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四十五章 文 / 冷月柔情
鈺昊朗聲說：「初次得見，以後還要柳兄多多關照。」
他點頭道：「鈺昊不用客氣，日後要你分勞之處不少，叫鈺昊柳鏡就好。」
這個人倒和氣。
要知道他是外官品階，七品六品的鈺昊是分不清。而鈺昊是內廷品級，份位低於他。可是一向規矩，內廷總比外官要佔便宜。
唉，鈺昊真希望不佔這什麼便宜。
女人佔這種便宜，還可以說是裙帶枕席之功。
鈺昊算是怎麼一回事呢。
鈺昊一笑：「那我就不客氣了。柳鏡喚鈺昊就成了，不的多拗口。」
打過招呼，坐下吃飯。
三菜一湯，味道倒是很好。
屋裡很靜，吃飯的就是鈺昊和他，想必其它人也是要吃午飯，只是不在一塊兒吃。
吃完飯，漱了口喝了茶，柳鏡給鈺昊一迭紙張，細細講解了皇帝與臣子議事時該怎麼樣重點略記，哪些話可以先簡筆記下，哪些話必須一字不錯抄錄。雖然另有書記做這件事，但是他們一樣要旁聽謄錄，以免缺短少誤。
鈺昊答應著。他又講何時記事用何筆何紙。皇帝的話單用一樣墨記出，此墨色重味濃偏稠。還有，第一次錄辭時可以用普通版紙，此後須用備藏的上紙。
鈺昊一一記著。
他又給鈺昊看筆，順口問鈺昊習慣用哪種？
鈺昊拿出筆盒來，取自己的筆：「這枝用慣了。」
他點頭：「用慣了就好，那就先不必換筆。」
說了一會兒話，外頭有人輕輕頓足，一共三下。他起身來整整衣冠：「萬歲爺過來了，鈺昊去議事房候著，你今天頭次來，想必是不當差的，看裴公公怎麼安排。」
鈺昊點點頭。看他放鬆了步子走了。
不知道鈺昊是要在議事房還是在外書房當差。
鈺昊在屋裡坐著無所事事，這地方牆厚門實，隔音倒真好。鈺昊喝了兩杯茶，忽然門口人影一閃，鈺昊正出神。嚇了一跳。他垂頭說：「請隨我來。」
鈺昊撣撣衣服，幸好也沒坐折壓皺，不算失禮。
跟他繞過迴廊向後走，鈺昊左右看一看，停住腳，輕聲問：「吳公公，這是去內書房的路吧？」
那小太監聲音細，態度謙和：「叫我小吳就好。您以後就在內書房當值。我現在領您過去。」
鈺昊愣了一下：「不是說是議事房和外……」
「這是裴公公親口吩咐，不會有錯的。」他腰彎得更低：「這就快過去吧。皇上在前面議事房，不一時就會過來，您先看看房子，預備下筆墨。」
鈺昊懵懵懂懂，跟著他拐了彎上了階，推開一扇側門。
一股書墨香氣撲面而來，屋裡很敞亮，書架沒有外書房那麼多。靠牆立了兩排，迎面牆上一張羊皮紙的地圖，泛黃微舊。屋角的錫鼎裡有裊裊的沉香青煙升騰起來，屋裡極靜。靠牆的榻上鋪設著明黃的緞子被袱，長案上有七彩拱雲大寶瓶，瓶裡供著幾莖折枝的鮮花，一架絲繡透亮的小屏風，一個瑩白溫潤的玉盤。
再看過去鈺昊不由得直了眼。
居然是座小小的西洋自鳴鐘！
小吳看鈺昊直了眼，輕聲提醒：「。您就在這裡伺候。廊下面有人聽喚，皇上如有吩咐您就掀簾子吩咐外頭。內書房事不多，皇上也不大這裡見臣工，還是看折子的時候多。」
鈺昊怎麼……會到這麼個地方來。
小吳又吩咐鈺昊幾句，退到門外面去了，不忘了告訴鈺昊說他在後面迴廊那裡候著，有事就喚他。
鈺昊想想他說的話。
倒茶遞水有宮女，磨墨有小太監，鈺昊好像沒有什麼事情就要做，就是等在這裡。
門邊的小側耳房裡有張長椅。一張桌子，倒也有筆墨紙硯什麼的東西。可是鈺昊拿起筆來又放下。
鈺昊寫什麼啊？好像沒有什麼要寫的。
好像除了皇帝，在這裡別人不能吩咐鈺昊做事。
這個……這個文秘生活倒是輕鬆。
如果伺候的大老闆不是隨時會要人腦袋的話，倒真算是件輕鬆的活兒。
可是，擱這麼個地方，攤這麼個頂頭上司，鈺昊真是輕鬆不起來。
能不能辭職不幹啊？鈺昊想回文史閣去輕鬆摸魚混日子，不想在這裡提心吊膽的等傳喚。
耳房的門是半開的，鈺昊不知道自己在屋裡發了多久呆，聽見閣裡面自鳴鐘噹噹噹敲了三下。
有種恍惚的感覺，這種報時方式，已經闊別一年了啊。
在這裡每天聽著敲梆子看著更漏和日晷，鈺昊都已經把現代計時方式忘記了呢。
這屋裡就坐了鈺昊一個人，其它人不知道是有事忙，還是身體不夠坐這裡，反正一直沒有進來。
鈺昊悶的都想睡著。
外面有走路的聲響，不止一個人。
鈺昊心跳的忽快忽慢。
聽到裴公公的聲音說：「主子今天下來的早，奴才這就讓人備茶點來。」
接著聽到一個聲音，清朗醇厚，又帶著不可忽視的威嚴：「你這差事也當滑了，明天給你換到西斜巷去掃
樹葉子去。」雖然是和太監說話，但語氣不重，明顯就是有些調侃的意思。
這說話的聲音好熟。
鈺昊愣在那裡，心裡不停重複告訴自己，皇帝來了，可不要御前失儀，那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那聲音又說：「倒有點燥熱，把窗戶開開。
這聲音真的很熟啊，一定在哪裡聽過。
沒人叫鈺昊，鈺昊就繼續在小屋裡呆坐。
皇帝應該是走進閣裡面去了，侍衛太監宮女都站在廊下院子裡，鈺昊這待遇算不錯，自己坐在這兒，沒人問沒人理。
雖然裡裡外外的人不少。可是連聲咳嗽也聽不見，這種安靜靜得讓人心裡不安，惴惴的直發慌。
忽然門被推開一些，裴公公沖鈺昊無聲的招招手。這間屋裡不太亮，他往門口一站。無聲無息的活像個幽靈。鈺昊也輕手輕腳的站起來，跟他向進走。
剛才鈺昊看到的是這間內書房的正屋，往西走是間寢殿模樣的宮室。地上鋪著極厚的軟氈，即使不刻意高抬腳輕落步，踩上去也是綿軟無聲。黃帳低垂，能聽到平穩的呼吸聲。裴公公湊到耳邊來吩咐鈺昊，皇帝昨天晚上晚睡，這會補個覺。等到申正時分叫起。
鈺昊有些疑惑，這應該是小太監的差事。怎麼派到鈺昊頭上來。
可是人家說話腰板硬，鈺昊只有聽命的份。
屋裡靜的很，裴公公也出去了。鈺昊坐在那張大床的腳踏子上發呆，聽著外面案上自鳴鐘隱隱的滴嗒聲。
不知道白石怎麼樣了。
還有，這個皇帝說話的聲音，鈺昊一定在哪裡聽過。
可是，鈺昊沒見過皇帝啊。
啊，突然想起來。
鈺昊挨了打以後第一次見裴公公。他陪著一個人來的。那個人說話聲音清朗醇和，隱隱約約就是，就是剛才說話的那個聲音！
鈺昊的天！
難道那時候那個人就是皇帝麼？
鈺昊那時候對他一點禮數也沒有，不會……不會受什麼懲處吧？
可是當時鈺昊又不知道。
究竟是不是他呢。
渾渾噩噩的擔著心事，時間倒過的快了。
鈺昊聽外面的的鍾敲了四下，站起身來，挨近帳子，按著裴公公的吩咐喚：「萬歲爺該起了。」
帳子裡「唔」一聲，有些慵懶的聲音說：「什麼時候了？」
鈺昊脫口而出：「四點……啊。是申正時分。」
那人說：「哦。」
聽到悉悉簌簌的聲音，鈺昊上前撩起帳子勾好，正要回頭去喚外頭候著的小太監進來，皇帝已經坐了起來，說道：「不用叫人，你過來吧。」
鈺昊心裡突的一跳，回過頭來。
把一邊的衣服拿了給他套上。好在穿衣服這種事自己平時也做。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也不透一口，就怕惹禍。
皇帝自己理一理袖口，忽然說：「傷好了麼？」
鈺昊嚇一跳。居然有些口吃起來：「好，好了。」想一想，又趕緊補上句：「謝皇上恩典。」
雖然鈺昊自認是個在現代社會長大的現代人，可是在這個地方，就得服貼守這裡的規矩。
剛才理衣服的時候，已經偷偷看到他的長相。
雖然那天在楊統領那裡沒有掌燈，那個人長什麼樣子一點兒都看不見。可是聲音絕不會錯，就是那天聽到的。
他個子比鈺昊高了有一寸半寸的，劍眉朗目，鼻挺唇薄，約摸二十有餘三十不到，絕非鈺昊一開始想像的猥瑣不堪。一雙眼斜斜掃過來，目光如電，極有威勢。
「你那幾首詩詞做的不錯，以後時常的做些出來。朕這裡衣食都有，你也省了再去換錢。」
這話說的居然有些打趣的意思，鈺昊估摸著皇帝心情不錯，說道：「萬歲謬讚，微臣惶恐。」
皇帝一笑，鈺昊已經替他結好了鈕扣，向後退了半步，問道：「萬歲要洗臉麼？」
皇帝抬抬手，鈺昊就退著向後，退到門邊，低聲喚外面的人預備。呼，這個人明明說話是挺和氣的，但是站在他跟前就覺得有股壓力，大氣不敢喘。
皇帝睡午覺，外面的預備工作可是一點沒停。剛說完話沒一分鐘呢，就有小太監捧水進來。裴公公在一邊搭著雪白的手巾子，還有個小太監跟著，端著一個螺鈿小箱子。鈺昊插不下手，也不想插手，給老虎順毛可不是什麼好差事，鈺昊還是安靜的退到一邊看他們忙。(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