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勸諫 文 / 萍水
陳阿嬌暫時還住在椒房殿,只是被軟禁了起來,畢竟,廢掉一個皇后,不是說說就可以的-=會員手打=*當初薄皇后那麼不受待見,哪怕一直被幽禁,但是,她到死依然是一個皇后。
陳阿嬌也是如此,不論她做出了什麼事情,起碼她這會兒依舊是皇后。
而劉徹顯然也沒有自以為地那般能放得開。如果說劉徹這輩子對哪個女人動過真心,那麼,也就陳阿嬌一個了。這個世界上,也唯有陳阿嬌僅僅是因為他是劉徹而愛他,而不是因為他是皇帝而愛他。但是,在這深宮中,愛上一個皇帝,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
「陛下,您累了一天了,妾身給您按按吧」衛子夫溫柔地跪在劉徹身後,為他按摩著額頭,嘴裡柔聲道。她半點也不提皇后的事情,反而是更加溫柔小意地伺候著劉徹。
劉徹瞇著眼睛,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子夫,皇后當初那般待你,之前還用巫蠱之術詛咒,你恨她嗎?」
衛子夫趕緊跪伏在地,說道:「陛下,妾身哪裡敢恨皇后娘娘,妾身只是怕……」
「怕什麼?」劉徹玩味地伸手挑起衛子夫的下巴,看著衛子夫有些蒼白的臉。
衛子夫眼睛裡的柔情蜜意幾乎要溢出來來,她臉上飛起了兩抹紅暈,細聲細氣地說道:「妾身怕再也見不到陛下了」
劉徹臉上神情變得愉悅起來,心裡卻在冷笑,雖說這巫蠱之術有他在其中推波助瀾,但是,衛子夫同樣在裡面插了一腳。這個歌姬出身的衛子夫無論是手段還是心機,都是不容小覷,他幾乎要欣賞這個女人了。他不由想到,若是陳阿嬌也有這般心機,那會如何,他會廢掉她嗎?不過,很快,劉徹不得不承認,若是陳阿嬌也是這般,他會更加毫無愧疚地,將陳阿嬌從雲端打入塵埃。
劉徹自信自己能夠掌控住衛子夫這樣聰明的女人,很多時候,聰明人總是比蠢人更好用的。
劉徹輕笑一聲,將衛子夫拉到自己懷裡:「子夫,你真美」
衛子夫有些嬌羞地低下了頭,然後又帶著一點小心翼翼,抬眼看了劉徹一眼,低聲道:「妾身蒲柳之姿,是陛下抬愛」
劉徹哈哈一笑,將衛子夫打橫抱了起來,直接往內室行去。
連續幾天,劉徹都宿在昭陽殿,衛夫人非常得寵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漢宮內外,不知道多少人紅了眼睛。
王太后很想讓自家再出一個皇后,但是偏偏,無論是王家還是田家,一時半會兒都找不出合適的人選來,因此,她也只能算了。
不過,以王太后的心思,她是不希望劉徹的皇后出身太過顯貴的,這會讓她覺得壓不住。
因此,當聽到劉徹對於衛子夫的寵愛之後,她心裡隱約就有了一個主意,或許,讓衛子夫取代陳阿嬌是個不錯的主意,畢竟,衛子夫還是她女兒的家奴了,這等身份,如何能在自己面前擺出什麼皇后的架子,想到這裡,王太后有些心動了。
不過,當她將這件事跟平陽公主商議的時候,平陽公主第一個爆發了:「母后,你這是什麼意思」
王太后有些不解地說道:「平陽,當初不是你將衛子夫送給皇帝的嗎?若是衛子夫得以坐上皇后之位,自然不會忘了你的好處」
平陽公主漲紅了臉,說道:「母后,難道你要女兒將來還要對著曾經的家奴行禮嗎?當年女兒將衛子夫送給陛下本來就是無奈之舉,誰讓陛下什麼美人都沒看中,居然就看中了她當年父皇在的時候,收了大長公主多少美人,但是,最終又有誰能做上皇后了,頂多就是一個寵姬罷了若是衛子夫真的走到那一步,母后,你要讓女兒變成一個笑話嗎?」
王太后看著平陽公主憤怒無比的模樣,也是皺起了眉頭,說道:「罷了,我不過這麼一說而已,這些最終還得看皇帝的意思」
平陽公主見王太后依舊沒有打消這個主意,暗地裡咬緊了牙關,想到將來,沒準自己還要奉承自己當初的奴婢,平陽公主就覺得心裡膈應得慌,不過,她還是勉強說道:「母后說的是,這件事還得看陛下的意思女兒覺得,陛下怕是對阿嬌還沒有忘情呢」
聽到平陽公主這麼說,王太后眉毛擰得更緊了,她冷哼了一聲:「她做出了這樣的事情,皇帝居然還惦記著她?怎麼可能?」
平陽公主卻說道:「這巫蠱之事,本來就玄乎的很,若是陛下有意處置,陳阿嬌這會兒早就該被廢掉了,可是,陛下居然一直拖著,還說要等廷尉那邊的查案結果,母后又不是不知道,那張湯就是陛下的心腹,陛下是什麼意思,他還能不知道,如今這麼拖著,萬一陛下又心軟了,豈不是……」
王太后臉上神情也不淡定了,她恨恨地哼了一聲:「陳阿嬌那女人有什麼好的,皇帝都多久沒去過她那裡,要是心軟早就心軟了……」嘴裡雖然這麼說著,但是王太后還是有些擔心了起來。
想到這裡,王太后說道:「平陽,你也注意一點,當初劉嫖那個女人,讓咱們受了多少閒氣啊,如今若是再讓他們翻了身,那可怎麼是好」
平陽公主看了王太后一眼,點了點頭,不論如何,如今的平陽公主能夠依靠的,也就是王太后了,丈夫與她並不和睦,夏侯家的勢力她一時半會兒也用不上,至於劉徹,平陽公主對自己這個弟弟愈發看不透了,因此,也不敢將希望寄托在自己這個皇帝弟弟身上。
劉徹這會兒卻壓根不在皇宮之中,皇宮裡的氣氛最近讓他覺得並不舒服,似乎隨時隨地都能夠巧遇到某個妃嬪,一個個送補湯,送水果,什麼花招都使出來了,一個兩個,那是情趣,但是,次數多了,那就很煩人了,劉徹直接將一個八子給打回了掖庭,罪名是窺伺帝蹤,然後,自己就跑出來散心了。
韓則這會兒正有些無奈地陪在劉徹身邊,這回真的不是因為別的什麼緣故,而是實在是巧合。
韓則遇到劉徹是在從建章營回弓高侯府的路上,到了大街上的時候,讓踏雪走得慢了一些,正好就遇上了坐著馬車出來的劉徹,結果就被劉徹叫住了。
更是讓韓則無奈的是,劉徹很是興致勃勃地帶著韓則往青樓過去了。
看劉徹的模樣,過來的次數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風韻猶存的鴇母笑著迎過來:「劉公子可是好一陣子沒來咱們群芳館了,姑娘們可是想得很了」
劉徹笑吟吟道:「難道九娘就不想本公子了?」
九娘嬌嗔一聲:「劉公子真會拿奴家開玩笑,奴家如今已經多大年紀了,跟燒糊了的卷子差不多,哪裡敢肖想劉公子這樣的人物呢?」
劉徹笑嘻嘻道:「九娘實在是太過謙了,九娘素來艷名遠播,哪裡就老了呢」
九娘笑嘻嘻道:「劉公子真會說話,要是奴家年輕個十歲,遇上劉公子這樣的人物,便是倒貼也要貼上去呢劉公子,這位公子看著有些面生啊」
劉徹笑嘻嘻道:「他是本公子的至交好友,你叫他韓公子便是了」
「原來是韓公子,韓公子不愧上劉公子的好友,與劉公子一般,都是舉世少有的俊傑啊今兒個,姑娘們可是有福氣了」九娘一眼就看出,雖說劉徹說韓則是自己的好友,不過,很明顯,兩個人中,劉徹是主導,而韓則雖說看著也是風度翩翩,氣度卓然,但是,看他所站的位置,還有神情和舉止,就知道,他的的確確,只是這位劉公子的下屬一流。
想到這位神秘的素來喜歡一擲千金的劉公子,居然有這樣一個頗為不凡的下屬,九娘的美目更是一亮,言語間也慇勤了三分:「劉公子今日要哪位姑娘作陪呢?要知道,紅藥、白芍、素梅她們可是一直惦記著公子您呢」
劉徹笑著說道:「讓她們幾個都過來吧這會兒,應該還沒有陪別的客人吧」
九娘笑道:「既然是劉公子來了,幾位姑娘便是由別的客人,也要先讓劉公子滿意了才行啊」
劉徹哈哈一笑:「九娘這張嘴,讓本公子歡喜得很行了,九娘去叫她們幾個過來吧」
九娘驚喜地接過劉徹遞過來的一個葫蘆型的羊脂玉珮,臉上笑得很是甜美:「那劉公子和韓公子自去少坐片刻,幾位姑娘馬上就過去」
劉徹笑道:「九娘的話,本公子自然是相信的」說著便很是熟門熟路地帶著韓則進了一間屋子,自個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這跟韓則說道:「懷瑾,你也坐,你好像很少到這些地方來吧」
韓則有些無奈,他身邊從來不缺伺候的姬妾,而且,韓則與吳悅安之間感情一直很是不錯,平常也沒有需要一定要到青樓裡面做出什麼應酬,不過來又有什麼奇怪的呢?
而劉徹卻在一邊帶著一些賊兮兮的語氣說道:「說起來,懷瑾你也成親好些年了,至今也就你的那位夫人生了兩個兒子,連個庶子庶女都沒有,要不是知道你身邊還有幾個姬妾,很多人都要猜測你懼內了嘿,懷瑾你那位夫人看起來還是個挺溫柔的人啊,難不成,也是個手段很厲害的?」
韓則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這還是皇帝嗎?簡直就跟21世紀的那些娛樂記者一般八卦,他只得低聲說道:「這跟我家夫人沒什麼關係,只是我想著,等到長生年紀再大一些再說的」
劉徹只當他是推托之詞,哈哈一笑:「行了,今日有我在,你就好好享受一把要是你夫人問起,難不成她還能找上我不成?」
韓則還沒來得及說話,幾個長得頗為美貌的女子已經走了進來,領頭的一個穿著大紅的衣裙,容貌極為明麗,她見到劉徹,臉上掛著很是明亮的笑容,笑道:「劉公子多久不來看咱們姐妹了,莫不是已經將紅藥給忘記了?」
劉徹笑著攬過了紅藥的纖腰,在紅藥的臉上親了一口:「哪能呢,紅藥這般美貌,本公子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你啊?」
韓則不動聲色地看了紅藥一眼,一時間覺得她有些面善,但是卻想不起來,不過,這時候,那個素梅已經含笑向他而來:「這位便是韓公子吧韓公子可真是俊俏的很,聽九娘說,還是咱們群芳館的稀客呢」
韓則也不再去多想,他笑吟吟地說道:「早知道群芳館有幾位這般國色天香的美人,韓某自然早就過來了現在見到素梅,韓某都有些後悔了」
素梅臉上露出了幽怨之色,看著愈發楚楚可憐起來:「韓公子這話說的,莫不是素梅容貌鄙陋,讓公子覺得不堪入目了,要不,公子怎麼會覺得後悔呢?」
韓則笑道:「素梅這般說,可實在是冤枉了韓某了素梅這般姿容,簡直如同天女一般,韓某後悔的是,怎麼沒早點遇上素梅呢」
素梅被韓則這話說得掩口一笑,頓時讓人覺得百花開放,很是叫人驚艷:「韓公子真會誇人,素梅哪裡敢當呢?」
另一邊,劉徹這會兒已經是左擁右抱,那個名叫白芍的也是個美人,一身月白的長裙,看著顯得清純可人,不過詭異的是,這個白芍的眉眼居然也讓韓則有了一種極為古怪的熟悉感。
劉徹的興致非常好,而那三位美人也的確都是多才多藝之輩,無論是琴棋書畫,歌舞詩賦,都能說上一些,談吐雅致,笑語嫣然,由不得人不動心。
不過,劉徹的心思很明顯並不完全放在談笑上,韓則可以感覺到,劉徹似乎在透過那紅藥和白芍,不知道在想念什麼人。
因著第二天早上還有早朝的緣故,劉徹和韓則都沒有留宿的意思,一起談笑了一會兒,喝了幾杯酒,劉徹便和韓則離開了。
「懷瑾,隨朕走走吧」出了群芳館,韓則正打算跟劉徹告辭,就聽劉徹淡淡地說道。
得,這會兒走不了了,韓則只好點了點頭,跟著劉徹,上了劉徹的馬車。
劉徹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一直沉默。車廂裡面的氣氛非常古怪壓抑,韓則只好在那裡猜測劉徹到底是想要說什麼,想著想著,韓則忽然想到了今日看見的那幾個女子身上,然後,忽然悚然一驚。
那個紅藥的神情,與陳阿嬌頗有三分相似,都是那種明媚張揚的感覺,只不過,紅藥身上少了幾分天生的尊貴,看著就顯得有些潑辣。而那個白芍,她雖然跟紅藥完全是兩種人,但是,她的眉眼,卻跟陳阿嬌也有幾分相似之處。
韓則忽然心中一動,既然劉徹對陳阿嬌從來不曾忘情,那麼,他的計劃就有了可行之處。
劉徹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才說道:「皇后的事情,懷瑾想來是知道了吧」
韓則點了點頭,又想了想,說道:「陛下,臣以為,這巫蠱之說,頗有些荒謬之處。」
劉徹看向了韓則,忽然笑了起來:「懷瑾,這果然是瞞不過你的」
韓則的心劇烈地跳動了起來,心裡一邊尋思著劉徹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嘴上卻說道:「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劉徹搖搖頭,說道:「懷瑾,你也不要裝糊塗要說起來,當年王孫是朕的伴讀,按理說,朕要與王孫更加親近一些不過,後來,朕便發現,比起王孫,懷瑾你很多時候的想法卻是與朕不謀而合懷瑾,朕曾經說過,要你做朕的留侯,你也的確是留侯那般的人才,朕一直很是看重你」
韓則低著頭:「臣謝陛下器重」
劉徹輕笑了一聲:「你的確很像留侯,便是那謹慎的性子,也是差不多」
韓則沉默了一下,終於說道:「這巫蠱之事,陛下無非是想要借此將外戚的勢力一網打盡罷了」
劉徹聽了,撫掌笑道:「懷瑾果然深知朕心朕受夠了外戚的脅迫,自然不願意再次忍受過分勢大的外戚」
韓則微微低著頭,然後慢慢地說道:「陛下所想甚是,只是陛下若是另外冊立一個皇后,難道就不會有新的外戚了嗎?」
劉徹瞇起了眼睛:「懷瑾所言何意?」
韓則頭抬了起來,不過,眼睛依舊沒有抬起,他淡淡地說道:「臣雖然不知道,陛下如今有沒有選好新的皇后,但是,臣卻知道,後族的存在卻是不可避免的不論是誰家,即便是平民之家,若是出了一個皇后,很快,便會圍繞著這個皇后的出現,聚集起一個新的勢力來,自然,這便是一個新的外戚」
就像是後宮的事情,經常會牽扯到前朝一樣,前朝的事情,對於後宮也是有影響的。皇帝要平衡前朝,自然也要平衡後宮。有一個能幹的家族,對於后妃的支持,和有一個只會拖後腿的家族,對於后妃的影響,那絕對是天上地下。
后妃的枕頭風可以使得一個草民很輕易地爬上高位,而一個能幹的官吏,又很容易影響到帝王對於某一個后妃的寵愛。
這是一個方面,若是牽扯到了子嗣的事情,自然又是另一個方面了,還會更加錯綜複雜。
劉徹的眼神陰沉了下來:「懷瑾的意思是,朕以後乾脆就不能立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