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七十一章失子 文 / 冰藍紗X
母后穿著常穿的一身明黃鳳服，慈愛地看著她：「母后怎麼會不要你呢，母后最心疼的就是雲兒……」
母后的目光那麼柔和，一如既往。衛雲兮只覺得心安定了下來，她埋首在母后的懷中，真好，還是那股淡淡的馨香，百聞不厭。她只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只要母后在一切就安穩無憂。懶
她從母后懷中抬頭，一旁站著含笑不語的父皇。她又驚又喜：「父皇，你回來了……」眼前的迷霧漸漸薄了，她又看見隱在迷霧中的哥哥。
「太子哥哥！」她驚喜莫名，今天是什麼日子，居然以為再也不會見的親人又見了。她正要開口，忽地哥哥臉上漸漸有血滲出，他的脖子處更是有一個血洞，鮮血不停冒了出來。她怎麼忘了，哥哥被叛軍一箭刺破喉嚨，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啊！——」她尖叫一聲，一回頭，父皇亦是雙目滲出血來，臉上血污與塵土滿面。
她簌簌發抖，抱緊母后，可是手上滑膩，她猛的縮回手，只見母后身上刀痕宛然……
不，不，怎麼會是這樣。他們方才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變成這樣？
「雲兒……」母后眼中含著淚，一聲聲呼喚她：「母后要你好好活著，活著……」
「母后！不！母后不要死！不要離開雲兒……」她想要靠近，可是身上卻似定住一般，看著那血流滿面的父皇母后還有哥哥漸漸遠去……蟲
父皇木然地看著她，那熟悉的眼眸底埋藏著無盡的恨意，他的口一張一合，無聲地說出兩個字：「報仇……」
……
「到底是怎麼回事！？」慕容修握著衛雲兮冰冷得像沒有任何生機的手，對滿屋子的丫鬟嬤嬤怒吼。
正在緊張配藥的御醫大夫們聽得他如雷霆的吼聲，嚇得渾身打顫。滿屋子充斥著刺鼻的藥味，還有血腥味。她的頭上纏著雪白的棉布，可是那血水卻還是不停地流出。她的身體那麼冷，氣息那麼弱，彷彿只要一眨眼，她就從此停止了呼吸
「王爺，妾身也不知道啊，好好的怎麼會摔了下來。」周燕宜哭得梨花帶雨，由丫鬟扶著上前：「王爺，都是妾身的錯，妾身也不知道衛姐姐懷了身孕……」
慕容修臉色鐵青，衛雲兮的身下血緩緩流出，他心中猶如卻被什麼扎過一般。她的孩子，他的第一個孩子……沒了。
「你——滾！」慕容修盯著衛雲兮煞白如紙的面容，冷冷迸出兩個字來。
周燕宜渾身一顫，還想要哭訴，卻被慕容修渾身上下凌冽的寒氣給嚇住，只能擦著眼淚，狼狽地出了屋子。
「王爺，讓一讓，讓下官施針。」林太醫滿頭大汗地上前說道。
慕容修不得不放開衛雲兮的手，她就如一具沒有了生命力的木偶，只任由林太醫在她身上插滿了細小的針。
她的呼吸那麼淺，若有若無，一盆盆血水端下，卻彷彿帶走的是她身上所有的熱力。
他終於重重閉上眼，頹然坐了在一旁。許多年之後，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幕，這血色的一幕。當他坐在空無一人的大殿上，回想起她跟著他走過的歲月。會常常忍不住地想，為什麼會是這樣呢。若是當初自己對她多留一份慈悲，也許他和她就不會走到那山窮水盡，無可挽回的那一步……
……
白天黑夜交替而過，衛雲兮終於睜開眼，耳邊是小香壓抑的抽泣聲，她正在絞了帕子為她擦身。
她長長出了一口氣。小香回過神來，不由驚得手中的面巾掉在地上，又驚又喜：「娘娘！你醒了！」
她說完驚喜地跑了出去。衛雲兮怔怔看著帳頂，那繡著龍鳳呈祥的眼，刺目鮮紅，就如那一天失去知覺時，那眼前所見的血紅一片。
「雲兮！」一聲呼喚從房門邊傳來，衛雲兮還未回頭，手便被一雙溫熱的大掌握住。她不看他，只牢牢盯著帳頂。
「雲兮，你覺得怎麼樣？」慕容修看著她茫然的神色，心中不知怎麼的一痛。她還不知道孩子的事……可是自己該怎麼跟她說呢？
衛雲兮只定定看著帳定，許久許久，她合上眼：「我累了。殿下請回。」
她把手從他掌中抽出，似沉入了睡夢之中。慕容修神色一黯，看她熟睡了才出了房門。
小香在房外抽抽噎噎：「王爺，娘娘太可憐了……嗚嗚……」
她說，「好好的孩子就這麼沒了……」
她說，「王爺要為娘娘做主啊，一定是那蘇小姐害了娘娘……」
她說，「王爺……」
……
床上，衛雲兮的眼角漸漸沁出兩行清淚，蜿蜒流過眼角，倏忽地，就不見了蹤影。
一連幾日，王府上下籠罩在一片陰沉沉之中，慕容修每日不是出府去軍營練兵打仗，就是在府中臉色陰沉，稍有不滿便大發雷霆。衛雲兮撿回一條命，額上留下了一個猙獰的傷疤，細心的小香把她剪了劉海，烏黑的劉海覆下，更顯得她眉眼清晰，婉約可愛。
可是她卻依然一日日消瘦下來，抱著自己縮在床邊，常常出神。她不和人說話，木然得猶如人偶。
小香哭道：「娘娘，你說話啊。奴婢知道你心傷孩子沒了，但是……娘娘還年輕，還會有孩子的。」
衛雲兮只是木然看著自己的腳尖，不發一語。久了，小香也就只能作罷。就這樣過了半個月，夏日悄然而至。小香怕她天天在房中悶了，給她穿上厚實的衣服，扶了她坐在紫籐花架下。
靜夜靜謐，月色如水，她依著花架，聞著那空氣中淡淡的青草氣息，默默出神。
慕容修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院中草木繁茂，紫籐花在夜下收攏了花瓣，星星點點的紫色探出繁茂的籐蔓間。她面色蒼白得如夜間突然綻放的白花。
她瘦了很多，美眸幽深，眼底看不出什麼，只覺得冷。她身上披著一件團繡蘭花的雪白披風，人羸弱不勝衣。她似察覺到了慕容修的視線，慢慢回頭。
在昏黃的風燈下，她看到他就站在那邊。
兩相對視，慕容修心頭一震，不由慢慢走了進來。小香見他來了，面上欣喜，想要說什麼，卻看見慕容修擺了擺手，連忙退下。
慕容修走到她的跟前。衛雲兮直直地看著他，那美眸中看不出風瀾，猶如一潭深水，深不見底。
「雲兮……」他澀然開口。他想解釋，他也不想這樣。他再怎麼憎恨衛家也不想看著她的孩子就這樣沒了。他想解釋，他也很痛心。
可是，在她那冰雪似的眼中，慕容修忽地發現自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四周那麼靜，靜得可以聽見草蟲隱蔽在草間歡快地啾啾作響。
衛雲兮抬頭看著慕容修，漸漸地，她眼中泛起水霧來，水霧越來越濃，兩行淚悄然滾落。
她向他伸出素白如蓮的手，哀哀喚了一聲：「殿下……」
慕容修渾身一顫，這一聲，是她自從小產之後第一聲開口說話。
她靜靜地流著淚，那一雙美眸映著燭光，亮得令他堅毅的心都痛了。他握住她冰冷的手，張了張口：「雲兮……」
「殿下……」衛雲兮看著他的眼睛，慢慢地說：「我們的孩子沒了……」
失子的痛苦彷彿這時候才突然撞上他的心，轟隆作響。他忽地緊緊抱住她單薄的身軀，一字一頓地說：「終有一日，我會為我們的孩子報仇的！」
衛雲兮靠著他的肩膀，他摟得那麼緊，和她一起簌簌發抖。她靠著他結實的肩膀，淚水蜿蜒過她的眼角，落在了他的肩頭。
她，忽地冷冷地、無聲地笑了，美麗的眼中漸漸流露令人心寒的怨毒……
天上，靜月流轉，看著這一切仿若無言。
……
慕容修下令，拆掉攬月閣。精美的樓閣一夜之間夷為平地。衛雲兮聽著小香的稟報，慢慢把碗中的湯喝下，她擦了擦唇角的湯漬，淡淡道：「拆了就拆了。」
小香看著她紅潤了不少的臉色，心中安慰，笑道：「娘娘，這下好了。王爺對娘娘更加憐惜了。王妃還被王爺責罰，禁足了十日呢，到現在都沒得出房門來。」
衛雲兮默不作聲，許久抬頭淡淡笑道：「這事與王妃又有什麼相干？去，備一份禮，就說王妃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