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八章 邪神之卵，最後驕傲 文 / 貧瘠叮噹熊
「經過我們的試驗，才發現那枚紅色的蛋，其實才是吸收聖井精華的最重元兇，而那頭讓我們幾乎全軍覆沒的黑豹，只是一個看守大門的僕從而已。」
「我提議毀掉那枚邪惡的卵，因為我從它身上感覺到一種與聖光截然相反的力量，殘暴而充斥著毀滅的慾望，哪怕還未出生，那旺盛的生命精華已經散發出一種腐蝕神智的扭曲慾望，透過聖光，我彷彿看到一團黑色的龐大身影，披著無數燃燒的鐵甲，紅色的恐怖眼神從不知名的地方望過來，帶著一種渴望毀滅世界的瘋狂和絕望。」
「恐怕太郎大人絕不同意這樣做。」羅宇話剛脫出口，就發現這個老人僅僅略帶詫異地看過來，卻沒有反駁，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心裡一定，繼續款款而談起來。
「哪怕我對太郎大人的印象僅僅是通過那個回憶世界的經歷，哪怕有些偏頗，但也可以看出他是一個極為自尊驕傲的人，不肯落後於人，他本想藉著自己的力量奪回一切，卻沒想到又欠了長老你一條性命，還失去了好不容易馴服的猛獸，雖然口裡不說，心裡恐怕難受的厲害，看到那僅僅還未出生就散發如此異象的獸卵，恐怕會失去理智，不惜一切代價嘗試用那精神異力去馴服那怪獸，一步登天，來成為最強！」
「不錯。」大長老歎了口氣，浮現一種濃濃的悲哀之色，聲音蒼老而顫抖起來，「我當時錯的厲害，年輕氣盛，也相信他能做到這一點，就沒有太過執著，只以為那神智未開的獸卵，哪怕天性殘暴，也可以後天來慢慢馴化，卻沒想到，那枚蛋，卻是一枚不折不扣的邪神之卵！」
「奪回大和聖地之後，我們就暫時分開了，太郎說要花一段時間，熟悉聖井的力量，順便嘗試溝通那枚獸卵的原始意志，我們也就留下了足夠的食物，就回到這裡，分別的時候，我們還雄心勃勃地約定雙方都要發展出強盛的部落。」
「當以後的日子裡，我們和太郎分別漸漸為自己的部族操勞起來，而每一次見面，太郎的力量就強了一分，他曾興致勃勃地告訴我，他已經成功溝通了那枚卵，並從那混沌順從的意志裡獲得了不可思議的力量，我卻發現，他那原本湛藍的精神光芒，已經漸漸化為一片鮮紅，當時卻單純地以為那是力量進化的特點。」
「平靜的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因為人口開始增多，我們作為第一任的首領，漸漸卸下了肩上的擔子，身體也衰老了下來，太郎的來訪也漸漸變得稀少，最後一個月也很難見到他的人影，直到，有一天。」
那一天下午。
明忙完了部落的瑣事之後，和往常一樣。
躺在那披著獸皮墊的竹椅上休憩起來，不知為何，隨著身體衰竭而很少做夢的他，再一次突然做了個美夢，夢到彷彿回到從前，只有自己、殷和太郎三人相依為命的日子。
自己還是那樣笨拙地縮在後面，而強大的殷如同兄長一般，堅強的身軀擋在前方，激戰那兇惡的猛獸，太郎努力地運用那不熟練的精神力量牽制著，當他們終於戰勝了那可怕的野獸之後，明忍不住開心地跑上前去，卻突然發現不知何時，站在前方的殷轉頭望了過來。
那眼神流露出一股刻骨銘心的滄桑，在明茫然無措的時候，那時間的長河剎那間以「快進」的姿態滾滾飛逝，殷那強壯偉岸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朽化蒼老了起來，短短幾秒，他就已經徹底成為一個乾枯瘦弱的老人，他卻並未露出恐懼悲傷之色，只是不捨地凝視著，眼眸瑩潤，嘴唇嗡動，聲音沙啞。
「我再也不能守護你了，從此以後，你將獨自前行……」
「好好活下去，我的……弟弟。」
「不要！」
嚇懵了的明發出淒厲的尖叫，拚命地想要跑過去拉住他的手，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不知何時，一道紅色的粘稠血光如同鎖鏈，將自己死死束縛住，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蒼老而堅強的男人，一點點化為粉末，消散在天地之間，他只能哭泣地伸出手，卻只能讓那光塵拂過自己的臉，如同那個不捨的兄長，最後的眷念。
「不要離開我……大哥。」
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他顫抖地轉向身後，渴望在最後的同伴身上尋求安慰，卻發現太郎也消失無蹤，這片綠色自然的天地，不知何時，瀰漫著一種殷紅的血芒，匯聚起來，如同那滔天的末日血海，一點點腐蝕著世界，他正處於絕望之際，體內突然迸發出一道白色晶瑩的光，刺激得他天旋地轉，猛然驚醒了過來。
他吃力地睜開眼睛，突然發現那充斥天地的血紅依舊不散，卻如影隨形，同樣來到了現實，明按捺住心中的驚駭惶恐，模糊的視野中，卻發現那漫天的紅光中，有一個蹣跚的身影一步步靠近開來，他努力辨認著，卻微微安下心來，輕聲問道。
「太郎，是你嗎？」
那道人影卻不答話，只是緩緩地靠近著，又似乎掙扎前行而又不斷頓下腳步，當他終於距離明不到數步之遙的時候，明卻呆立當場。
這個熟悉的身影，正是與自己羈絆一生的太郎，只是他卻顯得詭異可怕，蒼老的臉上，那密佈的皺紋之間，溢出淡淡的紅色鮮血，而那原本黑色的眼眶，已沒有了瞳仁，僅僅充斥著一片空洞的猩紅，身上鮮血淋漓，滿是被利爪深深切入的一個個窟窿，將這個無力的老人，看起來整個身體如同破破爛爛的玩偶，全身浸入在紅得發黑的血水中。
「太郎，你怎麼了？讓我來治療你！」明嚇了一跳，但想到這個人是自己的摯友，壓下心中的恐懼和不安，急躁地起身，杵著枴杖掙扎著前傾，想要運用那聖光來治療他來。
「啊……」沒想到那溫和的聖潔光芒剛剛靠近過去，這個似野獸多過人類的老人突然發出痛楚的呻吟，喘息著咳嗽出黑紅的液體，那淡淡無害的晶瑩微光貼在他的身上，居然激起了某種劇烈的化學反應，如同硫酸一般劇烈地腐蝕起這個老人的軀體起來，更詭異的是，他那脫落滾落的鮮血，滴落在地上，竟發出茲茲的聲音，堅硬的石板地上立刻燃起一陣青煙，腐蝕出一個個黑色的孔洞，如同岩漿滾過一般充斥著紅色水流般的光芒。
明仔細看過去，才倒抽了一口涼氣，那淡淡充斥在屋內的紅光，分明的太郎一路走來，那不停滴落在地上似乎永遠流不盡的鮮血，化作的岩漿散發出的灼熱光芒！
「吼！」一直顫抖著，維持沉默的太郎突然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怒吼，那咆哮驚魂攝魄，帶著蔑視萬物的惡意，滾滾散發出紅色的聲波，震盪開來。
離得最近的明被那劇烈的衝擊直接撞飛了過去，痛苦地掛在牆壁上，繼而緩緩脫落下來，胸口悶得厲害，只能無力看著那惡意洶湧的身影一點點靠近，他卻不覺得身上的痛苦，只是心裡難受的厲害，聲音哽咽而微弱。
「太郎，你要殺我嗎？」
「呃啊啊啊！！！」
這句話顯然極大地刺激了這個披著猩紅血色的身影，他仰起頭，沖天再一次咆哮起來，卻沒有再次發出劇烈的聲波，那聲音如同哀嚎一般，滿是無盡的痛楚和掙扎，在明驚愕的注視下，這個老人那枯瘦滿是鮮血的手掌倏然膨脹起來，一點點爆裂開來，倏然化作一道巨大的皮膚外卷，紅色的肌肉裸露出來的凶獸巨爪！
太郎哀嚎著，如同與不知名的神秘力量抗爭，一點點抬手舉起那數米長的龐然血臂，那鋒利的猩紅巨爪猛然張開，倏然撕裂空氣地揮下！就在明絕望地閉上眼睛等死的時候，卻發現遲遲未曾感受到痛苦，忍不住再次睜開雙眼，看到那景象，卻落下滾燙的熱淚來。
嗤啦一聲，血光四濺！
那銳利的巨爪終究還是揮了下去，但卻不是面向無力喘息著的明，而是哀嚎著向著自己的胸口深深刺入，將那傷痕纍纍的胸膛再添了恐怖的傷口，那幾乎滿是窟窿的身體卻立馬又溢出猩紅的邪光，止住了血水的噴湧，明終於明白為何太郎身上密佈如此之多的傷痕，那些深深的爪印，如同一場場抗爭一般，展示著這個男人最後的驕傲和執拗！
「明，殺了我！」太郎那深紅的瞳孔也滾出紅色的血淚，他喘息著，顫抖著一動不動，聲音模糊而痛楚，卻又勉強維持著冷靜與清晰。
「快，我控制不了自己，用你的聖光！殺了我！」他一點點艱難地重複道，將巨爪插入自己的胸膛，努力不肯動作，身體卻本能地掙扎起來，那心臟砰砰跳動，迴盪出清晰而詭異的聲音，如同邪神的嘲諷，一點點積蓄著難以抗拒的惡意血腥氣息，緩緩鎮壓下他的意志，讓他更加顫抖地厲害。
「我第二次求你，別讓我失望！」他幾乎怒吼一般咆哮過來，這是他一輩子第二次求人，第一次是在走投無路的絕境之中，同樣傷痕纍纍，筋疲力盡，向這個少年渴求拯救，單純地想要活下去，那時候，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人生第二次的最後懇求，同樣的瀕臨絕望的最終，同樣懇求著這個摯友，這一次卻與第一次截然相反，只求一死為解脫！
「我做不到！」明眼淚掉的更加厲害，拚命地搖頭，咳嗽出的鮮血混合著淚水打濕了他蒼白的鬍鬚，他視線模糊地望著這個看似兇惡，其實溫柔地追求力量，想要守護一切的好強同伴，化身惡魔也不肯屈服的意志，第一次不再那麼軟弱和聽話，堅決地哭泣著，搖頭不言。
「我無法控制住自己了，快走啊！」太郎突然露出一個扭曲的表情，似哭似笑，他流著血淚，發狂一般抽搐著拔出那恐怖的巨爪，哀嚎著揮舞出一道道劃破空氣的鋒利氣流，但每一爪，卻都堪堪偏向旁邊，將堅固的房屋如同拆散玩具一般打出細密的孔洞，水泥、磚瓦、灰塵蓬蓬攪拌在空氣之中，形成濃郁的黃色霧塵，遮住了視野，卻讓地上的明毫髮無損。
這種瘋狂的破壞，那如淵如獄的邪惡血芒肆虐著，誰也沒有發現，而躺在屋外，那殷微微抽搐的屍體，流淌出一道蜿蜒的血水溪流，最後緩緩注入那清澈的、誕生了他的存在的聖井之中，漸漸地，如同驚醒了一個沉睡著的神聖意志，那房屋旁靜靜散發著粼粼波光的水井，突然由內到外匯聚出無數黃色的光芒，最後形成一道金色的人影，偉岸的身軀，手握利矛，那模糊的面容，竟與當年剛剛誕生的殷，一模一樣，這道如同天神的金色人影，抬頭望向那血光肆虐的房屋，面色冰冷，陡然化作一道曲折的黃金閃電，破入了血光四散的屋內。
「啊！」「好！」
那道飽含著戰士守護執念的英靈，撞入了血芒的老人體內，卻讓這個老人發出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他的嘴唇中發出解脫的快意，而胸膛之中，卻又發出一個尖細的慘叫呻吟。
如同受了驚嚇一般，太郎那瘦弱乾枯的後背，突然蓬然撕裂出皮肉，長出兩條寬闊可怖的血肉巨翼，強烈拍擊地面，將空氣衝擊地呼呼作響，最後伴隨著痛苦糾結的呻吟和解脫的渴求兩種聲音詭異交替著的噪雜，這個老人，化作一道血色的怪物，再也不復人形，發出一聲淒厲的銳細怪叫，撲騰而起，最後破開那石質的屋頂，展翅衝了出去，留下重傷倒地的明，怔怔面對那殘忍的現實。
他如那個夢中兄長所言，從此一人，艱難地度過了悠長的歲月，很多年後，他遇到一個好奇的少年，將這份藏在心底的記憶與傷痛，傳給了他。
回轉現實。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太郎，以後的日子裡，大和部落的人們，也變得瘋狂而敵意，渴求著本為兄弟的我們的鮮血，也都漸漸墮落了。」這個老人，哽咽著說完了最後一句話，眼眸中不知不覺，已充斥著濕潤的淚花，他緩緩閉上了雙眼，沉默了下來。
羅宇靜靜地站在一旁，如同身臨其境，感同身受著那種命運的無奈和悲傷，想要安慰這個老人，卻如鯁在喉，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