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冷暖自知 文 / 亂雲低幕
—— 輕羽微笑著撫著大肚子，感覺這個孩子和懷著南宮麟的時候一樣，讓她並不是很難受，而且現在胎兒也很穩定，只要不彎腰蹲下，一切都沒有關係。
她說道，「無礙的，麟兒喜歡吃我做的飯菜，今天是團圓夜，我也想親自下廚給他做些好吃的。」
兩個丫鬟又只能相視一眼，想說什麼來著，可是見輕羽已經決定了，她們也只能抿唇不語。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她們兩人等紅艷回來以後就去廚房洗菜了，而輕羽則回房縫製孩子的小衣服，榻邊已經擺放著幾套她做好的小衣服和小鞋子。
房間裡，淡淡的花香在飄散，就像身處花田一般，清雅的香味讓人心情舒暢。
輕羽縫了一會，感覺眼睛有些酸澀，就靠著床榻躺了一會，不知不覺居然睡著了。
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畫眉她們也沒有進來喊她。
又過了一會，房門被輕輕的推開了，來人輕手輕腳的走到了榻邊。
輕羽並沒有被吵醒，看她的樣子似乎睡得很安穩。
南宮麟並沒有出聲喊她，只是拉過裡床的被褥給她蓋好，然後深深看了她一眼以後又離開了房間。
而小築的內堂裡站了好幾個人，畫眉她們低頭站在那裡，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拘謹和膽怯的神情。
南宮麟坐著，年紀雖然不大，可是氣場卻不小。
他啟聲問道，「這段時間，夫人的飲食起居都可好？」
畫眉回道，「回皇上，夫人一切安好，每天都會去庵堂上香，回來以後就在房裡呆著。」
南宮麟點了點頭，又吩咐道，「最近天氣轉涼，你們要記得提醒她多穿些衣服。」
三人齊聲應道，「是皇上。」
南宮麟又想起了什麼，再次交代道，「冬日裡的山路很濕滑，夫人臨盆在即，若是她要出門，你們務必要跟著，若是不慎跌倒有個萬一，你們可是擔待不起的。」
三人的臉色變了變，心肝兒也在發顫，又道，「奴婢知道了……」
南宮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現在已經未時了，啟聲命令道，「下去準備晚膳吧！」
青柳回道，「啟稟皇上，夫人說她想親自下廚。」
南宮麟雖然也很想吃到輕羽親手做的食物，可是她現在實在不方便。
於是南宮麟揮了揮手，只是道，「不必了，你們去做吧！」
三人應了一聲，然後就紛紛退下了。
南宮麟坐在外面，身邊站著無聲和杜奕。
「皇上，屬下想出去走走。」杜奕啟聲道，嘴上雖然這麼說，其實是想去看看南宮律。
南宮麟也猜到了，今天是除夕夜，自己雖不能去陪南宮律，可也希望他的身邊有人在，至少這個新年過的不那麼冷清。
「嗯，你把這次帶來的東西也拿一些過去。」南宮麟答應道，心裡是很希望他們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吃一頓年夜飯，可是他也知道，這個願望是不可能成為現實的。
杜奕領命，離開小築的時候還看了一眼無聲。
大約夠了兩個時辰，輕羽睡醒以後見外面天色都晚了，走出房門的時候還說，「你們怎麼不叫醒我？」
當她的話聲匍出薄唇的時候，南宮麟已經站了起來，還看著她喊了一聲，「娘！」
輕羽見他已經來了，愣了愣，走上前問說道，「對不起，我睡過頭了，你等等，我馬上就去做。」
南宮麟微笑揚唇，一手牽起她的柔荑，拉她坐下，還說，「不用了，她們三人已經在做了。」
輕羽抿了一下唇，視線還看了一眼他身邊的無聲，只見他一頭銀髮，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當她看他的時候，他也只是朝她微微點頭，並沒有出聲。
南宮麟介紹道，「他是無聲，我的貼身護衛。」
輕羽也向他微微頷首，然後看著兒子問道，「餓了吧？」
南宮麟搖了搖頭，回道，「不餓，現在時間還早呢！」
輕羽知道他是在安慰她，說真的，每次她在面對這個兒子的時候，她總是覺得很慚愧。
她摸了摸他的臉，眼神也微微有了變化，心裡還在歎息。
南宮麟看得出她的心情有了轉變，隨即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他說道，「娘，這次我帶了一些東西給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歡？」說著，他又看了一眼無聲，無聲的吩咐他去把東西拿進來。
當無聲把那些禮物拿了進來以後，輕羽看了一眼面前的布料和裘衣一眼，又看著兒子說，「太多了，我一個人用不了的。」
南宮麟回道，「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別的冷，況且你還住在山上，這些東西是不可少的。等到弟弟妹妹出生以後，他們也需要添置一些衣物，也省得你下山去買了。」
輕羽感歎道，「麟兒，你喜歡弟弟還是妹妹？」
南宮麟仰頭看著她，出自真心的說，「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我都會好好保護他們的。」
輕羽的眼裡泛著柔光，還說，「我希望是個女兒！」
南宮麟問道，「為什麼？你不喜歡男孩子嗎？」
輕羽搖了搖頭，回道，「當然不是了，我也喜歡男孩，就像麟兒一樣，我很喜歡。」
南宮麟不明白，就追問道，「那為什麼希望是女兒呢？」
輕羽牽著他的手又坐回了椅子上，解釋道，「因為娘已經有你一個兒子了，如果能有一個女兒豈不是更好麼？」
輕羽嘴上雖然這麼說，其實是想月兒了，這些天，她的眼前總會想起以前的事，那個時候他們一家人住在湘南的山林小築裡，女兒每天都快樂的像只小雀！
南宮麟並不知道輕羽以前還有一個女兒，還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兄妹，這件事對於南宮律而言亦是一根刺，天知道當他得知輕羽還為南宮澈生下一個女兒的時候，他的心裡有多難受，他發瘋一樣的嫉妒，心中的恨意排山倒海的襲來，他不允許自己的女人被別人染指，可是她卻和別的男人生了一個女兒，而且此人還是南宮澈！所以這件事他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除了杜奕和無聲知曉以外，世上沒有第四個人知道了。
南宮麟只是以為輕羽的想法很簡單，她只是想要一男一女，所以也沒有深究下去。他還說，「妹妹的話也好，她一定會和娘一樣的漂亮！」
輕羽笑了笑，耳畔聽到了月兒的歡笑聲。她記得南宮澈說過，女兒長得和她很想，可是當初的自己什麼也看不見，就算現在想要回憶她的童顏，她也不知道如何來銘記，只能希望這次自己生下女兒，看到了她也就等於看見月兒了！
「娘相信，麟兒一定會是一個好哥哥的！」輕羽說道，將心裡泛起的刺痛全都藏了起來，她不希望兒子察覺到她現在的心情，因此而破壞了屋裡的氣氛。
然而，雖然她的神情掩飾的很好，可是眼裡一閃而過的暗色卻逃不過無聲的眼睛，他知道她剛才的話是有另一番意思的，所以他盯著她的目光也隱約有了不同。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畫眉她們已經把年夜飯全都準備好了，一共八菜一湯。
若是沒有記錯，這還是他們母子第一次同桌吃年夜飯，輕羽和南宮麟都很高興。
在這間不大的小築裡，新年的氣氛算是濃郁，因為在當事人的心裡，只要有對方在，那就是團圓、那就是過年了……
而在不遠處的小築裡，杜奕已經帶著禮物來了南宮律的這裡。
相比輕羽的小築，這裡顯得就冷清多了，南宮律只是做了兩個菜，就和平時一樣！
當杜奕來的時候，看他正在喝酒，屋裡點著一盞燈，照應著他的身影都顯得很孤單。
「主子！」杜奕站在門口喚了一聲，竹門是打開的。
今晚的南宮律喝的有點過，也許是因為過節的關係，他的心裡倍受打擊。想著別人可以一家團聚，圍在一起吃年夜飯，而他卻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明明是有親人，有家人的，可是現在的他就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
「進來坐吧！」南宮律啟聲道，神情微醉。
杜奕提著食盒和包袱進來，站在他身邊回稟道，「主子，皇上命屬下帶些東西給你。」
南宮律瞄了一眼，拿過桌上的一個杯子，給他倒了一杯酒，聲線懶懶道，「坐吧，陪我喝一杯！」
杜奕領命，坐下以後就將食盒裡的菜餚都拿了出來，雖然已經涼了，但總勝過沒有的好。
他說道，「主子，你還是不想回宮嗎？」
南宮律現在已經沒有半點帝皇的架勢了，他的內心很寂寞，他一口飲盡杯中的酒，眼神卻變得更加晶亮了，他反問道，「杜奕啊，你說，上天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呢？」
九年了，整整九年了，他在沒有與輕羽重逢的時候，他在仇恨中度過了十年，他以為自己唯一的心願的奪回江山，讓那些害過他的人重重一擊。可是當他和輕羽相遇以後，當他知道她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時，似乎一切都變了。他變得貪心，想要江山美人都得到，然而，他偏偏遇上了她這樣的女子，一生只愛一個男人，而他自己又是那樣拗執的男人，一生只愛一個女人……
杜奕知道他現在的心情，也知道他受了很多的苦，很多的委屈。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是說，「主子，你醉了……」
南宮律勾唇一笑，淡聲道，「我沒醉，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我很清楚，我一生的罪孽是洗不掉了，老天爺就是喜歡折磨活著的人。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她就不會原諒我……」
杜奕的眉心早已因他而擰起，心房也在剛才因為他的話而刺痛了一下。
他說道，「主子，為什麼你不和皇后娘娘解釋清楚呢？當年在綠林裡，你……」
南宮律聽他提起綠林的事，臉上的神情明顯一怔，嘴裡還呢喃著，「解釋？」
杜奕點了點頭，想說事情解釋清楚不就可以消除他們彼此間的誤會了嗎？
然而，南宮律笑了，嘲諷的意味很重。
「她不會給我這個機會了，也許在她的心裡，不管是我還是別人，對她而言都是一種羞辱，她早已恨透了我……」可是他這個大傻瓜卻到後來才明白！
他還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天下這麼多的女人，我愛誰不好，為何非要和南宮澈相比？」
他還問他，「杜奕，你說我是不是犯賤？是不是活該受這樣的懲罰？」
杜奕聽著他低啞的反問聲，如鯁在喉。他十五歲的時候就在他的身邊了，如今已經整整十七年了，他目睹了他的成敗得失，可是，即使當年南宮澈將他逼入絕地，他也不曾沮喪過，更加不曾狼狽過，這個男人宛強大的就如神人一樣，一步步走來，他步步為營，最後終於重新登上了至高無上的權位，可是現在，他卻因為一個女人完全喪失了鬥志，變得頹廢……
「主子，你忘記了，事在人為，總有一天，你會得到想要的！」杜奕這麼說道。
南宮律搖了搖頭，他很清楚輕羽的脾氣，她是不會原諒他的，就算他匍匐在她的腳下深深懺悔，她也不會多看他一眼！
杜奕又道，「皇后娘娘馬上就要生產了，也許等到小皇子出生，事情會有轉機呢？」
南宮律聽他這麼說，眼瞳睜了一下，神智有些不清楚了，可是他還想著輕羽，滿心滿眼都是這個女子。
「是啊，她馬上就要生了，這一次我要早點去！」南宮律說道，一手撐著桌面站了起來，打算離開小築。
杜奕隨即跟著他，拉住他說，「主子，你醉了，皇后娘娘還沒有生，還要過幾天的………」
南宮律不停的說，「嗯，要早點回去……要早點回去，她一個人的時候會害怕的……」
杜奕的心裡很難過，他知道他一定是把輕羽產子的時間弄混了，還以為這次她是生南宮麟的時候，當時他沒有趕回去，所以現在他不停的念著要趕去輕羽那裡，不能再讓她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