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六十八章 文 / 冷月柔情
他一甩袖子，悠悠閒閒喝茶。鈺昊坐在錦圈椅裡，弓著腰瞪著眼，恨不得踢他兩腳。
皇帝倒不介意鈺昊怒目相對，居然把茶啜的「篤篤」響，大失體統……
鈺昊磨牙握拳……他是有意的……他一定是有意的！
「鈺昊知道，你也知道，這後宮中，暗流湧湧。」皇帝忽然收了臉上的笑意，正色說：「哪個宮牆根兒下沒有埋骨？哪宮的樑上沒掛過冤鬼？朕不是不知道，只是縱然知道，卻無處入手整肅。王朝代代更替，朝例政局代代不同，後宮卻分毫不變，屹立不倒……有如萬年堅冰。」
他聲音低沉，鈺昊腦子一下冷下來。
「你想我做什麼？不妨直說。」鈺昊慢慢說：「其實你完全可以不必和鈺昊商量，直接升鈺昊，鈺昊也不會以死相抗，不過也不會積極的想做什麼事。你既然這樣說，必是有什麼事得鈺昊主動去做。」
皇帝擊掌一笑：「我果然是沒有看錯人，鈺昊凡事大而化之，心中卻樣樣清楚。」
鈺昊冷冷一笑：「清楚有什麼用，世人皆醉你獨醒，難道你好快活麼？你我都心知肚明，在劉嬪那個盒子裡下欲斷魂的不是小小宮女，可是你裝不知道，我也裝不知道。那個要殺鈺昊的人，還是好好的活著，說不定明天就再送我一盒子毒藥。你想讓我早死早超生，直說就好，零零碎碎這麼磨，我怕我還沒磨死先磨瘋了！」
皇帝靜了一刻，說道：「我知道你的委屈，也知道你害怕。是朕的過失，令你有朝不保夕之感。只是，常言說，外敵易破，內賊難辨。心魔更是至死方消。大留朝幾百年來，外族不得侵犯鈺昊國土，長治久安之下，朝堂上藏污納垢，後宮更是不見血的屠場……朕並不是不想整肅。可是獨木難支，一個人終究是力不從心。」
鈺昊嘴唇動了動：「我沒手段沒心機沒靠山，我也幫不上你什麼忙。」
他不說委屈二字還好，一說到這兩個字，鈺昊就氣不打一處來，心裡覺得酸苦難當。
如果有選擇……如果鈺昊能選擇，鈺昊怎麼會當這不尷不尬的破侍君？鈺昊更不想和皇帝上床同榻……
皇帝看著鈺昊，鈺昊抬頭看看他。
「現在日子不是一樣過，為什麼又提……皇后之議？」
皇后兩個字鈺昊說的艱難無比。話從舌尖上滾出去，身上的汗毛全體起立敬禮。
皇帝說：「朕是少年登基，至今已經整整八年，後位空虛，不知道多少眼睛盯著看著，一心謀奪。雖然一延再延……卻也不能一直延下去。」
鈺昊有些懷疑地看著他，就這麼簡單？
皇帝很明白的苦笑：「貴妃呼聲最高，賢妃育有一子。也勝算不少。」
鈺昊哼：「什麼勝算不勝算，你不點頭他們誰能立上來？鈺昊明白了，你要拿鈺昊堵旁人的嘴是不是？不過你也要想清楚，鈺昊沒背景沒資歷，無功無德，朝臣會叫你立鈺昊為後？」
皇帝揉揉額角，眉心卻依然不得舒展：「你若肯朕一臂之力，事情會容易得多。」
鈺昊眨眨眼：「如果鈺昊答應，你打算拿什麼來塞朝臣的嘴？」
皇帝忽然笑出來：「天降祥瑞。可不是頂好的理由。」
鈺昊哦一聲：「你要愚民，做虛假廣告。」
皇帝一挑眉：「廣告？」
鈺昊也覺得好笑：「這樣就行？太簡單了吧？」
皇帝也笑，但是說的話卻讓鈺昊覺得……有點笑不出來：「你若為後，頂多禮官說話。你又沒有背景，也沒有足以禍國的妖媚，你當了皇后，對幾大士族的利益也沒牴觸。若是立了女子，外戚們自然有話說，貴妃有長女，賢妃有子。其它女子是一定不行的。你卻無妨。」
鈺昊聽的愣愣的都忘了初衷。
這個皇帝……好會算計。
鈺昊在自己手上掐了一把，回過神來。
「說來說去，都是你的好處。鈺昊呢？」鈺昊盯著他看：「當這個皇后，鈺昊有什麼好處？」
皇帝目光深邃明亮：「不知道皇后想要什麼好處？」
咦咦，他好會打蛇隨棍上。鈺昊還沒答應，他居然就把那帽子扣鈺昊頭了。
皇……後……
狠狠打兩個冷戰。
好，他把話都說開了。
鈺昊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他說的對，鈺昊無依無靠，沒家世沒背景沒能力。
在這裡其實鈺昊能依賴的，只有他。
他若不護著鈺昊，鈺昊死的只有更快更慘。
不當，是不成。
鈺昊慢慢抬起頭來，輕聲說：「鈺昊聽說第一代的柳侍君，也曾統領後宮，甚至超逾皇后。太祖過世後，他與皇后一主內一主外，扶持幼主，處事理政……他憑的什麼？」
皇帝聲色不動：「柳君輔佐太祖登基，功高昭著。」
鈺昊點點頭：「嗯，這個功勞鈺昊沒有。」
皇帝卻道：「太祖還在生時，柳君便是居住在宣德宮。他有枚印章，著朱印色，簽發政令，無所不從。這章……一直供在宣德宮後面的書禮堂。太祖曾說，宣德昭明，這四個字，與天子之璽，也不差多少。歷代皇后不知道有多少想這枚章而到不了手的。」
鈺昊看著他，不說話。
皇帝嘴角上揚，笑的淡然從容：「今晚你若點頭，那枚章便是你的。」
鈺昊沉吟不語，皇帝疑問：「怎麼？不夠麼？」
鈺昊點點頭：「我還要樣東西。」
「什麼？」
鈺昊抬起頭來：「我不管你這個整肅想整幾年，又或是還拿我想當別的用處。我和你訂一個期限，我可以幫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只限三年，從今天算起，三年之後。我要自由。」
皇帝沒有說話，屋裡突然間靜的怕人。
「不行。」
他簡簡單單說了兩個字，不行。
鈺昊抱著茶杯冷笑：「怎麼不行？鈺我的要求有什麼過份之處？難道說你把我推上高位，集怨一身。將來等你整肅完了，大事底定。決定鳥盡弓藏的時候，我呆呆的任你處置了以平息肯定有的眾人怒氣？我不想死，也不想關一輩子的碧桐宮，又或是不明不白的缺手斷腳瞎了眼少了舌頭——比照前朝的魯義君那麼活著，鈺昊還不如死了算了呢。」
魯義，是大留朝的前朝姜朝的一位男妃。
很厲害的一個主兒，驚才絕艷，文的武的一把抓，是武狀元文探花。被皇帝一眼看中點了，寵冠後宮。這個人很有才能，雖然身在後宮，卻為皇帝出了許多懲奸除弊的良策。只可惜，他觸動了幾大士族和外戚的利益，被既得利益的皇帝最後賜了一碗忘前塵。
喝那個藥，從此變了傻子。
一想到那個人，就覺得心寒。
他相貌好。身材好，皇帝捨不得殺他，美其名曰是念著舊情，留他性命，不傷他身體。
其實最大的得益還是皇帝吧。
又平了眾人怨氣，美人還是美人，安全太平，任他xxoo又或是ooxx的，再無什麼後顧之憂。
聽說魯義君平定四王之亂立了大功。當時的皇帝還賜他免死金牌呢。
有屁用啊。
要收拾你，有的是生不如死的法子。
皇帝目光灼灼看著鈺昊，鈺昊有些心不在焉。
其實鈺昊沒有什麼籌碼和他談判。
比如這個侍君，他也沒有同鈺昊商量，鈺昊不是也做了麼？
就算他明天下詔冊鈺昊為皇后，鈺昊又能怎麼樣？難道一死相抗？鈺昊還不想死。
活著，畢竟還有轉機和希望。
死了，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皇上如果覺得三年不夠，五年也是可以的。」鈺昊不放棄討價還價，有點希望鈺昊都要爭取：「我可以保證以後我如果出宮。絕不會洩露一分不該洩露的事情，只做個平頭百姓，絕不會對您再會有任何妨礙。」
皇帝沉吟一時，說道：「朕現在先不敲定此事。三年，便三年。三年之後，如果你還是抱定主意要出宮的話，朕便答應你。「
鈺昊狐疑地看看他，三年之後？
難道他以為過三年皇后的生活鈺昊就會改主意？這種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岌岌可危的榮華富貴，鈺昊怎麼會留戀？
而且，這話真是模稜兩可。
到時候他反口不認，鈺昊也沒有辦法。
實際上，鈺昊知道自己處於一個無力的地位。
「好。」鈺昊抬起頭來，迎上他的目光：「三年為期，只盼皇上到時候不要忘記今天應承鈺昊的事情。」
皇帝微微一笑，並沒有太得意：「好，一言為定。」
這話說完，屋裡又安靜下來。
外頭裴德的聲音低聲道：「皇上，侍君，時候不早，請早些安歇。」
皇帝沒動，鈺昊也沒有動。
這種緊張嚴肅的時候，誰睡的著。
鈺昊眨眨眼：「你打算什麼下旨。」
皇帝說：「本月廿八，日子是極好的。」
鈺昊點點頭。
得，人家連日子都看好了，所謂的商量……
「鈺昊要做什麼準備工作？」
皇帝這次的笑容比較真誠，嗯，準確的說是，奸詐的真誠。
「不少，一件一件來吧。」
鈺昊來做一下年度小結，畢竟已經一年已經快要到頭了，宮裡正預備過年。而過年前兩天，就是鈺昊要扣上皇后這大帽子的日子。(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