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九十二章 再臨地獄，病殘幼孕 文 / 貧瘠叮噹熊
一台舊式的收音機靜靜擺放在桌上，茲茲的電流聲辟啪作響。天花板上倒立的熾光燈微微發亮，忽明忽暗的光源將靜默著的人影照射的狹長交錯，勾勒出荒誕可怖的憧憧鬼影，朽木的地板上隱現暗紅的色澤，營造出悲涼末日的後現代氛圍。
這個狹窄的地下室中，一共六個人，雖然看不清容貌，但若隱若現的黑髮黑眸，顯露出典型的黃種人特徵，這些人默契的蹲在昏暗之中，沉默不語，喘息聲漸漸重疊成一種沉悶的古怪調子，催人昏昏欲睡。
彭——
緊鎖的鐵門轟然洞開，猛然竄出四名矯健如豹的身影，全身包裹在黑色連體皮套之中，如同電影之中經常出現的「特種部隊」一般，甫一進門，就立刻本能的配合站位，形成一個三角的交叉火力網，留下最後一人補充缺漏，黑黝黝的槍口直指四方，繞過一圈之後，似乎發現沒有威脅，才緩緩放了下來。
「這麼多新人？」最後踏入房間的人藉著燈光看清了環境之後愣了一下，然後一把扯開厚實的面套，露出一張典型的東亞男性面孔，只是露出稍微神經質的笑容。
「看來……終端已經把信息發給你們了……倒是省了老子解釋的功夫。」
「大哥，求求你，放過我吧，我真的沒錢！」他還沒說完，牆角就竄出一個人影，連滾帶爬到他的腿下，二十餘歲青年的模樣，哀聲大叫道：「我知道你們肯定是某個電視台的節目，手機還給你們，放過我……我還有急事啊，真的不能耽擱！」
受到他聲嘶力竭的感染，周圍原本沉默的人影也蠢蠢欲動起來，但立刻又靜了下來。一個突然響起的沉悶聲音，將他們紛紛擾擾的嘈雜全數壓了下去。
彭——這是子彈透過槍膛被火藥加速的爆破聲，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砰然從槍口射出，擦過那個哀求者的耳垂，「啵」的一聲將地板打出一個黝黑的小孔。
雖然在電視電影上司空慣見，但當這種足以傷害生命的武器真正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瞬間讓這些安逸了數十年的普通人陷入一種歇斯底里的惶恐之中，至於子彈擦著耳垂而過的可憐青年，則直接乾脆的兩眼翻白暈了過去。
「啊——」尖銳的女聲尖叫還未一半，就被強行終止，流著眼淚急忙忙摀住嘴，因為那個凶神惡煞的男人托著冒著青煙的槍口，慢條斯理的說道：
「誰再吵，我就送他一顆……」
於是所有的紛亂戛然而止，這個男人齜牙露出滿意的笑容，拍了拍手，微笑說道：
「這樣才乖嘛……雖然你們大概可能搞不清狀況，但很遺憾，踏入地獄之前唯一的舒緩，也因為你們的不幸喪失了。不過正因為你們倒霉，卻讓我能順利賺點外快，真是諷刺呢……哈。」
這個男人雖然舉止怪異，但很快就做出了相應的解釋。當然，至於信不信，就不是他的關心範圍之內的事了。
據他而言，這些被莫名其妙「綁架」而來的新人的境遇，與類似前些年流行的一本小說之中描述的「輪迴者」類似，本應在這穿越的第一個「公開」世界，做一些簡單的新人任務提升自己，由宅男/白領/家庭主婦到戰士的轉變。
很可惜……這個被戲稱為「新手基地」的地方，陷入了某種古怪的境地，遭遇了一種難以解釋的狀況。據這個資深者不著調的闡述，以遊戲為比方的話，就是類似於原本遊戲中屬於「新人安全區」的地方，突然因為某種錯誤而出現大量怪獸，總之，這種狀況已經超出了新人應對的極限，所以……遠比那個小說中「主神」人性化的「核心」，在名為「星界」的綜合區域，頒布了「拯救菜鳥」的任務。
拯救：
鑒於「都市—邁阿密」被不明病毒入侵，導致挑戰難度提升，超出原本傳送的新人極限，特頒發任務：搜尋被困在該世界新人，達成契約之後，協助其完成基本任務，脫離該世界。
每成功幫助一名新人，都將獲得300點資訊值的獎勵。
接受任務之後，將被強制傳送到該世界，三天內未能協助一名新人，將受到500點的扣除懲罰，並強制返還星界。
「好了……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這個男人看了看互相張望、渴慕望來的粉嫩新人，微微一笑，隨意指著一名牆邊的時髦少女問道：「你的終端顯示的新人任務是什麼？」
「啊……」這名被選中的女孩嚇得往後一縮，腦勺直接撞到身後的牆上，痛的幾乎要哭出來，才淚汪汪的掏出口袋裡的手機，手忙腳亂拉開，顫聲道：「是『殺死十名殭屍』。」
「唔……很簡單的任務，果然和我想的一樣，任務雖然會隨著現實而變化，但難度都差不多呢……想當年，我剛來在這裡的時候，這裡還是正常的都市，接到的任務還是打倒三名不良少年。哈，當時不知天高地厚，直接冒冒失失跟蹤，好傢伙，結果遇到一大堆人正好舉辦xing亂派對，還真是被打的鼻青臉腫呢。」
雖然不理解打倒不良少年的難度為何會與「擊殺殭屍」一樣，但這男人叨叨絮絮的碎嘴話語，讓這名女孩緊張的神情緩和了下來，在他的指點下，哆哆嗦嗦用終端點擊了「同意」。
一道淡淡的微光透過她的手機，沒入那個男人隆起的腰間。一個低沉的聲音立刻在女孩心中響起，提示雙方的契約達成。這種神奇的體驗立刻讓這名少女原本敷衍的態度發生了劇烈的轉變，驚嚇得躲到他的身後，不肯冒出頭來。
見剩下的人仍然猶豫不決，這個男人拍了拍腦門，故作驚訝的說道：「差點忘了說……我們『楓林』小隊在核心的評價下，是屬於『青銅』的資深隊伍……唔，說了你們也不太明白，就是起碼具備一名『青銅』的隊員，喏，就像這樣。」
他一邊說著，漫不經心往牆壁上踏了一腳。
彭——沉悶的聲音猛然迴盪在密室之中，而他原本所踏過的地方，卻是如踏泡沫一般露出深陷的腳印輪廓，裂出幾道細密的紋路。一位不信邪——或者說抱著某種僥倖心理的新人，立刻偷偷用胳膊磕了磕牆壁，發出「咚咚」的實心悶響，見所有人望著自己，嚇得頭埋在身下，不敢動彈。
「呵……」這名自稱「楓葉」的資深者只是低聲笑了笑，看來早已習慣了這種行徑。有了帶頭的示範作用，人類的從眾心理立刻爆發，洶湧過來七嘴八舌的訴說自己的任務，大多是「到達某個地方」、「殺死殭屍若干」的零碎任務，旁邊一位早有準備的大漢隊員立刻迎了過去，開始挨個達成契約來。
楓葉呵呵笑著環顧四周，愣了一愣，卻見牆角邊上的陰影中，蜷縮著兩個人影未曾動彈，禁不住有些好奇的湊了過去。
透過昏暗的微光，露出陰影之中的人影輪廓：瘦弱的身材蹲在牆角縮成一團，身上的衣裝破破爛爛，而讓楓葉禁不住皺眉退後的，卻是他身上隆起的各種顏色古怪的水泡，散發著噁心的味道，如同重度的浮腫病人一般，繼續往上看去，一種宛如中世紀皮甲頭盔的帽子被他戴在頭上，遮住面容，隱約露出臉頰狹長如蜈蚣的紫紅腫塊。
「夥計，你還真夠倒霉的……」楓葉咂了咂嘴：根據「核心」選擇負面情緒龐大者的收人標準，新人之中倒也常見一些殘疾重病的患者，正常情況下也會接到相對輕鬆一些的任務完成，然後去星界進行修復，但現在這種崩壞糟糕的情況，這種倒霉的新人，無異於被直接判了死刑。
「你不是來救我們的嗎，就這樣不管他了？」他正要轉身離開眼不見為淨的時候，陰影中突然傳來微弱柔和的女聲，他才反應過來還有一個人藏在這裡，注目望去，禁不住露出憐憫之色。
這是一個氣質端莊的少婦，柔順的長髮披在肩上，一身暖黃色的裙紗，容貌談不上絕美，但帶著一種溫婉柔和的味道，柳眉微蹙，額前微微濕透，而讓楓葉注目的，卻是她那高高隆起的小腹——顯然，這是一個懷孕已久的孕婦，進入這個危險的世界，實在太過不幸。
大概是處於還沒來得及全部餵狗的良心，楓葉驀地心裡一軟：「這位小姐……你還是趕快和我簽約，由我們『楓林小隊』協助你完成基礎任務，早點到達星界，到了那裡，應該可以向『核心』提出安全早產的要求，讓你肚裡的孩子平安。」
這個女人呼吸急促了些許，顯然有些心動，但立刻撩了撩額角濕透的髮絲，執拗的指著縮在牆壁裡顫抖的人問道：「那他怎麼辦？他要是沒有你們的幫助的話，可根本完成不了任務！」
「唔……恐怕您搞錯了一件事。」楓葉詫異的看了看她，冷淡的回答，「我們只是貪圖『核心』給的獎勵才幫你們，並非所謂捨己為人的聖人，幫助這種連走路都困難的廢物進行任務，收支不成比例，搞不好被拖累的全滅都有可能，我得為我的兄弟們負責。」
「那…你們走吧，我得留下來照顧他！」這個女人猶豫躊躇了片刻，卻是艱難的回答道，「我的丈夫……就是因為『肝源xing水腫』去世的，那時候我天天忙著事業，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我絕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了！」
楓葉啞然，卻沒想到碰到這種古怪的巧合，見這個女人幾乎殉道士一般難以理喻的堅定表情，無奈的攤了攤手，正要繼續規勸，那原本擠成一團的新人方向，突然傳來一個怯生生的稚嫩聲音。
「要是叔叔你不幫柳阿姨的話，那默默也不走了。」
楓葉轉過頭去，卻只見一道黑光撲來，下意識悚然一退，依稀看到一抹冷se的寒光劃過臉頰，下意識拔出槍來，卻又鬆了口氣——隨著一聲「喵嗚」的銳細叫聲，卻是一隻黑貓弓身一躍，趴到那個少婦的懷裡，還喵嗚朝他揮爪，翠綠的瞳仁流露出人性化的嘲諷味道。
隨後走來的，正是剛才發出聲音的來源——一位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女孩，齊肩的短髮，穿著天藍色吊帶的童裝，臉色蒼白，流露出楚楚可憐的味道。抓著楓葉右手的柔軟小手讓他離奇升起一種蛇膩的刺激感，他搖搖頭擺脫這種古怪的錯覺，問道：「小姑娘，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你確定要陪這兩個人送死？」
「默默是男生……默默也要幫助別人！」這個極為可愛的「小女孩」挺胸露出微不可查的喉結，細聲細語說道。
楓葉摸了摸額頭，感覺今天所遇到的新人，簡直比以前經歷的加在一起都不可理喻，奇葩到了極點，他本身也是一時心軟，堪稱見慣生死的老人了，惱怒的罵道：
「我今天還真是長了見識，一群老弱病殘，全湊在一起故意玩我是吧？要送死，自己送去，老子又不是你們爹媽，為你們心疼？」
他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轉過頭去，見牆角三個人依舊望過來不動的模樣，再瞧瞧旁邊亂作一團的新人，煩惱的扯了扯頭髮，卻又大踏步轉了回去，從腰間拔出一柄黑光，嚇了她們一跳，遞了過去。
「喏……真沒見過蠢成你們這樣的……拿去，老子就當虧本，送給你們自殺用的光榮彈，免得被殭屍活活生吞了受苦。」他把手中的黝黑手槍往那名女士接過來的白皙手上一砸，又拋了一份彈匣，才轉身離開。
「兄弟們，撤了，這鬼地方，能早點結束就早些離開。」他和另外三名隊員，在新人的簇擁下頭也不回的離開，遠方的背影消失不見，依稀傳來「噠噠」的槍響。
轉眼之間……原本熙熙攘攘的地下室就空曠了起來，就剩下執意留下的少婦和「男孩」和病人，嗯，還有一隻蹦來蹦去的活潑黑貓。
柳水心咬著嘴唇，緊緊握著手中微微冰涼的重物，接過這件武器的那一刻，她就在某種莫名其妙的力量告知下，知曉這把手槍是名為「ups」的輕型警用手槍，以及一些使用的基本資料。一個喘息的嘶啞聲音響起，嚇了她一跳。
「我說你怎麼這麼不聽勸……我說了我和你們不一樣，你乖乖跟他們走不好麼？我又不認識你。」出言的正是一隻低頭的淒慘患者，他嘟囔著喘息道：「快點，趁現在他們還沒走遠，應該趕得上，我很厲害的……能照顧好自己。」
回應他的，卻是一隻伸過來的白皙手臂，輕輕拂過他的額頭，這位少婦低聲說道：「你都這個樣子了，就別逞強了……」她猶豫了片刻，繼續說道：「聽他們說的，我們接到的任務，應該很容易完成的，只要努力，我們三個不靠他們，也一定可以完成任務！」
「你的任務的什麼，我的是……『三天之內達到曼徹斯特酒吧』？看來要找地圖了呢。默默，你呢？」這個看似柔弱行動力卻驚人的女人，立刻擺脫了畏懼的情緒，興致勃勃問起一旁的小孩來。
「事情可沒這麼簡單啊……」帶著古怪皮甲頭盔的病人見她樂觀的樣子，心中悠悠一歎：
「這哪裡是什麼訓練營啊……沒想到又一次回到這個鬼地方了……那種無限提升的絕望，真是……」他雖然口中不曾言語，但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似是恐懼，卻更是興奮，連脊骨都刺激出一種冰涼的濕意，讓他禁不住帶著一種詠歎一般的語氣低聲喃喃道：
「真是太好了……親手碾碎這種讓人絕望的東西，真是太棒了，真謝謝你……夜女士啊！」
……………………
「噠噠……」慢悠悠呆滯走來的人形立刻被攢she的子彈穿透的千瘡百孔，濺射出一灘黑血，繼而被化作倒在地上，僵直不動，幾乎被打成一堆血團。
「好了……它已經死了，別浪費子彈了，這很貴的。」楓葉及時拔出少女緊端著的蘇制ak－pk機槍，幫她扭正因為後坐力脫臼的手臂，心痛的說道。
「謝謝……」驚魂甫定的少女漸漸恢復了過來，臉色蒼白的道謝，突然咦了一聲，猶豫的指著他的臉問道：
「隊長，你的臉上怎麼有血？」
楓葉愕然的摸了摸，才發現右臉頰上印著一道血跡的淺淺切痕，卻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時候受的傷。
「啊！」少女突然發出一聲尖叫，惶恐的指著楓葉摸臉的右手道：「你的手……」
「又怎麼了？」楓葉煩躁的抬起右手，神色一愣，立刻凝重起來，比起紅潤健康的手腕以下，他那右手掌心連帶五指，都帶著詭異的蒼白，隱約流露出乾燥的枯瘦，甚至依稀可以見到手指的骨節輪廓，最關鍵的是，至始至終，他都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一旁的矮個隊員瞧了一眼，臉色一變，掏出一瓶透明的針劑直接紮下去注射了進去，看到那枯爪般的手漸漸紅潤豐滿起來，鬆了口氣，禁不住問道：
「這明顯是屬於『幽魂』的『生命吸取』，怎麼可能在這種被病毒覆蓋的都市出現？而且似乎對方只是吸收了一點生氣，連手掌的精血都沒吸乾，這不正常啊……隊長你到底怎麼搞的？」
「我怎麼知道？」楓葉晃了晃有些生澀酥麻的手掌，恨聲痛罵道，心中卻悚然閃過一個怯生生的矮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