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兵移湖州 文 / 不開心的橘子
已經是中秋的天氣，枯黃的落葉片片的往下落，秋風帶著絲絲的涼意席捲著大地，但蘇褔省的大地上卻看不到絲毫的蕭索之意。
人聲鼎沸的虹橋火車站內外，滿是穿了新式軍裝的太平新軍士兵，把不算很大的火車站圍了個水洩不通。青石板鋪就的站台邊上，兩名穿著太平新軍校官服色的年青人站在一旁，兩人都是全副武裝，看著不遠處的幾名尉官在大聲的喝令整隊。
一名青年校官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盒蘇褔省自產的小刀牌香煙，遞了一支給身旁的同伴。小刀牌香煙是福建士紳王德在上海辦的煙廠生產的香煙，士紳王德為了紀念上海小刀會起義失敗後被屠戮的小刀會而專門命名了這種小刀牌香煙，小刀牌香煙口感純正，和貴雲商號的貴雲香煙有得一比。
他的同伴緊緊的抿著嘴唇，沒有伸手去接，只是皺眉說道：「周大哥，你說我們為什麼不去福建而要去湖州？」
那周大哥沒有馬上回答，自己掏出火柴點上一支香煙，深吸了一口之後，淡淡的說道：「西王殿下派我們去，我們就去。王凱，我們是軍人。」
「湖州郡那邊沒有清妖……」那王凱小聲的嘀咕道，周大哥凌厲的望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這幾個月的軍校你都白念了？凡是阻撓我們新政的人都是敵人！」
王凱試探的低聲問道：「包括天京的友軍？」
那周大哥嗤之以鼻道：「他們配稱友軍嗎？你見過扯後腿的友軍嗎？你見過每年上繳賦稅錢糧給他們，他們還要來打我們的友軍嗎？」
王凱不再吭聲，那周大哥煩躁的鬆開風紀扣，深深的吸了一口道：「王凱，我知道你心裡彆扭什麼，上政論課的時候你的問題就是最多的。你應當知道咱們新政之後和天京那邊已經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形勢了。在蘇褔省我們講信仰自由，講新儒學，講保護私產，哪一條不是和天京政令格格不入的？你去年到過天京下關，那邊過的是什麼日子你不知道麼？還在豁著聖庫吃大鍋飯，一家一戶都沒有什麼私產的。如今的新政讓大家過上了好日子，我們當兵的就是要保護新政。」
王凱點點頭，鄭重的道：「這個我懂，可為什麼不能和平解決這件事呢？天京那邊應該看得到咱們新政的好處，他們也該學我們才是啊。」
周大哥苦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頭道：「要是哪天清妖也學我們的新政。你還打不打清妖？」
王凱愣了一下道：「清妖和天京友軍不同……」
周大哥呵呵笑了笑沒說話，王凱腦子裡有些混亂，要是清妖真的學新政讓百姓過上了好日子，那似乎也就不算是敵人了。
王凱沉悶了半晌，忽然又開口問道：「聽說這次是因為西王殿下不奉召進京。天京才發兵的嗎？」
周大哥嗯了一聲，斜睨他一眼反問道：「難道你覺得西王該回天京去嗎？」
王凱馬上搖頭道：「不。西王殿下不能去。這明擺著就是鴻門宴。」
周大哥深吸了一口香煙道：「天京那邊這次是擺明了軍馬要動咱們的西王殿下，西殿十六萬新軍、二十七萬鄉兵都不會答應的。誰要是敢對西王殿下不利，我周懷穎第一個不答應。」
王凱鄭重的點頭道：「我也不答應，要是沒有了西王殿下，咱們西殿軍還能稱為西殿軍嗎？」
周懷穎又深吸幾口，最後將煙蒂踩滅。沉聲說道：「最近很多校官、尉官都在議論這件事，想法和你一樣的多，最後大家得出一個結論，要是咱們西王坐上天王的位子。天下不就太平了嗎？」
王凱毫不遲疑的說道：「我也覺著天王的位子該讓西王殿下來坐。」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有些為難的說道：「可這樣就一定會和天京友軍兵戎相見了。」
周懷穎沉默了片刻後道：「記住軍政部的訓令，西殿兵不打第一槍，但要是天京兵敢動手，咱們堅決的打回去！」
王凱很鄭重的點了點頭，這時候火車的汽笛鳴響起來，一列裝滿了軍人的悶罐車緩緩開出了火車站，王凱看著火車離開，口中喃喃說道：「第一營的人離開了，二營要準備登車了。」
周懷穎掏出懷表看了看道：「比時刻表晚了五分鐘。」
王凱呵呵笑道：「已經算好的了，第二師的人坐船走，昨天傍晚在碼頭足足耽擱了兩個小時，咱們第一師坐火車走，已經算是準時的了。」
周懷穎皺眉道：「王凱，你在軍需部，我聽聞這次是不是物資有些不足？」
王凱搖搖頭說道：「物資是有的，只不過是運到溫州去了，天京兵馬這一動，讓我們軍需部和運輸部都亂了手腳，還好蘇州那邊物資還多，西王已經下令先動用儲備倉庫的物資了。」
周懷穎皺眉說道：「不，我是問是不是槍炮不夠？」
王凱一攤手道：「你已經是第五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了，我真不知道。」
周懷穎哼了一聲道：「你小子就繼續嘴巴嚴下去吧，別當我不知道，前幾天集結的時候，重點又操演了幾次滑膛槍的線性隊列戰術，傑克那美國佬搬出老掉牙的排隊槍斃戰術來反覆操練，我猜就是槍炮可能不足，或許我們會用上滑膛槍。」
王凱眼睛也不眨一下道：「那是你們作戰部隊的問題，我只管配發物資。」
周懷穎白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你不給哥露個底，你今後就別想見我家妹子了。」
王凱乾笑兩聲，低聲道：「我真不知道，周大哥，不過聽說參謀部計劃是前衛部隊優先裝備線膛槍，側後翼的部隊才會裝備鄉兵用的滑膛槍，你們第一師坐火車過去。應該算是前衛部隊吧。不過我也說不准啊，一切都要看參謀部的計劃和林鳳祥將軍最後的決定。」
周懷穎鬆了口氣笑道：「算你小子聰明，我們第一師肯定是前衛部隊，我們大部分都是鎮江兵，也算是林將軍的老部下，他不用咱們用誰？」
王凱沒心思聽他囉嗦，低聲問道：「周大哥，懷秀她這次也要出征嗎？」
周懷穎點點頭道：「她們是衛生兵當然要隨軍出征，不過第三師在後邊，應該也是坐火車過去。」
王凱鬆了口氣道：「還好是在第三批過去。說不定等第三師到了，天京兵也退了。」
周懷穎不滿的瞪了他一眼道：「瞧你那點出息，你好歹也是個少校軍需官，管著一個團的吃喝拉撒，怎麼就這麼怕上戰場呢？」
王凱哼了一聲道：「我大老爺們我怕什麼？我是擔心周懷秀。她一個女子跟著部隊上戰場，我總有些擔心的嘛。」
周懷穎拍拍他的肩頭道：「不用擔心。懷秀是在第三師師部醫院。跟著師部在一起很安全的。」
說話間，軍列的悶罐車又開出來一列，第二營的新軍士兵們開始領取物資後登車，他們每個人領到了單兵裝備的所有必備品，包括鞋襪和軍刺，還有三天份量的乾糧、飲水。但沒有槍械。第二營的少校指揮官大聲吆喝著命令將士們迅速登車，數百名官兵擠上只有車皮的悶罐車，甚至有數十名士兵坐到了車頂上。
周懷穎整理了一下軍裝道：「第二營登車了，我馬上回第三營去了。你是跟團部一起走嗎？」
王凱搖頭道：「不是，我們軍需部要在火車站把這批物資發完，然後還要等寧波那邊的海船過來，那邊會把溫州囤積的一批物資送回來，我們接收之後再去湖州。」
周懷穎點點頭說道：「那就在湖州見了。」說罷他立正站好，向王凱敬了個軍禮，王凱也馬上回了一個軍禮，周懷穎便轉頭往第三營集結的區域而去了。
來到第三營的集結地，原本坐在地上歇息的第三營士兵已經在副營長和各連隊尉官的號令下站起身來列隊。列隊的號令一下，原本還有說笑聲的集結地馬上變得鴉雀無聲，能聽到的只有腳步聲和長官的號令。
周懷穎滿意的點點頭，卻看到一旁同樣穿著太平軍軍服的美國人傑克也站在一邊。周懷穎皺眉看了看走到身邊的營訓導員李紀恆問道：「傑克怎麼會在這裡？」
還沒等李紀恆回答，那金髮碧眼的傑克馬上笑著走過來說道：「周，我現在也是第三營的軍官了。」
傑克的漢語還是很蹩腳，周懷穎哼了一聲道：「你是美國人，怎麼能做我們太平軍的軍官？」
傑克掏出幾張蓋了上海軍政司打印的紙張遞過去，笑著說道：「這是我加入太平天國國籍的文件，還有西王殿下親筆簽發的軍官委任書，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周懷穎不可思議的看了看，李紀恆低聲說道：「傑克和他老婆都加入了咱們，軍政司今早簽發的第一批外國移民中就有他們兩。軍官委任狀也是今早簽發的，傑克做過我們第三營的教官，所以堅持要來第三營任營參謀官。」
周懷穎不滿的說道：「這老小子從前操練我們的時候就煩死人了，現在還要跟我們上戰場去？鬼知道他有沒有見過死人！」
傑克聽得懂，他呵呵笑著伸出手去示意要握手，口中說道：「周，我們現在是一個國家的國民，還是戰友，你可不能嫌棄我。我在美國和印第安人打過戰，我要和你們一道去打韃靼人。」
周懷穎哼了一聲說道：「這次可不是去打清妖，你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就行！」口中雖然這般說，但周懷穎的手還是和傑克的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