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27章三尊大佛 文 / 江湖貓
兩人寒暄了一會,文海琛才依依不捨地鬆開了手,笑呵呵道:「陳司長,怎麼來了錢塘也不給我打個電話呢,要不是今天碰巧來這吃飯,那可真是要怠慢了。」
陳國梁笑道:「文書記太客氣了,我這次是臨時來錢塘有點私事,呆一下就走了,哪好意思叨擾你。」
「見外了,陳司長在百忙之中能蒞臨錢塘,如果連起碼的招待禮儀都沒盡好,那就是我的責任,往後我和錢塘的同志們還怎麼好意思再上京去呢。」
文海琛顯得盛情無比,同時不忘把身邊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介紹了出去,「我來引薦一下,這位是我們東江省委宣傳部的尚部長尚尚文彬,最近剛從鄰省江淮省調過來。」
「尚部長,這位是中央計劃委員會的陳司長,陳國梁同志。」
尚文彬人如其名,禮儀相當得體,剛剛始終沒有插話的舉止,直到文海琛介紹自己,才伸出手,用綿柔的嗓音道:「你好,陳司長,久聞大名,幸會幸會。」
「原來是尚部長,失敬了。」
得知對方竟是新任的東江省委常委、宣傳部部長,陳國梁深深打量了尚文彬幾眼,見他談吐文雅,而且看模樣,似乎和自己年歲相仿,卻已經官至副部級大員,心知此人的能力或者背景絕不會平庸無奇,不由留了幾分心思。
三名官場大佬嫻熟的打了會官腔,文海琛順勢道:「陳司長,相請不如偶遇,正巧我今天是給尚部長接風,你也一塊喝兩杯吧。」
陳國梁婉拒道:「我才剛吃了飯,就免了吧。」
文海琛下意識看向旁邊的陳明遠,遲疑道:「這位是……」
「哦,這是我的侄子,陳明遠,在這邊上班,我順道來看看他。」
陳國梁輕描淡寫地揭了過去,道:「明遠,這是文海琛文書記,你們錢塘市的父母官,趕緊拜見下。」
陳明遠彬彬有禮地問了聲好。
「呀,原來是陳司長的侄子,難怪有幾分相像了,都長得是器宇軒昂啊。」
文海琛滿口誇讚著,心裡則在暗暗嘀咕,陳家的嫡系子孫什麼時候跑到錢塘來了,自己竟然連丁點消息都沒。
陳國梁的背景,他還是很清楚的。
國家計委實權派的司長,雖然比起自己這副部級的市委書記矮了半級,可人家的身份權力擺在那,萬萬不能小覷,自己主政地方,日後說不得還有許多項目和政策的公關需要仰仗此人的鼻息,哪怕不能深交,但也絕不能交惡!
再說了,他可是聽聞過中海陳家的赫赫聲名,權傾一方的諸侯,上邊的老爺子在中央更是極受尊崇,甚至隱隱有傳聞說最高首長曾經受過陳老爺子的提攜,關係匪淺,單憑這些足以令人肅然起敬的關節,就由不得文海琛不引起重視了!
一念至此,他立時有了主意,決定回頭好好查查陳明遠的現狀,沒準有用得到的地方!
「既然如此有緣,機會難得,就更應該喝一杯了,正巧我的孩子也在,都是年輕人,話題聊得來,多認識認識總不是壞事。」
文海琛本想拿兒子當幌子,卻沒料到這話一出口,包括陳國梁在內的幾個人都變了臉色。
文錦華一看父親的態度和稱謂,就知道這對叔侄的來頭不簡單,根本不是自己可以肆意招惹的,想起剛剛的飛揚跋扈,差點把腸子都悔青了,可眼看幾人的目光都飄了過來,勉強換上笑臉,卻是尷尬無比,「陳叔叔,剛才是我唐突了,您別和我一般見識。」
陳國梁自然懶得和小字輩一般見識,陳明遠卻沒息事寧人的意思,一語雙關道:「年輕人犯點脾氣也正常,一場誤會而已。」
文錦華頓時又氣又急,他故意含糊說什麼唐突,無非是想蓋過剛剛那事,免得被父親知道,可陳明遠一句誤會,擺明了是暗指雙方剛才起了衝突!
果然,聽出了弦外之意,文海琛的笑容立刻收斂了起來,冷冷剜了兒子,沉聲道:「錦華,怎麼回事?」
文錦華在外頭再肆無忌憚,卻是極為畏怯父親的威壓,頓時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了。
文海琛大致明白了幾分,自己這兒子,別看在自己面前老實恭順的,可在外頭卻沒少惹是生非,依仗架勢欺凌弱小簡直是家常便飯,再看陳國梁叔侄倆的冷漠態度,很可能是兒子剛才衝撞冒犯了兩人!
平常狐假虎威也就算了,這次竟然敢在太歲爺頭上撒野!
見父親怒形於色,文錦華猶如受驚的小貓,低垂著腦袋,大氣不敢出。
尚文彬眨眼就看出了個中關節,打圓場道:「有誤會說開了就行,記著回頭別再犯,陳司長,你看這人來人往的,也不是個說話的地方,不如進去再聊吧。」
陳明遠多留意了下尚文彬,沉穩心細,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東江有線台隸屬於省委宣傳部,如今尚文彬剛上任,不知道接下來會對有線台以及關叢雲造成什麼影響了。
兩位省委常委先後誠邀,陳國梁再不好不給面子,客氣了兩句,就和幾人陸續進了貴賓雅間,臨走前似乎想起了什麼,朝婦人道:「大姐,你也一塊進來坐會吧,我有點話想問問你。」
文海琛不明就裡,但見陳國梁似乎對這婦人有興趣,於是也一併發出邀請。
婦人早給什麼書記司長部長的給弄懵了頭,也就是通過電視機或報紙對市委書記文海琛有些印象,還來不及消化這石破天驚的一幕,轉眼又被這幾位高官邀請入席,一時間誠惶誠恐地說不出話來,即便人都進去了,依然不敢邁出步子。
陳明遠寬慰道:「進去吧,阿姨,我叔叔他們就是想咨詢你一些事情。」
婦人看他笑容親和,加上剛剛還仗義執言幫了自己,猶豫了下,也就答應了。
見人都進去了,文錦華還在搜腸刮肚地考慮著應對之策,冷不防再聽陳明遠說道:「文公子,你的這雙鞋子,還需要賠嗎?」
文錦華差點把鼻子氣歪了,可還是繃著笑臉道:「不用了,其實也是我沒注意,不當心和那位大姐碰了下,責任在我……」
陳明遠笑得人畜無害,「既然事情都清楚了,以文公子的家教涵養,那接下來的善後工作,應該是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說完,他有意無意地瞄了眼瑟瑟不安的黃經理,沒留下隻言片語,直接轉身進屋。
這樣的小人物,還不值得他關注。
文錦華知道他是要自己給出一個交代,否則絕不會善罷甘休,內心不由驚懼交集,這小子,看著年紀不大,卻是城府深厚且睚眥必報,被他記恨上十有**是沒好果子吃,自己以後碰到他還是盡量退避些,免得自找晦氣!
「文公子,我、我……」
被無視了半天的黃經理嚅囁著嘴唇道:「剛剛的事……」
「你還敢跟我講剛剛的事?!」
文錦華面目猙獰地瞪著他,要不是顧忌裡邊的父親,早破口大罵了,「有多遠滾多遠,下回再讓我在這裡看到你,就沒這麼便宜了!」
黃經理看著文錦華拂袖而去,當即猶如一盆盆冷水從頭澆下,全身寒意直冒,從頭涼到腳。
這時候,他才絕望的發覺到,哪怕之前再卑躬屈膝、搖尾乞憐,一旦主子翻臉無情,也只有被當做喪家犬一樣驅趕的悲慘結局……
…………
雅間裡,三人都默契的沒有再提剛剛的衝突,陳明遠敲打了下文錦華,也沒再生枝節。
好歹文海琛也是錢塘市的一把手,都做到這份上了,如果還要窮追猛打,那顯然是自己不厚道了。
不過,趁著上菜的空檔,陳國梁還是詢問了下那名婦人的情況,主要是關於她的下崗經歷。
婦人不善言辭,但好在心眼實誠,基本做到了有問必答。
她叫孟清水,錢塘本地人,之前是農機廠的財務主任,不過在國企改革政策出台後,農機廠由於嚴重的虧空最後關門大吉,她領取了補償金後,也就理所當然的下崗了。
但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孟清水下崗不久,她的老伴因為尿毒症緊急入院,原本捉襟見肘的家境更顯窘迫,孟清水將補償金都用作醫療費用後,為了維持開銷,就在熟人的介紹下,來到餐廳做起了清潔工。
聽完訴述,在座的諸人頓時心生唏噓,孟清水的遭遇,無疑是在國企改革大背景下的一抹縮影,屬於被犧牲的一代人!
陳明遠暗歎一息,難怪尹夏源要冒著被懲戒的風險去撈外快,原來是父親重病急需籌措錢財。
這時,文海琛自然沒法充隱形人,斟酌片刻,開腔道:「關於農機廠的問題,之前市裡開了好幾次會議討論,基於實際情況和中央的文件精神,我們只能把這些跟不上市場發展的企業放棄,然後盡最大努力安排好原職工的出路,只不過由於人員過於龐大,而且知識水平參差不齊,我們的工作遇到了很大難點,所以只能先以補償金的方式安置好一部分人,等待其餘企事業單位改組完畢後,再讓他們重新入職,或者安排培訓,找一些私營企業合作,安排他們再上崗就業。」
「孟清水同志的遭遇,我表示很歉疚,是我沒有盡到職責,不然也不會讓一個為錢塘國有企業辛苦奉獻了幾十年的知識分子淪落到餐廳打雜掃地。」
見文海琛面色沉重的作檢討,孟清水忙慌張的說沒事,尚文彬作為事外人,不好多說什麼,只是感慨道:「國家經濟在轉型優化,暫時性的鎮痛是不可避免的,我們能做的,也只有在整體的遠期大利益下,盡可能少犧牲一部分人的利益。」
惟獨陳國梁輕歎了口氣,什麼都沒說,不過陳明遠看得出來,對於國企改革的現行政策,三叔已經有了全新的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