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六章 終焉之時，猩紅初現 文 / 貧瘠叮噹熊
燦爛的陽光照射在山麓之上，那原本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的地方，已經只剩下稀疏的幾個樹樁，一個粗糙的欄杆編製在外圍的空地上，那水井旁堆積著的黑色炭灰，還依稀寥寥升起一縷細微的煙火，沖淡了原始的蠻荒自然，帶來一絲文明的氣息。
羅宇神色複雜的漂浮在離地三尺的半空之中，如同那傳說的神祇一般凌空虛渡，冷眼觀察著那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而奇異的是，那些或祭拜、或採集、或打磨工具，專心於自己手中活計的原始人類卻無一注意到自己頭頂上方，那個浮在空中的身影，即便偶爾抬起頭來，也彷彿穿透了羅宇，直接被那燦爛的陽光刺得低下頭來。
「時間過得真快呢，不知不覺，這裡已經有了我所在的那個時代的雛形了呢。」許久，羅宇突然幽幽的歎息了一句，如同世界的操縱者按下了「快進」的按鈕，他只覺得時光飛逝，他親眼看著這個部落，從無到有，經歷那最初的艱辛，逐漸成長到如今的盛況，明明已經過去三十餘年，卻又未覺得悠長。
他曾記得，那個初來的冬雪，這個地方還是原始的天然風光，大雪紛飛之中，僅僅兩個不同部落的少年，慘淡地擁擠在狹窄的水井之中，飢寒交迫，為如何熬過這個冬季而發愁。
他還記得，那個叫太郎的堅毅少年，當時因為自己的聖地水井被猛獸所佔領，不得不狼狽地趕來明的地盤，求助於同為人類的明，浸泡在那神奇的聖池之中，用那泉水的力量祛除寒意，恢復傷勢，若非明及時的在野外找到了一株草莓灌叢，帶回了食物，恐怕早已活生生餓死。
正是那個冬天，明終於依靠那剩下一半的草莓，也就是他們稱之為「紅果」的東西，積攢了足夠的「食物」資源，從那個神跡一般的「城鎮中心」活生生兌換處一個強壯有力的男性來，經歷過最初的驚愕之後，羅宇看著那熟悉的面容，猜測是翼的父親或者爺爺，三人開始了人類崛起的第一步。
去冬來，歲月如梭，不知不覺，這個僅有三個男人的團體已經發展為如今的盛況：本是茂密林地的山麓被開荒成連片的平野，採伐的石料、堅木造出堅硬實用的民宅，數十戶人家稀疏地分部開來，不時歡笑而過的孩童們給這個慵懶的中午帶來絲絲生氣，這是那造出的初代男女的愛情結晶，讓生命的誕生，也不再局限於那口神奇的水井。
這些年的觀測之下，羅宇也摸清楚了那個「城鎮中心」的作用，它就如同那些無限流小說中描述過的「主神」一般，只是不同於幾乎無所不能的光球，它只能通過原料的祭獻來兌換出相應的資源和人口。
說實話，這種極為神奇的功能，總是不自主地讓羅宇聯想到曾經聽說過的一個日本神話——的故事：
一個樵夫在過山踏河的時候不慎將自己那銹跡斑斑的斧頭掉進了泉水之中，就在他茫然無措的時候，泉中女神出現了，拿出一把銀質的利斧向他問道：
「這是您丟下的斧頭嗎？」誠實的農夫搖頭。
女神又變化出一把價值連城的黃金斧，依舊同樣的問起來。
「那這一把，一定是您丟失的吧！」
如同那無數幼兒童話中偉光正的主角一樣，樵夫堅決地抵制了誘惑，並成功獲得了女神的獎勵，將那金銀利斧同時贈送給了這個貧窮而耿直到傻缺的男人。
在羅宇看來，這個井水除了造人之外的另一個作用，與那神話中奇特的清泉如出一轍，他親眼看到明率領著手下的人提著重重的粗糙資源：胡亂採伐下的樹枝、隨處可見的砂岩石塊、在露天的礦洞中撿到的原礦等等。
將這些廢料丟進那井水之中，就會自然發生奇特的變化，明明只含有不到一克含金量的數斤重原礦，拋入水中之後，居然自動儲備在一個未知的空間之中，當明需要之時提取出來的時候，雖然體積縮水成不到十分之一，但卻變成了實打實的純正黃金，而且那金塊被無形的力量切割好一般，整整齊齊立方擺放在一起，而那破碎粗糙的砂岩，再次取出的時候，就立刻化作堅硬上好的建築石料，種種完全價值百倍以上的轉變，讓羅宇從開始的震驚、貪婪到了最後的麻木。
這種情況，讓他想起玩遊戲時，農民採集的資源，必須首先要放進那、，才能利用，這種奇葩的設定，到了現實之中，就形成了這樣的原理。他已經打定主意，當他離開這個虛幻的回憶世界，回來現實之後，一定要狠狠的找大長老敲詐出大量的黃金，作為強迫自己看這場漫長而無聊的電影的心裡安慰和補償。
而離開的時間，已經不遠了，就在最近，他心中隱隱升起一個奇特的感覺，一個神秘的聲音提醒著他，回歸之日，就在今天。
「一個故事的精彩之處，往往在於其開頭和結尾，就讓我來看看，這個老人的過去，究竟是什麼樣的結尾。」羅宇饒有興趣地浮在空中，靜靜期待起來。
沒過多久，一陣腳步聲從遠方響起，三個人影從那簡陋的欄杆外走了進來，那正坐在地上打磨兌換出來的厚重鈍鐵的村民，警覺地抬起頭來看了看，發現那顯眼的白色之後，鬆了口氣，繼續忙活起來。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滄桑的中年男人，身材消瘦，皮膚帶著一種久居黑暗的蒼白，那黑眼圈下的疲憊面容，狹長的臉型，薄薄的嘴唇，依稀可以看出多年前那個狼狽瀕死的少年形象，正是如今這個男人，已經獨自建立「大和」部族，成為一族之長。
最讓羅宇印象深刻的，卻是這個男人骨子裡那種深深隱藏的偏執，依靠自己那上帝視角，他無數次發現每當同伴離開之後，這個男人就會悄悄一個人來到野外，拚命地用原始的手段鍛煉自己，來回在那山林之間奔跑、一次次攀登那高大的樹木，迎著那汛期而來時的河水沖刷，手段之狠，意志之堅決，讓暗處觀察的羅宇都有些心寒，甚至最後因為過度的勞累，身體瀕臨崩潰，瀕死之際被明發現，竭力治療讓他吊著一口氣兩天兩夜，當羅宇都以為這個男人會死去的時候，他卻依靠那驚人的意志撐了過來，並覺醒出一種詭異霸道的心靈力量。
他正是依靠這種異能，再加上明的幫助，奪回了屬於自己的白色聖池，從無到有，建立了「大和」部落，漸漸duli了出去，不過因為兩位首領生死之間的交情，雙方部落也互相視為同族兄弟，所以當那留守的漢子看到來人之後，就放鬆了下來，這種好友之間的拜訪，已經不知發生了多少次，就連羅宇，若非那心中奇特的預感，和未來那雙方水火不容的關係，也不會過多注意。
太郎已經不再是那個稚嫩的倔強少年了，只是不同於擁有治癒力量的明，可以用那體內的聖光調養身體，他那源於心靈的詭異能力雖然能心靈交流、精神控制等等，但卻無法作用於物質層面，更無法緩解他的衰老，甚至每一次使用，都在暗暗消耗著儲備的生命力，眼下他剛剛五十歲出頭的年紀，他的眼角、額頭卻已經密佈刀刻一般的皺紋，發se灰白乾枯，中心露出光滑的禿頂，裸露在那潔白袈裟的雙手，也隱約顯露出乾癟的味道，他一路走來，卻在那熟悉的房前頓住了腳步。
「是殷麼？」他平靜地抬起頭，看向了攔住自己去路的老人，正是那個多次救自己於危機之中的舊時同伴，亦是他親眼見到其誕生的存在，並與明一起商討，最後取名為「殷」，亦是商族部落第一個被創造出來的男人。
時間的流逝改變了一切，已經成為多年「商」首領的殷，同樣也老了，縱然他是由城鎮中心而創造的第一個生命，身體的基因幾乎趨於完美，但多年來原始的艱苦生活條件、自然的災害、野獸的侵襲，讓他也迅速衰老了下去，此刻，他看起來只是一個精神矍鑠，乾巴巴的老人，虯結的肌肉也萎縮了下去，現在，他卻沒有杵著熟悉的枴杖，反而拿著一根黝黑的長矛，冰冷地望向三位來客，聲音嘶啞。
「你的身上，有血的味道。」
「不是你的血，很凶。」他又立刻補充了一句，靜靜等待著解釋。
他的聲音蒼老，但卻透露著不容辯駁的肯定，這是他一輩子與野獸、怪物搏殺之後所存留的獵食本能，輕易從眼前這個熟悉而陌生的老人身上，感受到一種濃郁的血腥味道，似乎參雜一縷恐怖而殘暴的凶獸氣息，僅僅一縷淡淡的味道，就讓本來遠處休憩，遙遙望過來的他警覺得幾乎跳起來，刺激得血液沸騰，彷彿回到初次面對那佔領大和聖地而進化的黑色獵豹，那頭幾近於超越常理的魔獸，不！甚至比那頭三米出頭、疾如閃電的蠻荒野獸更加可怕，僅僅虛無縹緲的氣息，就逼得他拿起多年不用的長矛，氣喘吁吁地趕了過來。
「哦，」太郎目光閃爍了下，點了點頭，也不辯駁，撕拉一聲，直接輕輕扯開自己胸口的白色袈裟，那露出的光景，讓殷瞳孔一縮。
這個老人那裡面一層薄薄的白布，幾乎浸透在紅得發黑的血液之中，染成猩紅一片，胸口更是如同被無數只蒼鷹的利爪撫過一般，幾條深深的、如同利斧切割下去的傷口暴露出來，隱約可以見到那翻捲出來的白色皮肉，那一點點溢出的鮮血順著那袈裟的袖口滴落了下去，留下一地的細細的血痕，受了如此重傷的老人卻面色不變，風輕雲淡地緩緩解釋。
「我被一種怪獸擊傷，傷得很重，所以急需明的力量，來治療我。」
「你先等等。」殷卻再一次擋住了他前進的步子，不過卻不再那樣堅決，太郎解釋地很有道理，但卻隱隱覺得哪裡不對，他遲疑了下，最後決定讓長老自己來選擇。「我先去通報長老。」
這一次太郎卻不再那麼耐心，他眸中厲芒一閃，不管不顧前方的阻礙，逕直走了過去，聲音低沉，帶著難以捉摸的惋惜。
「可惜，你不該這麼敏銳和倔強的，你也老了，故意愚笨一些，才是人生的智慧啊！」當聽到這句莫名的歎息，殷心裡一跳，立刻覺得不妙起來，猛然厲喝一聲，矮小的胸膛爆發出洪亮的怒吼。
「喝！」聲音響若驚雷，震徹雲霄，帶著一種殺戮一生後匯聚的意志，彷彿一瞬間無數猛獸在虛空中怒吼咆哮一般，猿啼、虎嘯、獅吼無數死在這個老人手下的野獸，狂野奔湧而來，讓隨著太郎而來的兩位精銳的大和戰士身體身體一抖，瞬間大腦一片空白，只能眼睜睜看著族長面臨那雷霆一擊。
多年戰鬥的本能讓他下意識緊握住手中的長矛，反手一抽一送，轉瞬之際，萎縮卻僵硬如鐵的肌肉陡然發力，一道黑芒乍現，空氣被震盪出呼嘯的「嗚嗚！」聲音。
一道被壓迫飆出的無形氣流捲了過來，如同冰冷的毒蛇吐信，那被無數鮮血澆灌出黝黑的長矛已經刺到老人的眼前那一點兒距離，矛尖幾乎下一秒刺入他的額頭，卻由動轉靜，剎那間生生止住刺入的力道，矛尖微顫抖動，似是憤怒而惡毒的毒蛇極為不甘，卻又被打中七寸，無法動彈一般，那緊握著長矛的乾瘦老人此刻神色呆滯，一動不動地保持起那怪異的姿勢起來。
「嘖嘖，好險，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殷你還是這麼厲害，差一點你就成功了呢！」太郎讚歎了一聲，臨近死亡卻毫無膽怯之意，渾濁的雙眸之中隱隱散發出一陣紅色的微光，配合那胸口的恐怖傷勢，如同索命的厲鬼一般，直接微微繞過僵住的長矛，頓了頓，腦海中突然閃過那模糊的記憶片段：
那個鮮血染紅了大片的雪地上，正是這個高大強健的身影，宛如天神一般耀眼，卻又如兄如父溫柔堅定，擋在自己的面前，撐著不肯倒下，在他們幾近絕望的時候，最後一刻將那長矛刺入那將自己逼得走投無路的黑豹眉心，那狂傲的姿態，睥睨天下，無可匹敵。
他露出彷徨之色，艱難地閉上了眼睛，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只是下一刻卻又立刻睜開，眸中湧動出更加強烈的紅色異芒，臉色也隨著木然了起來，冷冰冰丟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殺……了他。」
嗤嗤的聲音連綿地不絕從背後響起，那是粗糙的鈍鐵砍入肌肉的聲音，繼而又參雜起鮮血四濺的聲音來，最後畫下句號的，卻是那昔日的戰神徐徐倒下，衰老的身體砸落在地上的蓬的迴響，而臉色蒼白、身受重傷的太郎面色不變，平穩地一步步走了進去。
敞開的大門照射進一縷縷金黃的陽光，帶來一絲光明，照在那黑暗深處，熟睡的身影上，那同樣已然蒼老的容姿之上，卻隱約浮現燦爛的少年幻影，張開雙手，向他微笑擁抱，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之中，如夢如幻。
太郎抬頭看了看低著頭沉睡著的老人，他似乎沉浸在一個甜蜜的美夢之中，那微微弧起的嘴角，無意識勾勒出如同赤子一般單純無暇的微笑，讓太郎恍惚間想起在那個瀕臨絕望的冰天雪地裡，自己當年從死亡中甦醒的那個剎那，所看到那個少年單純驚喜的笑容，讓他的眼眸清明了少許，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枯瘦的雙手張開，如同溺水的人拚命地想要抓住什麼，卻又立刻佝僂起身子，痛苦地掙扎著，劇烈喘息起來，當他再次抬起頭時，渾身上下已經洶湧滾動出一種粘稠猩紅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