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五十二章 文 / 冷月柔情
閉合中的眼瞼，驀地微微顫了顫。?嚴雨濃密的睫毛向上緩緩掀開，彷彿不適應刺入眼中的燭光，睜開後又閉上一點，發出不怎麼高興的嘟囔。?「嚴雨。」一直不曾離開半步的麗妃，關切地貼近過來，低頭愛憐地看著兒子，「嚴雨，你醒了？身上還疼嗎？藥已經熬好了，喝一點吧。」?剛醒過來，嚴雨帶著幾道鞭痕的臉還顯得有一分懵懂。?「藥？什麼藥？」?麗妃聽得心疼，眼圈又紅了，輕輕撫道，「傻孩子，你大雪天暈在外頭了。嚴林……我真白養了他，為了那女人的兒子，竟昏聵如此，哪裡還有半點母子兄弟之情，虧他下得了這樣辣手。」這話觸到傷心處，又淌下一滴淚來。?嚴雨呆看了麗妃一眼，再瞅瞅頭頂上熟悉的七色彩繪天花，瞬間，好像全想起來似的，神色一變，倏地從床上坐起來，就要掀被子下床。?「嚴雨？」麗妃攔著他，「你這是幹嘛？」?「見皇上！」嚴雨鼻子裡呼哧喘氣，低頭匆匆套著長皮靴，邊咬牙，「把這些髒的臭的，統統都翻給皇上看看！」?「誰的髒的臭的？」?「嚴林！」?麗妃一把搶了他手裡剩下的靴子，往身邊地上狠狠一砸，死盯著他道，「剛才的話，你再說一遍？」?嚴雨驟然瞧見麗妃森厲神色，也暗自有些心驚，稍壓一下，憶起日裡的事情，心頭火反而燒得更旺，抬頭繃著臉，衝著麗妃道，「嚴林！嚴林就是髒的臭的！他幹的事見不得人！」?「他是你親哥哥！」?「我沒這樣的親哥哥！他是畜生，我不是畜生的兄弟！」?啪！?臉上**辣的一掌，把嚴雨的話全打斷了。?他捂著右臉。怔怔看了居高臨下的麗妃半晌，雙眼騰地全紅了，猛站起來嘶聲叫道，「他做這種事，麗妃你卻打我？好。好！我知道，我們雖是兄弟，身份如今大不同了。他是昊君，自然是麗妃的心頭肉！我就是個人人能打罵的！我……我找皇上去！讓皇上把我和鈺昊哥哥都逐出宮去，從今以後，你們兩母子只管安享尊榮，也沒誰敢礙著！」?他一隻靴子套在腳上，另一隻靴子卻被麗妃奪了扔在一旁，一腔怨憤郁氣沸上心頭。連靴子也顧不上了，蹬著一隻白布襪子往外闖，口中嚷嚷，「你們原來早是一夥的，連底下人都個個明白，只我是個傻的！可憐鈺昊哥哥不吭聲，一直受委屈，我今天就算拼了命。也容不得你們再去害他！」?衝到門外，麗妃的心腹內侍崇英早聽見聲息，急著趕上來，伸開兩手不許嚴雨出去，滿口央道，「君主息怒，有話只管慢慢說，把娘娘氣著了怎麼好……」?「讓開！」嚴雨豎眉喝道，「我是皇子。現在要面君稟報，誰敢攔我，就是死罪！」?一掌揮去，頓時把沒學過武的崇英推得往地上直撲，邁開大步往前門去。?身後崇英直喚，「君主！君主你聽我說……」?嚴雨只當沒聽見，沉著臉一鼓作氣往外衝。?不料沒走兩步，崇英的調子忽然拔高了，「娘娘！娘娘！不好啦！」?這一嗓尖利得刺耳，把嚴雨也嚇住了。趕緊回頭去看，麗妃原本直挺挺站在房中的，這會人卻已經癱軟在地毯上了，竟是一動也不動。?「麗妃！」嚴雨大驚，撲了回去，手忙腳亂把麗妃扶起來，「麗妃？麗妃！」?他原本一臉恨得紅如關公，這樣一嚇，頓成煞白，將麗妃抱在懷裡，喊了幾聲，見她不答，更是心慌，拚命搖晃起她來，「麗妃！麗妃！你說話啊！」?崇英撲爬到身邊，抹著淚急道，「搖不得，搖不得，娘娘是氣急攻心了，君主您千萬手下輕點。」?他是麗妃身邊有年歷的人，還算有見識，勸了嚴雨一句，小心翼翼探出手，往麗妃人中處用力掐了掐。?嚴雨手足無措，愣看著片刻，躁道，「怎麼沒動靜？來人！來人！傳太醫！」?連吼幾聲，忽地發現懷裡人動了動，他低頭，眼睛瞪到極大，喜極而泣，「母……麗妃，你醒了？」?麗妃幽幽醒來，知道自己在兒子懷裡，抬頭看著嚴雨，黑瞳瞳的眸子卻是冷的，瞅了嚴雨片刻，便問，「你怎麼還在？」?嚴雨頓時一愣。?「去找你皇上呀。」麗妃輕忽忽朝他說了一句，偏頭看見崇英，低聲道，「崇英，扶我起來，免得我也是個又髒又臭的，弄得嚴雨君主也不乾淨了。」?嚴雨結結巴巴道，「麗妃，我……我不是這意思……兒子錯了，你只管打罵……」?麗妃卻不理會他，搭了崇英的手，勉強要直起身子，漠然道，「我可不敢當。我是嚴林的娘，他是畜生，我自然也不是什麼好物。好，好，含辛茹苦，養出了兩隻白眼狼。一個只要鈺昊，一個嫌我們又髒又臭，只想出宮過他的乾淨日子。」?藉著崇英的力，她已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嚴雨伸手要扶，麗妃一掌狠狠拍開，驀然拔高音調，厲聲道，「走開！小心弄髒了你！你放心，今天的事，全是我和嚴林的錯，我們都是壞的。不錯！咱們都一夥的呢！只你一個清正廉明，能大義滅親！好，你只管去見你皇上！」?她把崇英的手也往旁一摔，指著門喝命，「崇英，給我傳話，侍衛們都聽著，嚴雨君主要去見皇上，誰也別攔著！放他去！他是皇子，他要見自己的皇上，誰攔著，就是死罪！」?「娘娘，這……這……」?「這什麼？」麗妃冷冷一笑，頭上鳳釵好一陣顫動，末了，幽幽道，「他是金枝玉葉，清清白白，眼睛裡自然容不下沙子，就算那沙子是他親哥哥，也要剮了才甘心。」?嚴雨急得幾乎哭起來，訥訥著分辯，「兒子沒有……我心裡可一點也沒有……」?麗妃霍然回頭，目光刺在他臉上，譏道，「君主放心，我和你那畜生哥哥哪也不會去，就靜等著你捧著聖旨來了。白綾也好，毒酒也好，都不怨你，給我們娘倆一個痛快就是。」?頓了頓，又慘然一笑，「盼只盼你，見了我們屍首，心裡舒坦了，日後出了宮，倒真能過上你要的乾淨日子，能和鈺昊今生無憂，這……這可是用你麗妃和親哥哥的命換來的！」?說到此處，哽咽無法繼續，麗妃傷心到了極點，連站也站不穩，趔趄扶著桌沿坐下，別過頭垂淚。?嚴雨老虎一樣的大眼早淌下淚來，紅彤彤的，跪下來道，「兒子該死！氣昏了頭，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說了胡話。字字都是無心的，麗妃要是不信，兒子就……就拿刀子把心剮出來給麗妃看！」衝動起來，站起來就要尋刀子剖心表白。?麗妃暗中一驚，看他真的把案子上擺設的鎦金匕首拿了上手，忙過去一把按住，「嚴雨，住手！」?嚴雨脾氣上來，說什麼也不肯放手，緊著牙關，「兒子大不孝，滿口胡話，傷了麗妃的心，若麗妃不原諒我，還有什麼臉面活著？」?麗妃幾乎又被這小兒子氣暈過去，擔心嚴雨真的一時魯莽傷著要緊處，抓著嚴雨握匕首的手腕不肯放，「放手！你給我放手！」?「不放！」嚴雨雖然力氣大，卻不敢和麗妃硬來，只拿著匕首和麗妃僵著，嚷道，「兒子什麼用也沒有，只會惹麻煩，看著兄弟做不倫之事，卻乾瞪眼沒辦法，我算什麼皇子？簡直就是只烏龜！憋著也是死，還不如索性一刀子進去，剖心還母，勝過在宮裡當討嫌的烏龜王八蛋！?麗妃怒得臉都青了，「說來說去，原來你只不過還在為鈺昊發瘋，居然要拿自己的性命要挾。好，你不想活，先殺了我！」?話音一落，也不再抓嚴雨的手腕，反把身子朝著森光陰陰的匕刃上撞。?嚴雨大慌，趕緊把匕首拋得遠遠，一把抱了麗妃，「麗妃！你這是幹什麼？」?「母親把命送給你，你不想活，麗妃更不想活了！」麗妃臉色紫青，「我在這宮裡吃了一輩子苦，死都不怕，就只怕你們兄弟不和睦，相戮相殘，不論誰出個閃失，麗妃都生不如死。不料你今日為了一個鈺昊，什麼都不顧了。若真如此，我還不如先了斷自己，免得看著你們這兩個不孝子傷心！」沒了匕首，又掙扎著要以頭撞那桌角。(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