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團圓 文 / 亂雲低幕
兩兄弟借用紙筆寫好留言以後，就交給了杜奕，然後就下山了。
皇城的冬天就比其他地方要來的冷，而今年冬季似乎比往年要嚴寒的多，這樣的氣溫讓某人想起了十幾年前……
南宮律從龍泉莊回來以後，發現屋裡的桌子上多了一個信封，裡面還放著一個香包，一看就是出自輕羽的手。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這是輕羽留下的，可當他打開信封以後，看著上面的字跡和內容才明白，原來是兒子留給他的。
雖然這樣東西不是輕羽的本意要送給他的，可他依舊會視如珍寶的將其收藏好！
南宮律只是隨身帶著輕羽第一次給他做的藍色荷包，久而久之，他的身上就會有蘭迷香的氣息，所以就算不現身，只要有清風吹拂，他身上的香氣就會在四下傳開。
他還是鍾愛這個荷包，因為這是輕羽真正的心意。
南宮律回家以後並沒有馬上去輕羽那裡，他過了一天才去的。
眼下，臨近春節還有兩天，山下的鎮上已經能感受到節日的氣息了，到處可見在販賣年畫和對聯的小販，每家每戶也都開始打掃屋子，意圖新年有個新氣象。
而住在山上的輕羽是自己寫的對聯，門口貼的年畫也是庵堂的靈音給她的，另外還有很多山下百姓送來的東西，即使不下山張羅年貨，百姓送的那些食物和東西也足以讓輕羽過個好年了。
這不，一直顯得樸素的小築，今日也有了煥然一新的感覺。
輕羽在門口擺放了兩盆橘樹，小築柵欄的入門口掛了兩盞紅燈籠，欄杆上也貼上了喜慶的對聯。
南宮律見輕羽坐在院子裡在撿菜，光是看她的背影，就覺得她是一個有故事的女子，不由的，他的目光漸漸變得凝滯起來。
他們糾纏半生，也令雙方命途坎坷，理應誰也不欠誰了，可是他知道，就算自己用盡這輩子啦償還，都無法彌補他對她的傷害，更加不能挽回南宮澈的命！
南宮律也曾想過，如果當年南宮澈沒有死，也許她不會讓自己孤單一人，至少，她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自己……
當他陷入過去的深思中時，輕羽已經整理好了今晚要吃的菜，起身準備前往廚房的時候，卻見他站在不遠處的林子口，視線好像是在看著她，但她瞧過去的時候，他似乎沒有反應似的。
輕羽也看出來了，他的目光有些凝滯，思緒應該走遠了。
這些年，他總是這樣默默的站在不遠處，明知道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可他還是守著她，一晃眼就是五年。
一開始，輕羽覺得他是為了贖罪，這些年遲遲不肯離開，無非也是想要得到她的原諒，但隨著時間漸漸變長，她才知道，他是為了守在她的身邊等著她回頭！
雖然她的心裡已經明白他的渴望，但是，這份情，她無法給他。
輕羽收回了視線，就像從未看他一樣，拿著菜回了廚房，然後就進屋去了。
那一刻，南宮律抿唇笑了，剛才他並沒有出神，而是將她看他的眼神全都看在了眼裡，他之所以表現的平靜沒有反應，也是因不想她尷尬而已。
……
晃眼佳節將至，輕羽清早起來的時候，小築的外面就站了幾名侍衛，他們都是南宮麟派來送賀禮的。
「夫人，皇上命屬下前來送賀禮的，這些錦緞棉帛都是皇上和王爺親自挑選的。」屬下低頭回稟道，他們來了一個多時辰了，因為她的門關著，也就沒有敢打擾，故而每個人的臉上都凍得通紅。
輕羽吩咐道，「將東西都搬進那間屋裡吧！」
侍衛領命，就將箱子抬進了偏院的小房間。
輕羽還說，「都進屋喝口茶，暖暖身吧？」
侍衛們不敢，又道，「謝夫人，屬下還要回宮覆命。」
輕羽又道，「那也不急於這一刻，你們一早山上，一定還沒有吃東西，都吃了再走！」
侍衛們惶恐，一個個杵在那裡不敢上前。
輕羽說道，「走吧，就當這是命令了。」
幾名侍衛只能在暗地裡相互用眼神交流，猶豫數秒後全都回道，「謝夫人！」
輕羽一臉溫色，準備了一些烙餅和熱豆漿，屋裡也升起了兩個爐子，所以裡面的溫度明顯比外面的要暖和多。
「我看這天色會下雪，你們回宮以後記得提醒皇上和小王爺注意保暖。」輕羽囑咐道，心裡也記掛著兩個孩子。
「屬下遵命！」眾人齊聲應道，每個人的心裡都覺得輕羽溫柔大方，雖然身份如此尊貴，但卻一點架子都沒有。
輕羽笑了笑，等到他們走了以後，她也離開了小築。
今天是大年三十，家家戶戶從早上就開始籌備晚上的團圓飯，已經沒人會上山來燒香拜菩薩了。所以當她來的時候，庵堂裡就只有幾名尼姑在打掃。
對於輕羽而言，今年的家裡就只有她一個人，也就沒有那麼隆重，打算到了晚上，她就隨便吃些餃子就成了。
如今一個人的生活就是簡單和清靜，雖然有時候也會覺得過於冷清了，但時間長了，也就慢慢習慣了。
而另一邊，南宮律正準備前往輕羽那裡，可是還未出門，杜奕就帶著南宮麟為他準備的新年禮物前來拜訪了。
「主子，這是皇上托微臣轉交給你的書信，以及一些新衣新鞋。」杜奕說道，將手裡的書信遞到了他的手中。
南宮律接過以後就打開了信封，上面是南宮麟的筆記，寫著讓他注意身體，還請他今晚去輕羽那裡看看，他和南宮翼都擔心輕羽一個人在家裡過節會因為冷清而悲傷。
當然，即使孩子們不說，他也一定會去的，即使遠遠的站在門口看著，他也不會讓輕羽真的一個人過春節。
「你回去告訴他們，輕羽那裡就讓他們放心吧，今晚宮裡的夜宴不能有任何閃失，切莫在各國使節的面前失了羽國的顏面。」南宮律吩咐道，也希望兒子能將心思放在朝政上。
杜奕回道，「是主子。」
南宮律喝了一口茶，打算一會就前往輕羽那裡。
而杜奕看了一眼屋子，眼神有些微變。他覺得今日是大年夜了，可是屋內卻一點節日的氣氛都沒有，若是輕羽今晚不接待他，那他這個新年是不是就過得太淒涼了呢？
「主子，你真的打算不走了嗎？」南宮律回道，覺得他的一生不應該如此過的。
南宮律點了點頭，對於他而言，只要輕羽在這裡，他就哪也去不了，因為他的心在她的身上。
杜奕知道他對輕羽的感情，但是這麼多年來，那淡漠如煙的女子是那麼絕情，似乎希望都不給眼前的男人，這讓他覺得南宮律很可悲。
「屬下這就回宮覆命，主子你多加保重。」杜奕說道，心裡的一些話他沒有說，也知道，即使說了，南宮律也不會改變主意的。
「嗯，照顧好他們兩兄弟。」南宮律提醒道，不管自己有都苦，可只要想到自己與最心愛的女子生了兩個如此優秀的孩子，如此一來，他也就成了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在杜奕離開以後，南宮律也起程前往了輕羽那裡，手裡還提著一個六層八面的金絲楠木食盒，裡面有很多糕點，他想拿去給輕羽嘗嘗。
他的這份心意，在五年前就不曾變過，只是他也在歲月的等待中成長懂事，明白真愛該如何表現，所以現在，他已經不求能與她廝守到老，只求能與她慢慢變老、看著同樣的風景等待孩子們長大……
夜，悄然來臨，山上的夜晚與山下的截然不同，在那裡，煙火燦爛，人聲鼎沸，而這裡，寂靜清冷，只有小築門口的兩盞紅燈籠在夜風中飄擺！
正如輕羽所預料的，今晚申時的時候外面就下起了雪來，洋洋灑灑的雪花漫天飛揚，令整個山林顯得更為素清，相比之下，山下的孩子們卻更雀躍了，彷彿她與那些世人是身處在兩個世界的！
然，即使她有意避世，可她的身邊依然有一個人默默陪伴著她。
輕羽彷彿能感應到南宮律就在附近，又或許，她想看看今晚他有沒有來，於是她打開了門，撐著傘走了出來。
在柵欄外的門口放了一個食盒，與今早宮裡送來給她的一模一樣。
輕羽能肯定他來過，而且此刻應該就在暗處看著她吧。
她拿起了食盒，還看著四周說道，「如果你還在，就出來吧！」
南宮律並沒有離開，他剛剛把食盒放下，就聽到屋子的開門聲，所以隨即隱身在了那棵大樹下。
當他聽到輕羽這麼說的時候，還在心裡猶豫了一下，想著要不要出現呢？
輕羽依舊站在門口，雪花落在她撐著的油紙傘上，有那麼一瞬間，會令人恍惚她是來自天堂的女子！
南宮律目光微沉，數秒之後，他還是現身了。
如今的羽對他來說，是一種抗拒不了的毒，明知道越接近她，自己就會中毒越深，他還是無法離開，就像魚兒依賴水一樣，即使有時候水涼如冰，但他若是離開，他會死！
……
輕羽見他出現了，視線還落在了的肩頭，他的斗篷上滿是雪花，看樣子是在外面站了許久，而他的眼眸在這漆黑的夜裡顯得特別的明亮，就像盛放的煙火。
「進屋吧！」她說道，語調很平淡，不溫不火。
南宮律無法拒絕，其實心裡還是渴望能和她一起過春節的，這也是五年來的一次。
他跟在輕羽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進入了屋裡，外面的寒意也頓時被隔絕了。
南宮律以為她準備了豐富的晚餐，可是一到屋裡才發現，桌上只有四菜一湯，還有兩碟餃子。
「坐吧！」輕羽又道，還將食盒裡的糕點全都拿了出來，並給了他一雙碗筷。
南宮律依舊顯得有些拘束，這一天對他來說是遙不可及的！
「我今天也沒有準備什麼，就包了一些餃子，你隨便吃點吧！」輕羽說道，以為前幾天她明確說了要一個人過年，而且他也說要去龍泉鎮，她想著他應該不會回來了，沒想到他還是來了。
這樣一個男人，曾經冷酷無情，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惜一切，但如今，他依然是想要得到自己心裡的那份渴望，卻可以變得那麼卑微，彷彿變了一個人，如今在他的身上，她看不見當年的狠絕與殘酷，反而一次次的狼狽讓她顯得狠心了……
「麟兒早上派人送信來，他擔心你一個人過年，所以讓我過來看看你……」南宮律啟聲道，看著她的眼神微微有些閃爍。
輕羽也猜到兒子若是知道他還在這座山頭，應該也會派人給他送寫日常用品的，而這個食盒的雕工又如此精緻，也是出自宮中之物，不難得知他們父子也有來往。
輕羽並不生氣，也沒有想過要斷絕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她說，「這些年麟兒背負了很多，小小年紀登基，勢必也承受了不少的壓力，若非為了我，他可以像翼兒這樣有個快樂的童年。」
南宮律沉默不語，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這個兒子是想要成全他們，所以才一力扛下整個羽國的社稷！
輕羽還道，「我決定了，等過完年，我想下山雲遊，一來也能幫助更多的百姓，二來，孩子們也不用記掛著我，他們還年輕，應該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不想他們再將心思和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南宮律聽她這麼說活，眼裡閃過了驚愕，問道，「你想去哪？」
這一刻，他明顯有些心慌，若是她走了，那他可以跟隨嗎？還是說，她選擇離開，最大的因素就是為了避開他？
輕羽回道，「不知道，隨便去哪裡都可以，我以前最大的心願便是懸壺濟世，如今沒有牽掛，也是時候上路了。」
南宮律擰起了眉心，心海在翻湧，掙扎一翻之後才鼓足勇氣問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