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會會李老師 文 / 海上明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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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熱一畢,德仁這才說起李老師關於「購買房子是發展資本主義,是違背黨性原則」的批判,秀蘭聽了嘻嘻地笑起來,德仁反倒被笑得莫名其妙了:我說蘭蘭,李老師這樣批判我,你是同意還是不同意?也不說出自己的看法,只是一味地傻笑,這是為啥呀?
秀蘭收起笑容,一臉嚴肅的:為啥?我笑李老師玩的還是特殊時期中的老一套手法,什麼批資本主義傾向呀,什麼割資本主義尾巴哪,折騰來折騰去,結果是百業凋零,百姓窮困,買布憑布票,買肉憑肉票,買糖憑糖票……就連普普通通的花生,咱家孩子多年都沒有吃過了有一年春節下大雪,咱們一家子圍坐在炕上取暖,猜謎語取樂,你說了個很一般的謎語,麻屋子,紅帳子,裡面坐個白胖子,可是孩子們猜不出來,他們沒有見過花生嘛。
德仁心情也很沉重:蘭蘭,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李老師不聽這一套,我也沒法說。
秀蘭說:仁仁哥,看見你窩氣的樣子,我心裡就不舒服,要不的話,找個機會,我去和李老師理論理論。
德仁連忙阻止:不妥,這是在學校裡,入黨介紹人和申請人之間嚴肅的談話,不是田野裡社員之間的閒談,哪能想理論就去理論呢?
秀蘭不再提找李老師理論的事情,而是用手掌輕輕地撫摩著德仁的胸口:仁仁哥,把氣消了吧。我已經獎賞你一次,難道還要再獎賞一次嗎?
德仁摟住秀蘭親吻,連連說著謝謝、謝謝……德仁原以為秀蘭要和李老師理論的話只是隨便說說,也沒放在心上,誰能想到,隔了一天,這件事情竟然真的發生了原來,第二天秀蘭就把德仁因為買房受到批判的事告訴孫大姐。孫大姐質問丈夫是不是把德仁買房的事對李老師說了。孫大姐的丈夫和李老師是大學同學,無意中說了德仁買房的事,他生氣地質問李老師,為什麼要用買房的事來批判張老師,搞得大家都不美氣。李老師在德仁面前趾高氣揚,但在老同學面前卻抬不起頭,說不起話,她因為陷害丈夫的事而臭名昭著。李老師只好答應和秀蘭談談。於是,第三天下午,秀蘭在炊事班請了假,走進李老師的辦公室。客人落座,兩個女人不免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秀蘭見對方黑紅的臉膛上,散落著幾個凹下去的小坑,簡直就看不出一點俊美的模樣,和她那一表人才的兒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秀蘭沒有見過李老師原來的丈夫,哪裡知道人家是一個演員似的英俊男兒?在李老師眼裡,秀蘭是一個七分秀氣三分土氣的家庭婦女,這種人往往是不講理的,是比較難纏的,李老師因此提高了警惕性。
李老師以守為攻,只是默默地注視著秀蘭,等待著她先發言。秀蘭是有備而來的,也不客氣,更不猶豫,開門見山地說起來:李老師,我家是買了一院房子,那是為子女們買的。我在小學時老師就教我熟讀唐詩,我記得杜甫《茅屋為秋風所破歌》裡有這樣的詩句: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嗚呼,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可見自古以來,居住問題就是人們的一件大事,連詩人杜甫也為窮人的住房問題大聲呼喚了。在農村,生產隊也要考慮社員子女的住房問題,給他們批莊基地。請問李老師,我們的戶口遷到城裡了,誰給我們批莊基地,我們在哪兒給子女蓋房呢?
李老師啞然失笑:嘻嘻,真是天方夜譚,城市居民沒有土地,誰給你批莊基地?
秀蘭抓住了李老師說話的弱點:李老師,既然不給我們批莊基地,為什麼還不允許我們買房子?
李老師驚訝的:我不允許你們買房子?這不是天大的笑話?我哪裡有這麼大的權利呢?再說,你們的房子不是已經買到手了嗎?
秀蘭說:可是李老師說買房子是發展資本主義,批評張德仁違反了黨性原則,弄得他非常痛苦,睡不著覺了
李老師恍然大悟:你繞著彎子說來說去,原來是為這事。……我明確地告訴你吧,買房子不違反政策,可是買房子是發展資本主義,對於黨員來說是違**xing原則的。
秀蘭聽這話雖然有點刺耳,依然心平氣和的:李老師,我在炊事班也學習黨的政策文件,也聽到了許多改革開放以來出現的新事物,我談談自己的學習體會,不對的地方請你批評指正。
李老師看秀蘭這麼禮貌,這麼虛心,也就笑臉相向:不用客氣,有話請講。
秀蘭於是輕聲慢語的:李老師,現在的政策提倡搞活經濟,調動各方面的積極性,允許私人辦工廠,開商店,有許多工人、農民、幹部都「下海」經商去了。據我所知,其中也有許多黨員,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都在走資本主義道路?是不是都違反了黨性原則?如果犯了這樣嚴重錯誤的話,他們應該主動申請**呢?還是等待組織開除出黨呢?
這一連串問題把李老師難住了,她沒有想到秀蘭會提出這樣尖銳棘手的問題,這可真是「老革命遇到了新問題」,一時之間,李老師支支吾吾地,難以張嘴了……秀蘭心裡暗暗高興,當她正想乘勝前進、提出更多問題的時候,李老師說話了:你這位同志真是能說會道,能抓住問題的本質,你提的這些問題確實都是新問題,我哪能隨便回答呢?準確的答案嗎?……我得學習文件,請示組織,然後給你一個正確的解答。今天我還有事情,不能再和你交談了,謝謝你的光臨。
李老師站起來和秀蘭握手相送,秀蘭也就客氣地告別出來。走進綠樹婆娑、月季妖艷的花園,秀蘭終於把憋悶了許久的笑聲發洩出來,嘻嘻,呵呵……她獨自笑著,笑個不住……驀然,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秀蘭吃了一驚,正要道歉,等她看清來人的時候,又格格地笑起來……秀蘭笑容可掬:德仁哥,原來是你。你既然來了,為啥不進屋裡去呢?
德仁說:我不能去,我已經是李老師的手下敗將了,還有何面目再去交談?你,女將出馬,一個頂倆,不知道談得怎麼樣?我怕你會和李老師爭吵起來,所以一聽孫大姐的丈夫說起你找李老師的事,就趕快跑過來了。還好,沒聽見你們爭爭吵吵,必然是交談得和和氣氣了。看你這喜笑顏開的樣子,莫非交談中你佔了上風?
秀蘭不無得意的:德仁哥,今天算你抬舉了我,平日總嫌我沒水平,沒姿色,不像鴛鴦、玉娥那樣溫柔漂亮,善解人意,今天還是我替你出了這口悶氣,今後你是不是對我要另眼相看呢?
德仁要拉秀蘭手的時候,秀蘭出溜一下躲在一邊:德仁哥,這是在校園裡,你這樣拉拉扯扯的,惹人笑話。
德仁問秀蘭是用什麼話來戰勝李老師的,秀蘭抿嘴一笑:說的都是日常的事情,拉的都是家常的話兒,回家以後,你拜我做老師,我讓你學一手,嘻嘻……
這邊兒,秀蘭和德仁喜笑顏開,說說笑笑。那邊兒,李老師懊惱萬分,怒氣不息。她想不到自己這樣一個堂堂的大學老師,會栽在一個普通的家庭婦女手上。如果是德仁,前幾次談話,她沒有明顯的優勢,她都認了,畢竟他們都是大學老師嘛。可是,輸給這樣一個普通的家庭婦女,她不甘心啊!
她想著想著,性格中暴躁的一面顯露出來,她舉起右拳,通的一聲砸在桌面的玻璃板上,玻璃板上一瓶插著蘸筆的鴕鳥藍黑墨水神經質地蹦了幾下,不偏不倚正好傾倒在她心愛的月白襯衫上,就在她慌亂中用左手阻擋的時候,那高高蹦起的鋒利的蘸筆尖正好刺進了她的手心,她疼得下意識地喊了一聲……面對著這突發的一切,她一時之間不知所措了……當她冷靜下來的時候,果斷地拔出蘸筆尖,不等鮮血流出來就用右手拇指緊緊地壓住傷口,拉開房門,向家裡奔去……
走到家門口,平常這時候家裡是沒有人的,不過她還是下意識地敲敲房門,房門吱扭一聲打開了,是兒子,是她心愛的兒子。兒子大吃一驚:媽,你這是怎麼啦?難道和誰吵架不成?媽,你總是立場堅定,盛氣凌人……
李老師生氣了,他沒想到心愛的兒子會這樣數說自己。當然,兒子畢竟是兒子,馬上幫媽媽洗淨左手,貼上止血貼。等媽媽脫掉衣服,馬上泡到臉盆裡抹上肥皂搓起來……兒子知道媽媽的脾氣,便不再說什麼,也不再問什麼,只是默默地洗了一遍,再洗一遍,終於把衣服上沾的墨水洗得乾乾淨淨。兒子把衣服搭在院子裡,便動手洗菜做飯,媽媽望著英俊和藹、一表人才的兒子,激動地喊了一聲:向前,我的好兒子!
兒子看著淚流滿面的媽媽,也是十分激動:媽媽,你這是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