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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變化 文 / 守著貓睡覺的魚

    「肉食者鄙,不足與謀!」

    許麟回頭凝望著那半空中漸漸打開的七彩幕簾,這一句話,便是此時的心境:

    今日放走了魔主,他日之時,就是爾等斷頭之始!

    這話又像是在對自己說的,可自從與魔主相識以來,兩相博弈對壘,自己好像從未佔到過上峰,只是一味的被人踩在腳下。

    本想著這一次,在被魔主利用的同時,要狠狠的反咬他一口,但是許麟發現事情的發展變化,計劃永遠只能是成事的一部分,因為時機的變幻莫測,實在是自己難以掌控和把握的。

    魔主走了,很是瀟灑的走了,許麟又看了一眼魔主消失的方向,只有空蕩蕩的林葉在沙沙響動著,聲音有些低沉。

    混亂的局面沒有,許麟的期望落空,魔主不再,反而出現了兩個讓許麟從心裡鄙視的人。

    其中一位,神情有些落寞和狼狽,髮絲不再油光發亮,而是凌亂的散在肩上,道服上也有些破損,但最為讓許麟在意的,是玄德老祖那空洞的眼神,真的好像一位垂垂老矣的老者。

    反觀那位身穿華服的中年男子,英俊的面容上倒是容光煥發的可以,儘管他的臉上,也有著遺憾與失望的神情,但不知怎麼的,許麟就覺著那好像是故意裝出來的樣子。

    說謊者和騙子之間總是有著相通的念想,就好比王八和烏龜一樣,總是有著相同之處的。

    於是許麟警覺著這個正在走來的男子,身無一處卻又處處染惹塵埃,是與這天地一體的感覺,於是許麟皺起了眉頭,因為他彷彿又望見了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一樣。

    這山好高啊!

    「妖主!」若浵與侏儒一起拜下並行禮道。

    身為崑崙宗門的弟子。倒是沒什麼表示,只是這目光都落在了妖主身旁的玄德老祖身上,這引起了侏儒的不滿,但是妖主在前,他也不敢有所放肆。

    明遠最先起身,但還沒等他有所表示。這腳剛抬卻沒有走出一步,因為妖主看向了他。

    那是一種氣勢,讓人難以動搖分毫的氣魄,儘管那面容上有笑容,但明遠的心卻早已被寒冰所凍。

    冷哼一聲,玄德老祖甩開了妖主的攙扶,面容上又重現煥發出一股神采,與妖主相對,卻不落下風。而是往前一步道:「我的這些個徒子徒孫,妖主也未免看的太重了吧!」

    妖主洒然一笑:「這些都是崑崙俊傑般的人物,今日得見,卻是不同凡響!」

    這話說的無用,玄德老祖明白,眾人也都明白,而當玄德老祖看向妖主之時,面容上卻是嘿嘿然的一笑:「今日這梁子已然結下。並且你的心願已經達成,就是不知。這往後的日子裡,妖主要如何作為了?」

    這話說的許麟等人都是莫名其妙,但是這其中的貓膩,還是能看出的,明顯是為了應對魔主,兩位大修士做出了某種交易。

    「答應的事情。便不會反悔,人無信則不立,雖然本座只是一個妖類而已,但是這點道理還是知曉的,更何況唇亡齒寒。魔主要的是破而後立,這對蒼生來說便是毀滅,是所謂的道不同!」

    玄德老祖盯視著妖主的目光,後者巍然不懼的與其對視,倒是有些磊落的意思。

    可在玄德老祖的心裡,卻是在不停的冷笑著,方才二人合力戰魔主的場面,可還猶在眼前呢!

    是一種同盟?隻言片語裡,便達成了?

    許麟看著修行界最為頂峰的兩位存在,這種近在咫尺的真實感,和那短暫的沉默對視,許麟忽然間明白了,也許有些事情本來就是簡單的。因為任何事情,根本就沒有能夠確定下來的,一切都在變化,妖修也好,人類也罷,利益面前,即使老死也不相往來的兩個人,現在就是朋友。

    這種關係能維持多久,誰在乎?許麟不在乎,眼前的這些人也都明白,這層關係到底有多麼的脆弱。

    繁花寥落,輕輕凋零著那殘落的葉瓣,許麟坐在地上注視著那微微的粉紅,給黑色的泥土帶來一抹芬芳的頹廢之美。

    眼前的花色,儘是粉紅,不由得讓許麟想起了望月峰上的那一片桃花盛開的地方,儘管佳人就在不遠處的屋舍裡,但是不知為什麼,許麟還是在還念著記憶裡過往的芬芳之味。

    魔主走了,他沒有再回來,這一個被各色花色所包裹的山谷裡,成了崑崙眾人暫時的棲息之所。即使沒有誰願意再呆在這裡,可是他們太累了,包括玄德老祖在內,他好像真的受了很重的傷,自從來到這裡以後,玄德老祖便把自己關了起來,再也不見任何人。

    明遠似乎有了些變化,這一個笑容溫暖的人,始終陪伴在明如的身旁,而明如好像是不太反感,這引起了許麟的警覺,但也只是警覺而已。

    在被若浵困在那奇異的綠色光團裡之後,許麟忽然發現無論是自己,還是明如和明遠,似乎都有些不一樣了,但到底是哪裡在起著變化,許麟一時間又說不明白,唯一能解釋的,就是心態。

    還記著自己在無畏無懼的那一刻,為了明如,許麟毅然決然的選擇了毀滅,就如眼前這不斷飄零的花瓣一樣,無聲中隕落,無聲中枯萎,但是花謝花開,誰又能記得它曾經無與倫比的美麗?

    夠了,許麟在告誡著自己,但是心底還是很不舒服,因為他很清楚,這一切變化的開始,就在那奇異的綠色光氣中,那時候,明遠與明如的氣息是相互依偎著的。

    暖如春日裡的陽光,冷如寒冬之冰雪,但是他們還是依偎在了一起,這就是開始,所以許麟看向明遠的身影之時,心裡竟然想不起他一丁點的好處,儘管他曾經對自己很好,但是那又怎樣?

    將一朵正在盛開的花朵,從綠色的枝葉上,用力的摘了下來,許麟目視著它嬌艷的色澤,還有那淡淡的清香,而在轉眼之間,五指緩緩的併攏合上,手中有汁液的冰冷,卻沒有鮮血炙熱的溫度。

    「做什麼呢?」王大柱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許麟鬆開緊握的手掌,隨之那些殘破的花葉散落而下的時候,許麟的嘴角忽然勾勒出一抹弧度,看著它緩緩的散落在地上,看著它破敗流利的樣子,許麟突然間覺著,也許這樣才是最好的。

    於是他回頭,於是他笑了,對於自己來說,很多人可以失去,就如眼前的這些花葉,只要記住它殘留在指尖的味道,也就足夠了。

    曾經的同情心氾濫如江河,有些可笑不?

    許麟想著,覺著好想笑。

    明遠亦是如此,王大柱也可以是這樣,因為即使是人,在彌留之際的時候,心裡想著的,也只是那些曾經的記憶,曾經的人,和他們在一起的故事而已。

    所以他們都可以死去,所以許麟在笑,因為他覺著,這是他能左右的事情,在一個人沒有了他應有的價值之時,便是該捨棄的時候了。

    王大柱已經走到了許麟的近前,他絲毫不知道許麟在想著什麼,只是莫名其妙的看著許麟臉上那裝出來的暖暖笑容,還有地上那一片片殘破的花瓣。

    「這是做啥?」王大柱席地而坐,就在許麟的身旁,然後轉眼看向遠方漸漸升起的紅日道:「還是望月峰的日出最美。」

    「是啊!」許麟也是感歎著看向了那一輪漸漸升起的紅日,枝枝蔓蔓的樹枝,好似一道道黑線一樣直插在那紅色之中,顯得有些生硬,許麟微微皺眉:「這裡的顧慮還是有些太多,不似家中自在。」

    王大柱頗為意外的一挑眉,轉頭看了許麟好久,直到許麟回頭也看向他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問道:「咋了?」

    「沒,沒什麼!」王大柱一邊輕笑著,一邊擺著手。

    那神情讓許麟更加看不明白,不由得撇了撇嘴:「你怎麼和那圓通和尚一樣,神神叨叨的。」

    「什麼?」王大柱扭頭瞅著許麟,而許麟依舊看著遠方的紅,隨即又聽王大柱嘟囔著:「俺這威猛大漢,如何是那禿驢能比得的。」

    說這話的時候,王大柱的臉上始終有著一抹笑意,他的心很暖,是為了許麟方才口中的那一個「家」字使然。

    「師傅他們什麼時候能到?」許麟忽然的一問。

    王大柱抓起地上一塊石頭,然後用力的扔向了遠處道:「快了吧,先不說二師兄他們,光是老祖的飛劍傳書,想必這時候已經到了山上。」

    許麟「嗯!」了一聲,然後沉默一陣道:「師兄,你說風起之時,便會雲湧,眼前的這一輪紅日,還會這樣的紅嗎?」

    王大柱神情上微微的一怔之後,沉默良久,轉眼看向天際,又過了一會兒才緩緩的回道:「大概吧!」

    許麟默然,師兄弟二人都不再說話,是因為心裡都各自想到了什麼,這些日子經歷的事情,確實是太多了。

    一片花瓣飄落,在無聲中,在鮮紅似血的陽光下,這一片花瓣上的顏色,顯得尤為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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