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七十六章 文 / 冷月柔情
「你怎麼在這裡？」鈺昊急切的問，白石一手扶鈺昊掖下，一手繞過胸口，動作極快將鈺昊拖至牆邊。
眼前忽然一花，最近的那書架帶著熊熊火苗從中斷折，頹然塌了下來。
白石的手平平推了出去，勁風過處，那大半截沉重的著火的書架竟然改變了方向往後倒去。緩了這麼一緩的功夫，白石拖著鈺昊的那手用力回帶，鈺昊的驚呼被大火掩蓋，腳下突然一空，兩個人一起向下方跌去！
這方向不是樓梯……
樓梯也並沒有這麼高，足足好幾秒鐘才重重摔到實地上。將落地時白石忽然伸手在鈺昊背後一托，身體在空中停頓了一下，抵消了大半下附之勢才落地，重重一聲，雖然極是疼痛，試了一下卻還能微微動彈，沒受什麼傷。
眼前一片的漆黑什麼也看不到，頭頂是起火的的聲音，沉悶而恐怖。白石和鈺昊跌分了開來，鈺昊聽到他喉間一聲低吟，心裡急慌，伸手在黑暗中胡亂的摸索：「白石，白石，你在哪裡？沒事麼？」
過了片刻才聽到他的回應：「向左前方去，快！」他聲音不穩，像是極力隱忍痛楚！
鈺昊終於摸到他一片衣角，身體軟的撐不起來，摸索著去確定他是否安好。他推鈺昊一把，聲音急燥起來：「快！」
上面的濃煙應該已經密集到了一定程度，加上乒乒乓乓的倒塌之聲，腳底劇震動搖，樓板想是已經垮了下來，濃煙無處可去，盡向下灌。鈺昊猝不及防，重重嗆了一口，胸口痛的厲害。一手拉了白石，摸索著向左前方走。腿軟的像是抽去了骨頭，身子一歪。手摸到了石壁，急忙撐住。白石步履拖沓緩慢，鈺昊一手架在他脅下，努力向前方去。
「你怎麼會進來？這又是……」
白石低低喘了幾口氣：「現在顧不上說，這條暗道年月已久。木樑都朽的差不多。要是上面的屋頂也塌下來，這裡便也保不住。出去後，鈺昊一五一十全告訴你！」
鈺昊扶著他的手臂緊了一緊。
是，一切留待以後再說。
文史閣很闊大，起初曾為這樣規模的藏書而欣喜，現在卻是心焦如焚。不知道是吸了濃煙還是別的原因，體力根本就提不上。白石的腿一定是跌傷了！
即使他會武功，帶著鈺昊這麼個累贅從高處跌下，不受傷是不可能的！
他聲音不對。隱隱聽到嘶聲，不知道肋骨有沒有受傷！腿一定是傷了，不然不會這樣影響行動！
白石！
你根本不必顧著鈺昊的！鈺昊只想要你好！
濃煙已經灌進這條暗道。他們伏下身子，走的愈發艱難。底下的路並不平整，石壁也越來越狹窄，僅容一個人通過。鈺昊把白石扶得靠前一些，他深吸口氣，道：「你走前面。鈺昊有功夫比你容易自保。」
「受傷的人走前頭！」鈺昊不由分說把他向前推。手扶在他後背上，兩個人在黑暗和濃煙裡摸索著向前。
頭頂又是劇震，簌簌的落下不少石屑泥塵，一頭一臉的被灰覆蓋，眼睛痛的很，鈺昊顧不上揉眼，手牢牢扶在他肋下。
白石低喝：「快走！」
鈺昊手一動，滑了一個位置，明顯感覺他打個哆嗦。
可以摸出肋骨斷了。
心裡突的一跳。迅速沉入恐慌。
不知道斷骨處如何！萬一斷骨刺傷臟腑……
胸口又悶，又是痛，眼睛睜不開，耳朵裡嗡嗡直響！
熱氣一陣一陣，暗道裡越來越悶。
忽然腳下抖了幾抖，頭頂轟然巨響，排山倒海一般的壓力當頭砸下！
白石反手拖住久，用力向前帶：「塌了！快！」
鈺昊推著他向前，眼裡幾乎要迸出火星：「要走一起，要死也一起！」
他嗟了一聲。速度比剛才快了些。
紛至迭來的異響巨聲，淹沒了他們粗重的喘息。空氣變得稀薄，全是煙塵，吸一口就喉頭和肺間一起痛起來，頭越來越重，步子越來越沉。
身後傳來清晰的崩塌聲，在一片混沌裡聽的格外清晰！
真的塌了！身後他們經過的甬道承受不了巨大的壓力，磚石紛紛碎裂，石板轟然崩碎。
不，不行！
不要現在！
從來不信神佛，現在心裡茫然的乞求，不要現在，不要現在！再多一點時間！
至少讓白石出去！
鈺昊無所謂，可是讓他出去！
白石的速度又快了一些。可是一片黑暗的狹窄之處，再快也已經有限。
「再前面一點左拐過去有口枯井……」
他的聲音低弱不堪，氣弱游絲，鈺昊手臂探前抱緊了他。
再向前看時，竟然朦朦朧朧有微弱的光！
鈺昊精神大振，本來已經疲倦欲死，突然生出力氣，將他半拖半抱向那光源處走。
左手邊拐過些果然更亮了些，有微冷的空氣吹了進來。還除了雜亂的嘈音，還有……人聲！
心頭一喜。
幾個大步衝到近前，猛然吸到冷氣，胸口壓力一減。白石頭垂著半醒不醒，鈺昊心一沉，用力拍他臉頰：「白石，白石，撐住！」
他低低呻吟一聲，身體動了一動。
鈺昊心裡稍寬。再看那光源。卻是個尺許寬的洞口，只容一人爬過。
後頭崩塌之聲愈近，腳下所踏的地面也隱隱的抖震！
頭頂一線塵落進頸中。
鈺昊托著白石，努力向那洞口移動，提氣喊道：「外面有人麼？有沒有人？」
外頭有人喝道：「有人在下面麼？」
那口音宏亮清晰，鈺昊心頭狂喜，提聲喊：「成天！他們在這裡！」
外面一靜，接著龍成天的聲音更清晰的傳來：「宇兒，你在不在？快些出來！這裡也要塌了！」
忽然所有的聲音都靜了下去，電光火石般的一瞬間，鈺昊怔忡佇立。
好像許多的事情全部翻了一個兒，一直以來鈺昊看到的都是一面。而現在這一句話翻轉了所有，一下子看到了自己所疑惑的，所追尋的，也是一直在逃避的另一面。
這才是真實的一面。
鈺昊不知道的皇帝，鈺昊不瞭解的白石。鈺昊不熟悉的後宮，突然一下子全都清晰起來！
突然肩膀一痛，一塊碎石借墜落之勢扎進了皮肉。鈺昊猛的驚醒，奮盡全力雙手托起白石，將他從那圓孔中向外托。
外面有人接住了他的半身，動作又穩又快將他向外接！
一聲驚呼：「二皇子，大頂斷了！」
外面一聲：「快！」
白石身體動了一下，聲音細弱：「小昊……你……」
鈺昊在黑暗中微笑，一字一句清晰的說：「白石。鈺昊喜歡你。」
腳下與頭頂劇烈抖動起來，越來越多的磚石砸下來。鈺昊咬牙忍著，把白石托的高高的，用力向外推了出去。
煙塵瀰漫，氣喘不上來。
一聲讓人毛骨悚然的斷裂聲，鈺昊抬起頭，看到一片黑暗中，無數閃光的碎石向鈺昊砸了下來。
當一切都落下帷幕。鈺昊但願與往事可以把酒言歡。只歎情深緣淺，紅塵茫茫。
「公子？公子？」
誰……誰的聲音，在叫誰……
「公子，醒過來……請你醒過來……公子……」
是叫鈺昊麼？
鈺昊是誰？鈺昊叫公子？
不，鈺昊……叫，叫。
是了，鈺昊是不是皇后，鈺昊也……不叫什麼公子。
意識已經清醒，卻覺得眼皮沉重的象壓了一座山。黑暗有著無窮的誘惑，用溫柔的言語的撫觸，讓人想永遠沈入它的懷抱。
然而耳邊那個聲音，忽近忽遠，卻不肯放棄，執著的要將鈺昊從一片黑暗的混沌中扯離。
「公子，求求你，醒過來……是鈺昊的錯，如果鈺昊早來一天，一切都不是現在這樣……公子。都是鈺昊的過錯，求你醒過來……要是公子去了，鈺昊也跟著一同去……公子，公子，求求你，醒過來……」
誰……
是誰在叫鈺昊，這樣懇切，這樣卑微……
眼睛慢慢的睜開一線，耀眼的強光刺得眼前一片煞白，什麼也沒有看到。
「公子！」聲調明瞭上去，短短的兩個字裡，充滿了驚喜與不可置信。
目光漸漸有了焦點，一個隱約的人形，一片淡淡的瑩白。
這是……哪裡？這人……又是誰？鈺昊不是已經死了麼？大火，塌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試著想動一下身體，可是連身體在哪裡的感覺都找不到！
這一驚非同小可，鈺昊猛然睜大了眼睛。
床前跪的那人流下眼淚，眼睛緊緊盯著鈺昊：「公子！公子！你總算是醒來了！姚先生說，要是今日你還不能醒，那就……幸好公子命大福大！」
鈺昊顧不上理會他，低頭看自己。
被厚厚的被子蓋住的身體，像一塊木頭，脖子之下，沒有任何知覺。
「鈺昊殘廢了麼？」
這句話說的很快，也很急燥！
可是鈺昊的眼睛一瞬間睜的更大。
鈺昊明明是張了口，說了話。
可是卻沒有聽到任何應該由喉嚨發出的聲音。耳邊靜悄悄的，只有床前那人的呼吸，和鈺昊自己發出的嘶嘶氣流聲。
「公子，公子！」他撲過身來，一雙手茫然無措，不知道該收該放：「公子不要急，您現在沒知覺，那是麻藥還沒過去，姚大夫說您全身受傷太多，用的麻藥量大。」
他語氣真誠，目光坦蕩……
心裡微微一鬆，應該，不是騙鈺昊的。(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