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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二百八十四章 文 / 冷月柔情

    眾神偶爾會被人瞧見,但旋即就隱去不見,連一點蹤跡都不會留,那便是在柔軟的沙灘也找不到他們的足跡。他們施展著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的魔法,轉瞬之間就在森林裡縱橫交錯的深處消失得無影無蹤,誰也休想再找到他們的下落,他們就如同被地面吞噬,或者躲藏在地底的某個地方,甚至連幽靈也見不到他們。

    太虛幻境中。

    鴻蒙抬起手來撫摸少年極美男子的臉,撫摸他憂傷慈祥的笑紋,問:你真的是軒兒,事事紛擾,你還沒夠嗎?你打算什麼時候涅磐的呢?

    寒若軒愣了一下,然後低低地笑了。一陣風吹過來,楓木上的積雪簌簌落下,穿過蓮透明的身體落到地上,宛如真武王宮的大理石地面。

    鴻蒙說:我已經忘記一切了。我走了,再也不會回來。

    少年極美男子寒若軒的眼淚落到他手上,說:可是我要守護你,因為你是我的父。今後天山上將只開著一種花朵,就是雪蓮。從此後,那座鳥語花香的山脈從此終年被冰雪覆蓋。那裡的天空是蒼白色的,沒有轉瞬即逝的浮雲,沒有任何的悱惻纏綿。他將過得單純而幸福。因為一無所有才是我命運最終的歸宿。

    然後是鴻蒙最後一次對他微笑,說:軒兒,希望你以後千年的時光中,學會遺忘。聲音裂帛一樣憂戚。

    這時的寒若軒不厭其煩地問鴻蒙,我母親是什麼樣子。鴻蒙就告訴我,她是最美的女子,眼睛像裂開的湖泊,水光瀲灩。

    於是寒若軒便在雲氣看到她,站在遙遠的地方對他微笑,永遠重複說著一句匪夷所思的話。她面容模糊,可是傾國傾城。寒若軒還看見一片從未見過的樹林,它們的葉子是最最慘烈絕望的紅色。無數的離朱鳥悲鳴盤旋,在蒼藍色的天空中留下一道道痕跡。輪迴奇異的角落裡。一切前因後果都彷彿毫髮畢現,然而你定睛去看時,它們又慢慢消散如同霧氣,不留一點兒蛛絲馬跡。

    鴻蒙說,軒兒你看。什麼樣的繁華都有過盡的時候,只有命運是永恆的,任何人都無力改變。可是不管怎樣,你都要順著這條路走下去。因為你的命運,就是為了改變其他人的命運。懂嗎?……然後他依稀地笑起來,整個畫面動盪著模糊,消散……

    寒若軒終於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念。在別人看來也許不可理喻。但他自己卻不顧一切地堅持。一旦失去,就不能生存。那個時候他想。命運的注定其實就是這種信念的注定。它鬼魅一樣操縱著我們每一步的前行,每一次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抉擇……

    李淋站在山崖邊,站在茫茫的雪山上,劍眉星目,白色的長髮和衣衫和在風中颯颯飄動,清澈的眼眸不染纖塵。他目睹大片的雪花不斷消融飄落。目睹那樣慘烈的寂靜。那個時候他看到的寒若軒頭髮飛揚在風雪中分不出彼此。白衣銀髮,髮絲和衣襟卻緩緩飄動如同在水中一樣。空曠地包容著整個天空。看到它們李淋感到莫明的難過,但寒若軒迷茫的臉上浮起一層模糊的悲慼。他的眼睛中流雲變幻。他依舊堅強並且若無其事,因為他在瞬間憶起了所有的前情往事。此時寒若軒的眼睛卻比寒夜的明星還要亮。他俯望著山中的一切,在這蒼白寂寞的景象中,他想起了往事時的光景。那時侯,他有很多夢想,相信很多事也堅持很多事。他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之中,突然間似乎想起了什麼,目光突然變得冷淡而仇恨,兩道目光簡直像兩枝利箭一般。隨時要激射而出。他猛地舉拳狠勁向地下砸去,那裡立刻給他砸出個窟窿來,石屑翻飛,而他的拳頭連皮毛都未損傷一點,似乎他的拳頭是鐵做的一般。他突然舉拳猛擊自己的胸口,似乎那裡有一團火在炙烤他一般,或是有一團淤氣不得釋放。他長身而起,看起來病懨懨的軀體站起來卻極為魁梧,整個人立在那裡像一座鐵塔釘在懸崖邊一般。他張大喉嚨仰天長嘯,嘯聲悲慼激憤。如猿啼一般,又如一匹受傷的狼在長嗥。嘯聲在山谷中迴響,遠遠地傳了出去,就是幾里外的人也能聽見。他一部銀白的長髮在風中飄舞,加上他健壯完美的軀體和手上虯曲百結的青筋、臉上枯葉一般貼著的面皮,看起來更有一種悲愴蒼涼之感。

    天山色冬天異常寒冷。大雪沒日沒夜扯天扯地地凋零到塵世,似乎想埋葬什麼,祭奠什麼。激烈的血腥氣的北風,又陡增一份恐慌和肅殺。

    寒若軒看見李淋手心中他晶亮的淚水。他正憂慮難過地撫摸著他的臉,說:軒兒,別怕,我在這裡。

    寒若軒說,有一些白色的鳥說著他聽不懂的話,它們說:不生不滅,即得解脫。這句話常常會使我的心鈍重地疼痛起來,恍然憶起多年前祭天的歌聲:千萬年的時光有如旌歌流傳。無數的悲歡沉溺,到達不了彼岸。便忽然煙雲混亂。

    李淋說不要去想什麼不生不滅了,前面還有很多路前要我們認真走下去。我只是想今生,能夠得到完美的幸福。所以,軒兒,我要總是能看見你的笑容。

    李淋看著山頭上寒若軒依然屹立凝望的身影,看著悲愴黯淡的天空,忽然感到從未有過的眷戀。他說:千萬不要一切成空,這已經是我最後的希望。……

    他伸出蒼白細長的手指,心疼地摸一下他的臉。

    他便在這比冰還冷的手指後面,傷感而深沉地微笑起來。在這個帝國,幻術越高的人,體溫就越低。星光落在他銀色的頭髮上閃閃爍爍,像一些不會風乾的液體。他凝望著明亮的北極星對寒若軒說:軒兒,你前世是什麼?一朵蓮花,一隻鳥,抑或一個所向無敵輝煌曾經的王?在不確定的過去與未來間只有此刻是最真實的。你我相對綻放的笑容間時光流轉,但你始終是我最初也是最後的依戀。

    寒若軒什麼也沒說,踮起腳吻一下李淋的眼睛。在一片瞬間的黑暗中,他感覺到他額前的頭髮滑落下來,輕輕掠過他的臉際,如夢中羽衣翩躚的白色蝴蝶。像逝去的有愛有恨的流年。而花朵後面是面沉如水的人。神情遙遠而又淡然,他提醒著一些久已忘卻的傷口,彷彿自己已經置身其外。指縫間命運的纖塵流過,一去不復返,如同湮沒的民歌失傳的故事。輪迴不肯回頭。那些時光亦不肯回頭,只有一些瘦如菊花的人,年年縱酒年年歌唱直到淚流滿面……

    寒若軒看著天邊如血的夕陽,雙目神采奕奕。那個場景如同某個悲壯的神話,讓人怦然心動。

    天山的整個天空完全被陰雲籠罩。大片的雪花無窮無盡地落下來,不動聲色地掩蓋著漫山遍野的生命和屍體,就像輪迴對往事無情的塵封。他抬起頭看看天空,忽然感覺曾經的愛恨都已經恍如隔世了。他站在時光之河的彼岸望著此岸,像是看著別人的故事。可是依舊淚流滿面。雪花飛舞,寒若軒看見無數的亡靈在大雪中向雲朵背後飄去,那裡,是他們再沒有殺伐的家園。

    寒若軒對旁邊的李淋說,南方的遠方有一片聖境,那裡花團錦簇,四季如春。太陽每天都冉冉升起,陽光明媚普照大地。所有的生命沉浸在令他們感受愉悅的震顫裡。隨我去吧,遠離這沉悶的肅殺。

    李淋看見他臉上的憂慮瀰散到風裡。一瞬間陰雲聚攏,水汽凝重得要掉下雨來。

    李淋問,軒兒你說遠離這沉悶的肅殺,指的是天山的亙古寒冷吧。寒若軒笑,用手點指山下的那兩座大營。看,真武國和玉門國在此駐紮,他們隨時窺視,相互提防。每日的物資內耗巨大,可憤怒卻與日俱增,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們自討沒趣。

    李淋笑,最單純不過的理由,軒兒啊,他們的目的就是想得到你。

    寒若軒低頭歎息,這裡還有一個沒帶一兵一卒的琉璃國扎客。

    還有我,軒兒。李淋說,會能國的李淋。同樣沒帶一兵一卒。寒若軒認真的注視著李淋,說:你呀你呀,你知道嗎?有些人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如同某些星斗的交相輝映,複雜地把彼此的光芒融和在一起。命運終成定局。你的命運,就是為了改變另一個人的命運。懂嗎?為了既定和即將到來的命運,我們走吧。

    李淋笑了,笑得從容而灑脫。

    天空中現出一道亮麗的彩虹,筆直且飄動,一朵金色的雲彩跟隨著它,由西北向東南漂移。

    軒兒走了,還有人在跟著他。扎客說。白石仰頭觀望,歎聲連連,他說,跟隨的人應該是我。扎客說,既然你決定要跟隨,那咱們就走吧。

    看漂移的方向應該是白海,軒兒想去白海聖地,遠離這煩擾和紛爭。蔣含說。

    陳易然下令道:真武軍立即拔營起寨,目標——白海。

    蔣含說,軒兒的行蹤飄忽不定,但不變的是你的堅持。然後他轉過臉來對陳易然微笑,目光卻越過他投向遼遠的北方。他的眼睛裡櫻花和大雪一起瀰漫。

    陳易然說,一年,幾年或很多年以後,當你走過各種各樣的路,遇見了各種各樣的人後,你會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念。在別人看來也許不可理喻。但他自己卻不顧一切地堅持。一旦失去,就不能生存。命運的注定其實就是這種信念的注定。它鬼魅一樣操縱著我們每一步的前行,每一次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抉擇。就像那首來自於遠古時代的歌曲:只有淚水永不風乾,只有鳥兒能聽懂鳥兒的語言,只有過了忘川的人才能看見白蓮的凋殘。

    在太陽快落山時,一片大湖出現在李淋和寒若軒的面前,與此同時,他們也聞到了一種久違了的水腥氣。

    在漁歌唱晚的暮色中,他們領略著煙波浩淼的湖水帶給他們的一份落寞情懷。放眼望去,廣袤無際的湖面上煙霧迷茫,蜿蜒曲折的湖沿宛如一條白色的巨龍隱顯在波浪的起落之中,它一直向遠方游動著消失在湖面的煙霧裡,耳畔嗚咽的風聲似乎夾雜著巨龍的嘯吟。東邊的湖面與天空已經完全融入到一片深藍色的薄暮中,只剩西邊的殘霞穿透著溟蒙霧氣,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將層層碧波染成了火紅色。漁人們披著金色的光輝,舉著漁叉站在獨木舟上捕魚。獨木舟游過的地方將霞光劃出一道道優美的曲線,忽然一條閃著鱗光的大頭魚被挑了起來,撲騰著落入舟中。湖畔四周的蘆葦上鋪滿了白花花的嚴霜,在胡楊和紅柳的禿枝上顯出一個個黑色的鳥巢,一群水鳥在湖面上盤旋了一陣,拍動著翅膀落回到樹杈上,只有魚鷗仍然伴著一起一和的鳴叫聲飛快地掠過水面。在雲層閃亮的地方,可以看到有一對天鵝正朝湖中的小洲上飛去,躲在小洲上的奇怪水鳥時而發出哞哞牛叫,時而作驢叫聲,為這諧美的景色憑添了幾分滑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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