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一章 奇人 文 / 燕裳

    嫻姐兒過了初選，是毫無懸念。大挑的前幾日，與其他諸多秀女，跨進那道高高的宮牆。

    諸多秀女被安排在那鍾粹宮中。雖然第一輪已是篩選了大部分。但是剩下的也有百十來人。這鍾粹宮前後各殿加起來，也只有十幾間房。每個房間皆是住了四人。鍾粹宮的掌事姑姑，是個面目嚴肅的雙十左右的年輕女子，為人一絲不苟，有些刻板。

    秀女們入住地第一日，她便將眾女集中起來，詳詳細細講了諸多規矩與禁忌。接著按著秀女們所屬的各旗，分了房間。嫻姐兒分到的恰好是那最高西面的一間，與她一起住著的是那舒穆祿氏、馬佳氏、烏雅氏，四個姑娘。

    拎著小包裹，跟著小太監來到了自己的房間。「有勞小公公了！」同時遞給那小太監一點碎銀子，小太監笑瞇瞇地打了個千，「謝姑娘看賞！」

    看樣子，她是第一個到的。推開屋門，就見屋子裡擺了幾張木製的架子床，掛著深色的床帳。屋子中間擺了張圓桌子並四個圓凳子。很是簡單。進屋後，地面上鋪著整齊的石磚，打掃地很乾淨，隱約留著灑水的痕跡。整個屋子瀰漫著股土腥味。不難聞！

    選了個靠東面的床，將自己的東西放了上去。拿出幾件新做的袍子攤開，見上頭有幾道折痕。取了桌子放置的茶壺，出了屋子，就見統共的兩個宮女及小太監被指使地團團轉。「姐姐留步，請問在哪裡可以打到熱水！」

    那宮女約莫十**歲的模樣，模樣老實憨厚。手裡抱著幾件衣服，見有人喚她，停了腳步，有些吃力地抬眼瞧去，只見一個梳著大辮子的姑娘，笑意盈盈得對著自己說話，眼神溫和。

    「後殿東廂的小廚房裡整日裡都供著水，姑娘可以去那取水！」那宮女打量了嫻姐兒後，又道，「姑娘取水地時候，小心不要被濺著！若姑娘不急的話，等奴婢放下手裡衣服，替您取了來？」

    「謝謝姐姐，這點子事，我還是能做的！」嫻姐兒抿唇笑道，兩頰的梨渦更深。別人帶來的善意，總會令人心情感到愉悅。「姐姐，快去忙吧！」

    慢悠悠得晃到小廚房，也有些秀女在此等著打水，互相搭著話。女孩子的話題永遠皆是離不開首飾的款式是否新穎、衣服的花樣是否好看、鑲的邊是否流行、哪家的胭脂水粉如何。嫻姐兒安靜地聽著，垂下眼睫淺淺笑著。

    周邊的姑娘見這態度和藹，安靜柔順的小姑娘倒也沒有太多的敵意。頂多是心中略微嫉妒了下罷了。且人家對著任何人皆是那般有禮，絲毫不見倔傲。想討厭也難討厭起來！

    不一會，輪到了嫻姐兒，待裝滿了水壺，便回了自個的臨時房間。就見自個床鋪已被人佔了，攤開的衣服也被人隨意地扔在一邊上。水眸劃過一絲流光，放下手裡的水壺，慢條斯理得將衣服重新收好。對著那個抬著下巴的姑娘，看也沒看一眼。另選了張床，將衣服攤開，拎起水壺，撿了塊不用的帕子蒙在壺底，便開始壓了折子。

    那個姑娘原本一直瞪著眼，戒備地盯著嫻姐兒，見人家絲毫不理會自己，也覺得無趣。片刻，又進了兩個姑娘，顯然她們平日裡就是認識的。先進屋子的，容貌清秀，身段兒修長高挑，透著健康與活力，圓圓的大眼閃著孩童似的，純真光芒。此刻她正張著微微有些豐滿的雙唇，不停地說著什麼。後頭跟進來的，個頭不高，身形有些豐潤，方臉，好在她的五官比較秀美，倒是柔化了臉型帶來的硬朗與僵硬。二人的年紀看身段模樣也是十七八歲的年紀。

    「哎呀，我們來遲了！」先行的姑娘，略微環顧了四周。嫻姐兒見有人來了，便停下手裡的活計，迎著來人微微笑了一下。那姑娘圓眼兒在嫻姐兒的臉上停頓了一下，又快速地轉開了。接著，眼眸兒泛著水光，襯著她的圓眼兒，很是嬌憨天真。「這位妹妹，可生得好模樣。怎生稱呼？」

    嫻姐兒溫聲道：「姐姐喚我景嫻吧！」纖長的指尖捋了下耳墜子，嫣然一笑。「姐姐如何稱呼？」眸子隨即轉向她身邊的方臉姑娘。「這位姐姐是∼？」

    「瞧我，該打！被妹妹迷花了眼，竟是忘記了介紹。」圓眼姑娘笑得甚是爽朗，笑音裡含著真誠與愉悅。令人頓覺眼前的姑娘是個直爽之人。「姐姐我是關佳安雅，這位是我的閨友，烏雅明玉！」

    「安雅姐姐！明玉姐姐！」取下壺底包著的帕子，見水壺仍是溫溫的，順手置在了桌上，「這壺水是我方才自個去小廚房打的。兩位姐姐若是口渴，直接飲用就是！」

    「謝謝妹妹！只是姐姐恐怕要浪費妹妹的好心了，我們二人還不是太渴!」關佳安雅與烏雅明玉忽視了一下，快得令人不可察覺。

    「她們不喝，我要喝的！」那一直坐在一邊的姑娘，忽然地衝了過來，直接倒了杯水，咕咚一聲嚥了下去。然後挑釁得看了眼嫻姐兒，又施施然地回了床上。

    其他三人似是被這姑娘忽如其來的行為，給驚著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嫻姐兒忍不住彎了彎眉，這姑娘，可當真是令人無語。

    「這位是哪家的妹妹啊？」關佳玉雅隨即笑問道。

    「舒穆祿安安！」那姑娘昂著頭，垂在床邊的腳丫子，竟然在抖，沒錯，就是在抖。這給她旁邊從小就是依著規矩養大的姑娘，帶來了不小的衝擊！這女孩到底是怎麼養大的？

    「咦？妹妹的衣服的花樣可真別緻！」烏雅明玉待看清嫻姐兒床上擱置的衣服花樣，眼前兒一亮，隨即上前輕輕拿了起來。淺綠色的緞料上繡著四季花的爬籐，同色的葉片，略深些的籐身向著下擺延伸，袍子的最底下繡了細碎的粉色花朵兒，色澤配得甚是巧妙。烏雅明玉可以想像得道，穿在身上，行走時，若踏在花瓣上一般。邊角處鑲了三道邊，亦是繡著細小得花朵。

    「真好看！妹妹這件衣服可是自個做的？」烏雅明玉問得甚是沒有底氣，這袍子做工裁剪細緻，針法細密緊實，若當真是這姑娘做的，可見女紅的功底是多麼地深厚。

    「姐姐若是喜歡這個花樣，日後去我府裡拿了去就是！」嫻姐兒笑盈盈得取回自個的衣服，懸掛在床頭的架子上。

    「好啊！」烏雅明玉一口應下，她實在是很喜歡那個花樣。

    「妹妹的手藝真好！」關佳玉雅嘟著嘴，圓圓得眼裡儘是羨慕，「可比姐姐我強得多啦！」

    舒穆祿安安在一旁聽著幾人的閒聊，頗有些覺得無聊。起身徑直看了下日頭，直直地對著嫻姐兒道。「哎！到未時了。等會你去取飯的時候，幫我拿一份來吧！」

    嫻姐兒大奇，第一次遇到這麼個憨貨。還不知道該如何打交道。許是愣了一下，那關佳玉雅便開口道。「安安妹妹，景嫻妹妹許是累了。要不我與明玉為你們一起取來吧！」她說得語氣甚是肯定，全然沒有令人拒絕的餘地。嫻姐兒也覺，安安姑娘應是會答應的。誰知，舒穆祿家的姑娘一口拒絕道，眸子定定得盯著嫻姐兒，「你累了？那我自個去吧!你喜歡吃什麼？我一起拿過來！」

    「素淡一些的！」嫻姐兒乾巴巴的答道。常年掛在面上的笑容險些撐不住。

    「哦!那你等會！」話音落下，身影兒已是在了屋子門口。

    關佳玉雅面色頗有些委屈，許是覺得自個的一片好心，被人生生給糟蹋掉了。嘴巴張了下，想說什麼，就被烏雅明玉拉走了。

    接下來幾日，不僅證實這個安安姑娘是個實打實地憨貨，還是個運氣好的極點的奇人。

    由於第一日，安安姑娘主動遞了嫻姐兒打了飯，而對方十分信任地給了面子，吃得歡實。安安姑娘便認為二人是朋友了。對著嫻姐兒開始照顧起來。

    大選定在了五日後，這五日內，時有事兒發生。不是某個美貌秀女起了紅疹，不能繼續參選。就是某個秀女好看的衣服被湯水澆著了。諸如此類，時有發生。不出兩日，已是陸陸續續有近十位姑娘，出了鍾粹宮。

    第三日，嫻姐兒與安安一道去小廚房打些熱水回去淨身。待端著裝滿熱水木盆的二人往回走得時候，忽然直直地衝過來一個綠色的身影，安安手裡的熱水直接將她淋個透濕。

    那姑娘抹掉臉上的水珠子，憤怒得瞪了二人一眼，便迅速回了房間。「這人怎麼回事？打翻了我的水，竟一聲道歉也沒有？怎麼長大的？」不甘不願的回頭重新去打水。「你等我會子！」

    嫻姐兒點點頭，眼光不經意得瞥到了前面一個圓圓得木頭柱子，若是不小心踩上去，定是要要滑個不輕得跟頭。連著這次，此類事件兒至少發生了五次。且但凡目標是對著安安的，必然倒霉的是那施了壞心眼的。這丫頭！當真是，當真是令人無語！

    因著打水，二人回屋的時候，已是過了未時。關佳玉雅正與烏雅明玉坐在一起聊著天，見二人回了屋，指著桌上的飯菜，道：「今個可是回來的晚些！我和明玉替你們打了飯，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不吃！」安安直接回道。

    關佳玉雅被堵得面色一白，銀牙緊咬了下，不識抬舉得東西！忍耐了許久，終於不想再裝下去了。神情一變，整個人的氣質也完全不同。先前那純真無辜的模樣緊緊是種錯覺。「別給臉不要臉！不吃拉倒！」

    「匡當！」安安重重地將手裡的盆放下，「誰要你給臉啦！誰知道你在裡面有下什麼東西！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不是個好東西，竟然裝成那般天真癡傻模樣故意裝好心！不就是見不得人家比你漂亮，比你能幹唄！你以為，只要自個兒撅個嘴，瞪圓個眼睛，就是天真了？就是嬌憨了！就能騙得了別人了！啊呸！真是不知所謂！」嫻姐兒此時真得傻眼了。她自是知道玉雅與明玉對著自個散發的善意不一定是真。只是面上總要過得去的？

    關佳玉雅氣得面色通紅，圓圓得眼裡幾縷血色使得面色猙獰。想反駁，卻找不著話兒來。且以她受到的教養，斷然不會像那市井潑婦，只得坐在那邊不停地喘著粗氣。

    安安絲毫不理會她的反應，自顧自得做著自個事兒來。見嫻姐兒在一旁愣著，不滿地道，「你不是要洗澡的麼？水都涼了，你若是不洗，就不要讓我去給你打啊！」

    秀女們住得屋子入夜後，才會關上。安安方纔那番話兒，已是被趕來看熱鬧的秀女們聽個正著。片刻之後，便傳遍了鍾粹宮。眾女自省沒有她的這番功力，故而見了，皆是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