紅梅笑笑:爸爸雖然不會畫畫,可你這取景、構圖還是有一套的。

    德仁不無感慨的:我小時候,喜歡過美術,而且畫得很不錯,後來卻被文學的愛好佔了上風。唉,想不到文學的路走得這樣艱難。

    德仁的感慨,紅梅自然很少體驗,她談論著她感興趣的事情:爸爸,這個鴛鴦姑姑太膽大了,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在你的面前,她簡直就像一個瘋瘋張張的小姑娘。

    德仁有點衝動:紅梅,不許這樣說你姑姑。在咱家最困難的時候,你姑姑在美院當模特,掙點血汗錢資助咱們。唯其這樣大膽,她才由模特轉向繪畫,並且成為一個美院大學生,唉,咱家虧欠她的多著呢!

    紅梅驚愕得瞪大了眼睛看著爸爸,似乎想要窺探出他的全部秘密。這時,他們已經走近鴛鴦,鴛鴦撐著的黃色油布大傘下,黃忠志坐在凳子上,畫板放在雙腿上,面對前方,專心致志地畫著。鴛鴦背對著他們專心地看著黃忠志畫畫,一副大傘遮住了視線,竟然沒有發現他們倆人悄悄地來到身邊。等了一會,紅梅忍耐不住了,指著畫小聲地議論著:雪景好畫,白茫茫的一片,只要多塗抹些白色顏料就行了。

    德仁說:張飛也好畫,臉是黑的,頭髮是黑的,鬍子是黑的,衣服也是黑的,只要多塗抹些黑色就行了。

    鴛鴦和黃忠志自然聽見了,不過他們互遞眼色,默不作聲,且聽他們父女如何議論。

    紅梅說:可是畫張飛要像張飛,人物的形象不好把握。

    德仁說:是啊。有個美術老師給學生在白紙上畫張飛,學生說畫得不像;他改成一棵大樹,學生還說不像;他改成一塊石頭,學生仍然說不像;他就把紙張全部塗成黑色,洋洋自得地說:改成黑板總該像了?

    聽的人全都哈哈大笑,紅梅說:爸爸,這個美術老師原來就是你呀!

    又是一陣笑聲。鴛鴦說:乾哥在安平小學當過美術老師,紅梅沒有冤枉你。

    德仁笑笑:僅僅憑我在安平小學教過美術,就斷定我是那個什麼都不會畫的美術老師,鴛鴦,要是讓你做個縣官,你肯定就是秦腔《三滴血》中那個糊塗漿子官晉信書了。

    鴛鴦笑彎了腰,傘一傾斜,把雪撒在黃忠志身上,撒在畫張上,黃忠志急忙倒掉畫張上的雪,抖去身上的雪,笑了笑:看樣子,雪景就是好畫,只要多塗些白色顏料就行了,連雪花也幫忙來了,嘿嘿……

    德仁說:老弟,別生氣,孩子的話不算數的。

    黃忠志說:德仁哥,你說一張紙全塗成黑色就是黑板,那麼,全塗成白色就是雪景了嗎?

    德仁沒有答話,低頭仔細地看著黃忠志的寫生,雪景分出幾個層次,天空是灰濛濛的,高原是赭石色,公路是雪白的,一輛正在奔馳的公共汽車是橘紅色的。眼前的田野覆蓋著白雪,卻也時時露出一點碧綠的麥苗,給人帶來一種春的氣息。公路旁的屋舍、樹木是深灰色的。然後,整個畫面舞動著大大小小的雪花,籠罩著濛濛的霧氣……德仁驚歎道:忠志,你這雪花還有立體感呢!

    黃忠志說:德仁哥,你看得不錯。鴛鴦並沒有帶油畫顏料,帶的是水粉畫顏料,今天天氣冷,畫的雪花都凍了,嘻嘻……

    紅梅說:黃叔叔,這麼冷的大雪天,等天晴了再畫。

    黃忠志笑了:寫生要的就是真實的景物,充滿生命活力的景物,面對著滿天飛雪畫雪景,和天晴以後畫雪景,風景截然不同,感受也絕對不同。你看,這空中的雪花有大有小,有小顆粒的,還有幾個雪片粘著一起的大雪片,落地的速有快有慢,遇到颳風,還會漫天飛舞,在作品裡不但要表現有形的雪花,還要表現無形的西北風……

    鴛鴦說:凍死人了,快收起來。德仁哥畫過畫,人家知道繪畫的道理。

    德仁笑著:我知道啥呀?我只知道,有了深色的陪襯,雪花更白,更有立體感。你看,有了這幾支綠色麥苗的陪襯,這雪不但顯得更白,更美,而且有了凹凸不平的感覺,顯出一定的厚。

    黃忠志說:德仁哥分析得真好,你所分析的正是我要表現的。今天畫的只是一個初稿,回去以後再慢慢修改、加工。

    鴛鴦吃吃地笑著:哎呀,你今天算遇到知音了,我這學了幾年美術的反而變成外行了。

    德仁說:我這是能說不能畫,哪能和你相比。

    於是,黃忠志背起畫板和繪畫用品,德仁拿著凳子,大家一起往回走。鴛鴦蹦跳了幾下:哎呀,把人都凍硬了。

    黃忠志說:我的手熱出汗了,給你暖一暖。

    黃忠志說著伸手摸摸鴛鴦的臉蛋,鴛鴦啊呀一聲尖叫:哎呀,你的手像蠍子蜇人一樣。

    紅梅說:鴛鴦姑姑、黃叔叔,我還說要跟你們學美術哩,可冬天畫雪景這一關,就把我嚇倒了。

    德仁說:瞧你這點出息,還沒有拜師就打退堂鼓了。

    鴛鴦說:紅梅要真的想學美術,我給你指導一下,再拿幾個石膏像練習素描,這可要耐下性子才行。

    進了村子,已經暮色蒼茫,雪花依然紛紛揚揚,下個不停,他們互相道別,各回各家。德仁和紅梅冷咻咻地走進房門,秀蘭就笑了:冰天雪地裡,看凍得紅鼻子青眼窩的,快到熱炕上暖暖,我給你們端飯去。

    紅梅打著冷戰:不冷冷冷……叫我爸上炕去,我來端飯。

    德仁坐在熱炕上的熱被窩裡,暖熱了身子,一看紅梅端來了小米稠飯,生調胡蘿蔔絲,高興得合不攏嘴:哎,我做夢都坐在熱炕頭上吃燙嘴的小米飯呢。

    秀蘭說:騙人,住在城市裡,飯來張口,哪裡想起家呢?

    秀蘭說著眼圈就紅了,紅梅笑笑:媽,我爸真的說了好幾次,說他想吃你做的小米飯。

    晚上,摟在被窩裡,秀蘭還心酸得很:仁仁哥,你說想我呢,在西安天天和鴛鴦見面,你回家幾天,還帶著人家幹啥呀?

    德仁聽秀蘭說得可笑而且可憐,卻沒法解釋,也不願意解釋,也解釋不清,他衝著秀蘭發燙的臉蛋吞了一口:人家領的女婿看她媽呢,你都嫉妒,真沒法說你。

    秀蘭羞得鑽到德仁身子底下了:沒法說,就別說了……

    德仁歎口氣:唉,在縣上時,我一周回家一次,咱們玩得多痛快。現在,五個月回家一次,我要把這損失全都補上……

    秀蘭一臉的媚笑:我同意……

    在鴛鴦家裡,另是一番情趣。黃忠志鑽進被窩裡,啊呀一聲:這炕,這炕把人能燙死!

    鴛鴦格格地笑著:丈母娘愛女婿,怕你凍著了,把炕燒得滾燙,我在家裡可從來沒有享受過這樣的熱炕。來,男人的皮厚不怕燙,你貼炕席睡著,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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