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七十四章 文 / 冷月柔情
圖東感激道:「全靠君主開恩,小的沒本事,總沒機會報答君主的恩德。現在……現在飲食上,小的被死規矩管著,真的不敢擅專。不過被褥之類不礙事的小東西,只要君主開口,小的一定給君主弄好的來。」?嚴雨豪邁地一揮手,「你那事我也沒做什麼,就一句話的事。好,你幫我弄點好褥子來,睡得舒服點也是好的。」?「是」?嚴林在旁邊插話問道:「外面的事,你能聽見消息嗎?」?「要看是什麼消息,」圖東攤攤手,「小的職位低,能聽到的都是些小消息,侍衛內侍們每天嘴裡盡說些不乾不淨的雜事,沒幾件能人得了君主的耳的。」?嚴雨想起一事,頓時眼睛二兄,「別的你不能打采,給我麗妃帶個口信總可以吧?你去麗妃殿瞧瞧她,看她現在身子如何?告訴她不要擔心,我們兄弟關一個牢房,目前還好。」?圖東為難地皺眉,「應印院規矩,是不許給外頭傳信的。」?沉吟一會兒,咬咬牙,「做人不能知恩不報。好,小的不能出面,等我找個機會,叫我嚴雨給君主走一趟,怎麼也要給君主把這個口信傳到。」?事情商量定,圖東垂著手在一旁等他們吃飯。?兩人吃完,圖東才又把牢房門打開,叫外面的雜差進來撤碗,收拾乾淨桌子,全退了出去。?平房又重新鎖上了。?嚴林這才問:「這個人。你信得過嗎?」?嚴雨一愣,撓著頭想了想,「圖南我是很熟的,性情直爽,算是條漢子,他哥哥我也確實救過。不過說到人的花花腸子什麼的,哥哥,你比我懂。你看他信不信得過?」?嚴林沉思片刻,道:「看人要看眼睛。這人眼正眸直,雖然欠了點膽略。卻不是心思歹毒之人。反正我們現在也沒別的選擇,不妨冒險信他一回。」?嚴雨對他信心十足,點頭道:「如果哥哥也這麼說,絕對就是可信的了。皇上說過,當皇帝最要緊的是一雙眼睛,要會看人用人,能分是非,辨大局。他老人家挑你當昊君,當然就是說你有一雙好眼睛。」?嚴林一陣沉默。?「哥哥。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嚴雨見他神情不對,以為自己又說錯話了。懊悔不已,往自己臉上輕輕搧了一下,罵自己道:「看你亂說話,看你亂說話!」?嚴林抓住他的手,不許他亂搧,淡然一笑,「又不是小孩子,別做這種惹人笑話的事。皇上那話,是什麼時候說的?」?嚴雨露出思索的樣子。不太肯定的道:「是我從封地回來後,第一次去給皇上請安時說的?誰記得呢。唉,皇上真是的,喜歡哥哥的時候,誇得不得了,現在一翻臉,就一道聖旨把人關應印院審問。怪不得說伴君如伴虎,唉。唉,誰叫我們是皇帝的兒子呢?」?「皇上常誇我嗎?」?「那當然。那時候哥哥剛剛冊封昊君嘛。」嚴雨悻悻道:「我現在覺得咱們當皇子的,就和當妃嬪一個樣,被皇上喜愛時就是個寶貝,不喜歡就丟到冷宮,你看麗妃,不就是一個榜樣?還有鈺昊……算了。不提鈺昊!」?當夜圖東又來了一趟,這次是送厚褥子。?因為是拿著東西進牢房。應印院這等重地,不管是誰弄東西進來。都要照例搜查一番,自己人也一樣。?圖東拿著褥子進來,後面就跟著兩個陌生面孔的差役,一進來,面無表情地走到床前,把新舊褥子裡外細細翻查了遍,連縫線口都細細用指頭摸了一道,查不出什麼,才向圖東點點頭,退到門外。?有人在,圖東也不方便說話,只朝嚴雨承諾似的看了一眼,就轉身出了牢房。?不管怎麼說,有了圖東幫這點忙,至少日子好過一些。?嚴雨等他們都走了,過去看看送過來的褥子,點頭道:「圖東算有良心,這褥子十成新,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掏銀子給咱們買的。哥哥,等以後出去了,我們可不能忘了這人。」?嚴林若有所思,嚴雨又喚了兩聲,才頷首,慢慢道:「你說的對,疾風方知勁草,像我們這種養尊處優的皇子,不遇上這等挫折,未必就能把手下這些人看清楚。」?嚴雨把臉探到窗邊,隔著鐵柵感覺一下外面的溫度,縮回來道:「我都懊悔今天的大太陽了,雪化了天更冷,這裡沒有地龍火爐,真折騰人的。哥哥,我們把褥子堆一處睡,兩人擠著取暖,免得凍病了。」?把所有被褥都搬一張木床上,笨手笨腳的鋪好。?嚴林沒說什麼,脫了靴子。?他們倉促被關,沒上面人關照,牢房裡也沒預備別的衣裳,兩兄弟和衣躺下,隨便把被子蓋在身上。?兩人並肩,手腳伸得直直,仰天躺著。?說是睡,其實一絲睡意也無。?很久,嚴雨發出一點聲音。?「哥哥。」?「嗯?還沒睡?」?「睡不著。」嚴雨睜開眼,直勾勾看著頭頂上難看的牢房頂,低聲道:「越想睡,越滿腦子東西。我一會兒想起在麗妃宮裡麗妃給我準備蓮子百合湯水,一會兒想起我們三個在昊君君主棋,那光景多好,詠……他和你下棋輸了,還欠了你一幅字,那時候,我們兄弟多好……」?嚴林沒作聲。?他閉著眼睛,讓黑暗慢慢浸潤自己,彷彿想讓自己輕輕地,輕輕地從這片混濁中浮起來。?「睡吧,嚴雨,睡吧。」嚴林深深吸了一口氣,柔和地道:=坦只是一場噩夢,等你醒了,就什麼都變回原樣了。你要……沉住氣。」?他在被子底下,把手伸過去,握住身邊的嚴雨的手。?嚴雨同樣緊緊地握住了他的。?從沒有一刻,嚴林覺得他和這孿生嚴雨如此血肉相連。?這一剎,他由衷感激麗妃,感激她賦予了自己一個生命中的奇跡,讓他早在腹中被孕育,只是茫茫中一點粉塵時,就擁有了一個永遠:水遠和自己血肉相連的兄弟。?不敢相信,自己曾經如此嫉妒他,憎恨他。?不敢,相信。?第二天一早,牢房門下鎖的聲音響起。?嚴雨一聽聲響,早就一個猛子坐起來。嚴林卻還靜靜躺著閉目養神,孟奇領著幾個差役進來後,才緩緩坐起來,定了定神,從容問道:是要提審?」?孟奇道:「是。」?嚴林下床蹬靴,長身而起,慢條斯理地整理了衣服上的褶皺,對孟奇道:「取些清水來,我要洗把臉。」頓了頓,溫和地道:「不能給清水,從外面地上取點殘雪也行。」?孟奇暗暗詫異。?偌大朝廷,每年被關入應印院的落難皇族貴戚多了,平日威風八面,跺一跺腳都能教地面震兩下,可誰進來不是滿心惶恐,或落魄失魂,顫慄求饒,或色厲內荏,喝吼怒罵,失態是常見事。?只有這位被關進應印院的昊君君主,才十六歲的年紀,竟能寵辱不驚,安然處之,真教人不能不服。?身上這股冷銳犀利又不失高貴的逼人氣勢,是別的皇子身上難以看到的。?「君主雖然關了進來,畢竟是皇子,我們怎敢連清水都不供?是小的疏忽了。」孟奇不卑不亢道:「小的這就叫人去取。」?回頭吩咐一個差役,「呆站著幹什麼,還不快點取水過來?還有乾淨的白巾,水要熱的,快!」?差役拔腳跑著去了,不一會兒捧著一盆熱水過來,肩上搭著兩塊乾淨白巾,因為自己兩隻手不夠使,還多叫了一個同僚在後面幫忙拿漱口之物。?孟奇他們在一旁等著。?看嚴林和嚴雨他們洗臉漱口,弄得清爽了,孟奇才又過來,「雨位君主既然梳洗過了,請移步。」?嚴林點點頭,和嚴雨一起在孟奇等人的押送下走出牢房。?嚴林對這裡並不陌生,跟在孟奇後面拐過右面,心裡已經明白對自己的審問設在了應印院的審訊廳。?要到達那裡,必須穿過一條漆黑信道。?當日鈺昊被押回京城,關入應印院接受審問,就是經過這段長長的令人壓抑的通道到達審訊廳,見到了在裡面早就等待著他的嚴林。?鈺昊當時的心情,會和自己一樣嗎??嚴林穩穩地往裡面走著,思潮起伏,不勝晞噓。?那個背著他偷了書信,還把信燒掉的人,那個到最後終於把他弄進應印院,自己卻急得吐血,把床單染出一片沭目驚心殷紅的人,現在到底怎樣了??太醫看過了??藥方是怎麼寫的?(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