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幽冥（四） 文 / 家有雙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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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仙人當然不怕，他一眼就認出了這些凶殘大刀的來歷，應該就是唐朝軍隊的大殺器，陌刀。在那個年代，陌刀兵就是人形坦克，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可惜自從唐代之後就失傳了，至今也只見於古代文獻記載，連一件實物都沒有。
看著兩位將軍的明光鎧，再看看五十柄寒光閃閃的陌刀，秦大仙人的口水差點兒就要流下來了，這些都是實打實的唐代古玩，在上面要看到保存得這麼好的明光鎧幾乎是不可能了，如果一旦出現一件，那鐵定是要賣出個天價的，更不用說是陌刀了。
沒想到自己剛下來就有驚喜，鬼找不到也就算了，弄點兒古董回去也不錯。
大羅金仙忽然覺得自己很傻，以前怎麼就沒想到下來找寶貝，古代權貴都喜歡把好東西在自己死後一起帶走，不知道有多少國寶級的珍玩被陪葬到了陰曹地府，這裡的文物不知道要超過了上面多少倍，比如眼前這兩人，下葬的時候肯定穿的就是這一身，活著的時候最起碼是個二品以上的將軍，說不定還有爵位在身，只是不知道怎麼會有興趣出來打劫，難道人死之後，到了這裡反而人人平等了不成？
唐朝的大將軍打扮，手裡拿把斧子當強盜的，秦大仙人腦子裡立馬閃過一個傳奇的名字，貧民出身，幹過響馬。當過混世魔王。然後被雄才大略的李世民招降。一世富貴，爵封盧國公，歷經四朝皇帝，統共活了一百多歲。
跟古人說話就得有個古人的樣子，秦大仙人撣了撣衣袖，拱手道：「敢問這位可是驃騎大將軍、盧國公，程大將軍？」驃騎大將軍是這位死後給追封的，用在這裡應該合適。就是不清楚他自己知不知道這回事。
那持斧將軍頓時就被嚇了一跳，被秦大仙人猜中了，他就是演義裡傻人有傻福的程咬金，死後來了陰間，這地方跟他想的不一樣，根本沒有什麼閻王判官來安排轉世投胎的事情，渾渾噩噩了一千多年，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扯起了一幫陰兵，又幹起了老本行。
大將軍下葬。陪葬的兵馬陶俑和各類兵器自然是不缺的，要不然老程還真是幹不了這個勾當。但畢竟是大將軍了。再當響馬的話面子上過不去，於是每次出來都是全副武裝，用頭盔把自己的臉給遮得嚴嚴實實的，生怕叫人給認出來，沒想到好不容易等到個人，居然還是一口被叫破了身份。
「你是何人？如果知曉老夫的名號？」程咬金光棍得很，雖然操了老本行有些丟臉，但被人叫破了身份還要抵賴的話，那不是他堂堂混世魔王的風格。
秦大仙人哈哈大笑，這一趟真是來的值了，親眼見到了大名鼎鼎的程咬金，即便是找不到那三個小鬼也無所謂了，「將軍名垂千古，時隔千年之後還是婦孺皆知的大英雄，在下自然是知道的。」
這算是實話，除了家人，再沒有值得大羅金仙去拍馬屁的了，但這個話又在客觀上造成了超級馬屁的效果，程咬金大樂，仰天長笑，把大斧子往馬鞍子上一掛，翻身下馬走到秦大仙人面前，大聲問道：「果真如此？」
「當然，我一個大活人也不用靠你混飯吃，又何必討好於你？」秦大仙人正色道。
程咬金這才反應過來，這小子命火旺盛，明顯是個大活人，怎麼能到了陰曹地府？
「是啊，你一個大活人是怎麼下來的？」程咬金問道。
「我來找幾個人，施了法術過來，還要回去的。」秦大仙人答道。
程咬金對這個年輕人的印象很好，但聽了他的話還是搖頭，「這地府無邊無際，老程我來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也不見一個管事的，你怎麼去找？」
秦大仙人苦笑搖頭，「來的時候沒想那麼多，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程咬金哈哈一笑，安慰道：「沒關係，找不到就慢慢找，走走走，老夫與你投緣，請你喝酒。」說著把自己的馬牽過來，要與秦大仙人合乘一騎。
或許這是唐朝響馬表示親切的一種方式，但秦大仙人可接受不了，這讓他有一種背背山的罪惡感，再三推辭之後才讓程咬金悻悻作罷，但也不好自己騎馬讓客人走路，於是只好一起開起了十一路電車。（申市老派方言，意為用兩條腿走路，現在的八零後都不一定知道了）
「請問這位將軍尊姓大名？」在路上，秦大仙人拱手問另一個強盜，這位有些沉默寡言，一路上都是老程在介紹風土人情，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這就讓人很難猜了，會跟程咬金一起打劫的唐朝大將軍太多了，頭號嫌疑對象就是二賢莊的赤髮靈官單雄信，這位也是善使一條馬朔，強盜頭子出身，如果那個年代就有檔案制度的話，他的前科材料，估計能堆三四十米高。
然後就是老程的生死兄弟，大名鼎鼎的秦瓊秦叔寶，但這個可能性不大，雖然馬戰的時候秦叔寶也用馬朔，但他的背後應該有一雙熟銅鑭，但這位的背後什麼都沒有，乾淨的很。由此也能排除第三號嫌疑對象，尉遲敬德，這位猛張飛似的大將軍背後是背著水磨竹節鋼鞭的。
另外還有許多可能，比如跟老程一起劫了靠山王楊林生辰綱的尤俊達（真實姓名牛進達，尤俊達是演義裡的名字）等等，多得秦大仙人一時都想不起來，那年月的大將軍要麼是響馬出身，要麼是隋朝叛變的，都不是省油的燈。
陳咬金搖搖頭，輕笑道：「我都不知道他是幹嘛的，一開始連說話都聽不懂，後來見他頗有些學問就提拔了一下，沒想到居然把我的山寨打理得井井有條，於是就被我拜為軍師，說起來好笑，他是被我搶回去的，平時也很少說話。」
這倒是出乎秦大仙人的意料，大羅金仙還在使勁兒猜呢，沒想到這位根本就不在他猜測的範圍之內。既然人家不愛說話，那也不好強人所難，歷史上有能力管理一個山寨的人物實在是太多了，一個不是太傻的酒店賬房或者掌櫃就行，當下也就打消了自己的好奇心。
沒想到這位居然開口了，他反問了一句，讓堂堂大羅金仙差點兒一屁股坐地上，「現在，兩岸統一了沒有？」
這口音的確夠偏的，怪不得程咬金這個齊魯籍人士一開始聽不懂，秦大仙人也是借了做過戶籍警的光在將將明白他在說什麼，寧、波口音，而且是很純正的寧、波話，由於歷史的原因，申市有很多老人是解放前從寧波那邊過來的，秦雪陽以前管轄的社區裡說寧波話的老人不少，聽得多了也就聽懂了，只是只能聽，不能說。
這個問題太嚇人，即便他問的是「你媽貴姓」秦大仙人都能勉強接受，不至於當場被驚到就地趴下，但寧、波人，問這麼個問題，就只有那一位了。看看那一身唐朝的明光鎧，再想想他剛才從事的職業，這反差實在是太巨大了，即便是大羅金仙在心理上也承受不起。
「您姓蔣？」秦大仙人小聲問道，這個名字在他小時候是可以跟妖魔鬼怪劃等號的。
那人不答，但也不說話，低著頭騎在馬上自顧自想著什麼，好一會兒後才又問道：「你是從琉球下來的還是大陸下來的？」雖然說話的吐字和聲調都很怪異，但滿滿都是上位者的威嚴，這種氣勢秦大仙人只在有限幾個人身上見過，自家老爺子都沒有。
「兩岸還沒統一呢，我是從大陸下來的，」秦大仙人不自覺地老老實實地回答，但隨即又有些不甘，尼瑪，這就是所謂的王八之氣？
輕輕一聲壞笑，第三衙內接著說道：「我爺爺是陳老虎，外公是魏必達，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眼前這位當年敗退孤島，兩位老爺子在其中可是出了死力的，渡江一戰，老爺子的軍隊第一個衝上南岸，拆了他辦公室樓頂國旗的，也是老爺子手下的兵。
那人聽了陳老虎這三個字，猛一抬頭，頓時就好像一隻暴起雄獅，但隨即又低下頭，恢復了意興闌珊的樣子，悠悠說道：「陳瘋子，魏書生，記得，沒想到你還是故人之後，他們死了沒有？」
外公還有這麼個雅號，秦大仙人倒是真不知道，「兩位老爺子身體好著呢，一頓飯要吃半斤肉，沒事就互相掐架。」
那人好像有了些談性，這麼多年了，根本就沒人可以好好聊一聊，不能指望一個大唐的強盜將軍跟中國近代最傑出的人物之一有共同語言，他在失意中死去，然後又換了一種狀態活在寂寞之中。
「你外婆呢？我記得那是個女中豪傑，在鄱陽湖一帶殺得鬼子聞風色變，是穆桂英一般的人物，當年我安排戴立去招安，沒想到晚了一步，被你外公這個小白臉兒給騙了去。」那人低頭歎了口氣，好像覺得外婆嫁給了外公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