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八十三章爾虞我詐的交易 文 / 昕漸以落
本來還死氣沉沉活像晚上七點鐘以後晚自習教室的大廳裡瞬間彷彿被投放了一顆爆炸當量在兩萬公斤以上的核彈,洶湧的殺氣在人頭攢動的商人們中間澎湃起來,許多人的雙眼放射出動物一樣晶瑩的綠光,用盯著待宰的獵物似的用眼神緊緊地跟蹤我的表情、旺財的動作以及書記員的嘴,顯然他們剛剛認識到被主人命令千里迢迢趕到這裡並不是沒有收穫的,至少榮譽貴族的頭銜就足夠那些沒有商會背景又不願做行腳商的不大不小的商人們搶破腦袋的了。儘管許多人竭力裝出無所謂的輕鬆神情,但是偷偷摸摸的交頭接耳和下意識撫摸口袋的小動作暴露了他們兜裡金幣並不是很充裕的現實,幾個關係好的商人甚至已經開始細細的耳語決定合作競標了。
我氣定神閒的把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用舌頭輕舐自己發乾的嘴唇濕潤著,現在每一個在我眼前晃蕩的全都是一棵棵會移動的搖錢樹,對於財富的憧憬弄得我有些把持不住,病態的口乾舌燥,就像是高中放學時堵在班花回家必經的胡同口一樣緊張又燥熱。我對於自己首先拋出最大競拍商品的做法很是得意,彷彿釣魚用的香餌,它的作用無異於一個在沙漠裡快要渴死的人突然發現了綠洲。要知道無論是在中國古代還是西方的中世紀,商人一直算不上是入流的正當行業,尤其是歐洲許多行腳商人基本上都是在各國不受歡迎的猶太人,他們就像莎士比亞在《威尼斯商人》裡提到的夏洛克一樣,尖嘴猴腮表情猥瑣,渾身上下散發著臭不可嗅的骯髒細菌四處招搖撞騙,成為集自私、貪婪、騙子、下賤的投機客諸多罵名為一身的臭名昭著的反面典型。所有的貴族領主甚至窮得叮噹響的農奴都不喜歡他們,但是在日常生活中又都離不開他們,尤其是期許著每一個進入自己領地的商隊都必須繳納各種稅款,這種愛憎不一的混亂夾雜在一起,造成了現實社會中商人們很尷尬的社會地位,一方面他們遭人唾棄,許多世俗的條條框框和苛捐雜稅枷鎖般的套在脖子上令人窒息,就算是遭到搶劫也沒有人願意幫助他們,商隊的安全基本依靠僱傭的傭兵保護,但是往往拿了錢的傭兵不干正經事,反過來覬覦僱主的貨物,殺人越貨的事情時有發生;另一方面中世紀閉塞的莊園制繁榮了小區域的封建經濟,卻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市場僵化和停滯不前,兩個領地之間除了貴族們雞毛蒜皮的領地糾紛之外根本沒有任何的相互交集,而貴族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香料和奢侈品就只能通過這些千里尋財的行腳商們轉運販賣,若是偶爾能扯上一塊與黃金等值的東方絲綢襯托自己與眾不同的貴族高貴血統就再美好不過了。
「我知道現在旅途上並不太平,許多破壞秩序的匪徒四處作亂,毫無人性的打劫過往商隊,把每一件滲透著你們辛苦汗水的貨物不勞而獲的據為己有,更有甚者還毫無信譽的綁架人質反悔諾言,**裸的勒索財物,這種行為必將受到煉獄的審判,全知全能的上帝永遠也不會寬恕靈魂骯髒的殺人犯!」義憤填膺的表情我裝起來輕車熟路,生動的表情就好像臉上在上演一幕舞台劇,插上根羽毛就和咆哮的公雞沒什麼兩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被打劫的人是此刻氣鼓鼓的我呢,「為了安全起見,大家一定沒有攜帶太多的貴重物品上路,特別是在今天這個場合競價中無比重要的金幣,我相信許多人已經在暗自歎氣,抱怨上帝不眷顧自己多舛的命運,讓掙錢的機會白白從眼前溜掉了……」我微笑著說道,用一種傳銷組織洗腦者常用的誘惑語氣體貼入微的幫助每個人排遣煩惱,讓他們放鬆警惕,逐步落入我佈置好的局裡面。
「您還有什麼別的辦法麼,尊貴的伯爵大人?」一個白白胖胖滿手戴著寶石戒指的商人在人群中問道,快被肥肉擠沒的小眼睛放射著飢渴的精光,他的話音剛落,邊上的人就繼續補充:「難道可以先競拍再付款?仁慈的大人?」
你們都是屬猴的吧,順桿爬的功夫無師自通,想要空手套白狼還是怎麼的,以為我是那些腦滿腸肥四肢發達的傻貴族?我搖搖頭否定了他的問話,示意書記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另一份協議展示給他們看:「為了幫助每一個千里迢迢來到這裡的人都不會因為囊中羞澀的小事情掃興的空手而歸,對於那些沒有隨身攜帶足夠金幣的朋友們,我們提供了人性化的借貸服務,你們可以從我的領主金庫裡貸款參與競拍,以錢生錢,用專業點的術語講是——借雞生蛋!」
精明的商人們馬上又聚在一起嚶嚶嗡嗡的商議起來,領先這個時代大多數人的腦袋瓜高速運轉著,我好像看到無數精密的集成電路板超負荷的閃著電火花,各抒己見的分析貸款給自己帶來的各種好處和弊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覺得是商人推動了社會的進步,因為他們總是在孜孜不倦的追求更多、更省、更快!
「伯爵大人,請問您提供貸款的額度和利息是多少?我們需要獲得一個大概的數值,以便計算可能的利益,要知道,陽光下的買賣並不都是能讓人一目瞭然的,哪怕是尊貴如您也得給我們足夠的時間來思考生意到底劃不划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商人在人群中舉起手,以便讓我能找到對自己發問的人,他身後站著幾個裝束差不多的朋友,應該是來自相同的商會或者地區勢力的商人。
「我需要在這裡引入一個全新的概念來幫助大家認知,那就是股份制。」我緩步走下寶座,來到那些聚精會神的聽著我講話的商人們中間。今天在這裡的聚會真是極大的開闊了他們閉塞的眼界,許多聽都沒聽說過的新奇詞彙連珠炮似的從一個高貴的伯爵嘴裡蹦出來,以至於有許多人在私底下感歎,幸好我不是一個商人,否則他們的市場份額肯定會被擠兌一空,連一塊兜襠布都不會剩下。
「你的貸款只需在一定的期限內歸還給我本金,不收取任何利息和費用,不過會根據你貸款的數額計算出我個人在你所競拍到手的項目中所佔的股份比例,在每個月的結算日收取我所佔股份的分紅,直到你歸還完畢貸款為止;如果無力在規定日期內還清金幣,我會撤銷你對所競拍項目的經營權,你還要承擔相當於承建項目價值最高不超過五成的違約金。當然,貸款是需要抵押物的,可以是某件證明你身份的信物也可以是具有法定約束力的書面協議,或者是其他價值上大致相等的物品,以保證我不會因為你的退出而血本無歸。另外,為了保證我借出去的錢能用到它應該被使用的地方,你們每個人的身邊都必須有我任命的專職書記員進行監督每一步流程。」我耐心的逐條解釋自己制定的規矩,爭取讓每個人都弄明白這其中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隱秘交易,同時也希望他們不要把我當成不懂經濟的白癡隨意糊弄,「等到合約期滿,咱們就可以開始洽談下一步的合作計劃了,當然,一些重要的承建項目會以我的名義逐步贖回使用權,我提供舞台,你們上去表演,收穫榮譽和鮮花,當然還有可觀的演出費用……」
商人們馬上又按照關係的親疏遠近聚集在一起討論起來,我滿意的看著身邊爭吵的面紅耳赤的人群,就像在看著一隻隻脫光了衣服躍躍欲試的跳進烤爐的鴨子;也有些財大氣粗的大商人站在一邊冷眼旁觀,等待著我公佈接下來要參與競拍的項目,那些才是他們冒著危險攜帶巨款來到這個窮困偏僻的鄉下小鎮的根本原因,而不是什麼聽不明白的勞什子貸款和股份制。
「好了朋友們,競拍會明天才正式開始,有需要辦理貸款的請在會議結束後去書記員那裡登記填單,現在安靜下,讓我的宮相旺財宣佈競標項目,希望你們認真傾聽他嘴裡說出的每一個單詞,不要漏掉其中任何能讓自己賺錢的好機會。」我重新坐回自己的寶座,揮揮手命令旺財道,「開始吧。」
旺財衝我恭敬地行禮,然後指點著身邊的書記員打開厚厚的羊皮紙卷高聲宣讀起來:「參與競標的項目有:伯爵大人所有的森林,裡面的木材可以砍伐,但是必須每砍伐兩棵補種一株樹苗並保證成活,野獸可以狩獵,但是必須按照規定的數量捕獵並登記造冊……」
書記員每說出一個項目,肯定會引起下面眾人的驚呼和大叫,那狀態活像追星的小粉絲,偶像一個細微的小動作都會換來哭天搶地的尖叫。商人們焦急的盯著自己帶來的書記員快速的在羊皮紙上盡可能詳細的記錄下有用的信息,一些小商人懊惱的等在一邊,只能憑借個人的記憶力能記多少記多少了。
「未來伯爵大人城堡所在地克拉克小鎮到赫魯斯貝克的大路修築權,以及道路兩側二十里格範圍內土地的開發權……」
「這個我要了!」一個商人忍不住跳起來叫道,全然不顧旁邊人鄙夷的看著他的目光,擁有一條貫通兩座重要城鎮寬闊筆直並且絕對安全的商路對於商人們來說是具有無比誘惑力的,不亞於**絲面前一個脫光的女神,況且還能在道路兩邊建築旅行必須的酒館和旅店,經營不了多長時間肯定能賺翻了,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搶在眾人前面先喊出來。
「這位先生如果對築路的項目感興趣的話可以今晚回去準備,明天正式的競拍才會拉開帷幕。」旺財得體的安慰眼前的這個幾近瘋狂的胖子,「不過也許還有很多人也在盯著您心儀的項目,帶來的金幣不夠的話可以考慮向我們申請貸款,剛剛伯爵大人已經詳細的解釋過具體要求了,怎麼樣?管理貸款的書記員就在那邊。」旺財指著不遠處侍立在一邊的書記員說道。
「我要貸款,越多越好!」大胖子有點神經質的推開周圍的人擠到書記員旁邊,在身上到處翻找能證明自己信譽的物件,他的幾個朋友一面對被衝撞的人道歉一面盡可能的拉住自己陷入癲狂的夥伴。不得不說金錢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這幫常年行走於各個領地之間的行腳商人不僅被貴族農民鄙視著,同時也被自己財大氣粗的同行看不起,現在一個鹹魚翻身的公平機會擺在眼前,任誰都會有點把持不住。
「我們要參與競拍什麼項目,老爺?」一個長相不是十分出眾的年輕人恭敬地詢問自己攙扶的老人,雖然後者都快要脫到地面的花白鬍子顯示出這是一個即將不久於人世的枯木老朽。
「這位大人越來越有意思了,身為堂堂伯爵竟然完全沒有貴族的架子,他稱我們這些世人眼裡骯髒渺小的商人叫『先生』?他還善於理財並沉溺於經營貿易,耐心的和被人看不起的下賤商人們交談。」老人輕輕的扣了扣手中的枴杖,身邊的年輕人心領神會的吩咐僕人們端來椅子伺候老人坐下,看起來他已經服侍老人很久,清楚的知道他每個手勢所要表達的意思,「你牽頭去試一試吧,也該到歷練的時候了,拿出自己跟隨我多年學到的本事去探探他的深淺,我倒是想弄清楚埃涅阿斯的轉世跟我們普通人到底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到底是什麼讓我們篤定千年的守候這個也許永遠也不會出現如流星一般稀少的人物,我要在進棺材之前圓滿的卸下這件壓在家族肩膀上兩千年的重擔,輕輕鬆鬆的回到祖先的土地去……」他瞇著被鬆鬆垮垮的老皮遮擋住的眼睛凝視著我,明亮卻不渾濁。
我突然感覺人群中有一雙閃光的眼睛正盯著自己,可是卻被攢動的人頭遮擋住而找不到,只能自言自語的說道:「奇怪,剛才明明在那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