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六十七章 塵封的記憶 文 / 秦慕瑾
入冬了。
潔白的雪洋洋灑灑的落在蘇若瞳的睫毛上,肩膀上,她張開潔白如玉的手掌,托住一片晶瑩的雪花,呼出一口氣,看著它漸漸消融,最後變成微涼的水漬平攤在她的手心。
一件大衣輕巧的披在了她的身上。
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常燁,你知道嗎?」她的目光沒有焦距的望著天空,「小時候,我總喜歡晚上去那片草坪上面躺著看星星。」
她指了指蘇家花園中唯一一塊枯黃的草地,「就是那裡。」
兩人一前一後踏上了那片已經露出黃色土地的枯草坪。
蘇若瞳在上面不顧形象的坐了下來,拒絕了常燁遞過來的墊子。「那時候,不論多熱的天,cronus總喜歡帶一件外衣,就是怕我晚上會冷。」
她笑了笑,爾後又怔了a怔。
恍然記起,她剛重生不久,終於看清邵建華的真面目時,就習慣性的躺在這塊草坪看星星。
然後cronus打電話給她,還給她專門在手機上設置了自己的鈴聲。
他總是如此瞭解她,又總是能恰巧在她最需要關愛的時候給予溫暖。
「記不清你的眼眸,看不懂你的任性,你只要有失落,我就想握住你的手,說,一切有我。」
cronus親口唱的歌聲,依然在耳邊,人卻再也不能看到了。
蘇若瞳的眼驀地蒙上了一層水霧。
「走吧。」她站起身,「老爺子是叫我了麼。」
自蘇瑗死後,她就只有在面對蘇老爺子時才會叫外公,平日裡,都是以老爺子來稱呼。只因為老爺子這三個字多出了一份尊敬。而她終於懂得,在這些大佬面前,永遠都只能尊敬,而非是濡慕。
深一腳淺一腳的踏著她專門讓人留下的一片沒有被污染和掃開的雪地,聽著「咯吱咯吱」的輕響,心裡漸漸的安寧下來。
cronus。即使恨過你。怨過你,卻依然感謝你。
也許她並沒有發覺,她已經變得越來越冷漠和無情,不論是對親情還是友情。都變得越發的淡薄和不在意。如果這樣下去,她說不定會徹底變成一個冷酷無比的人。
感謝你拉回仇恨邊緣的我,讓我知道。即使全世界都只有冰冷,也有你遺留給我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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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你叫我?」
蘇老爺子看著眼前笑語嫣然的外孫女。心裡歎息。
「你還在怪外公嗎?」
「沒有。」蘇若瞳臉上的笑變得勉強。
「記得我為你上的第一課嗎?」
「記得。」
「那你知道我為何要你忍嗎?」
「知道。」蘇若瞳垂下頭,掩去眼中的神色,「真正將敵人擊敗,並不是把他們踩在腳下,而是要在他們反撲之時忍,直到能為他們定一條自以為唯一可以走的路,然後由他們自己選擇心甘情願的墮落下去。」
蘇老爺子滿意的點點頭。「你要知道。人們被逼到一個份兒上,沒準會做出什麼瘋狂的或者狗急跳牆的事情。而我們卻永遠都不能讓事情超出我們的掌握。」
他的食指勾住龍頭枴杖的龍口。淡淡的問:「你知道你錯在哪裡了麼?」
蘇若瞳的頭低的更低了,「我不該只顧著讓自己心裡舒坦,而沒有度的報復。」
「小瞳,」蘇老爺子已顯渾濁卻依然明亮如昔的眸子注視著她,「你若只是我的外孫女,也許我會像以前那樣寵著你,只是現在,你是我要歷練的繼承人,你身上的擔子很重,而外公的時間,也許並不多啊!」蘇老爺子少有的露出了蒼老的神態,「你不要怪外公啊!」
「外公,」蘇若瞳忍不住脫口而出,「既然您知道他們會狗急跳牆,為什麼不事先防著,一定要我自己去得到教訓?外公!」她提高聲調,「那是媽!是媽媽!」
她將臉撇到一邊,不願讓他看到自己奪眶而出的淚水,「您總是在事後教育我,為何不能教會我提前預防要出現的狀況?或者可以用另外一種方式,為什麼,為什麼要是媽媽的命……」
蘇老爺子長長的歎了口氣,閉上眼,道:「外公也不是神仙,如何能知道他們要做的事情?我以為,他們會在公司上面做出事情,已經做好了準備,沒想到……也是外公的錯……是外公的錯啊!」
他沉默了半晌,才繼續說:「是我料錯了邵建華的恨意,我以為他會恨讓他事業跌入谷底的蘇氏,卻沒有想到他更恨的,是阿瑗……」
蘇若瞳抬起頭看著蒼老的蘇老爺子,止住哭泣,還是問道:「為什麼?」為什麼邵建華會恨蘇瑗,為何兩人會結婚,又為何,蘇氏居然與一個當時明顯並不是頂級世家的邵氏聯姻?
「是我和你外婆,慣壞了阿瑗啊!」蘇老爺子的臉上寫著悔意,「當年阿瑗的身體一直不好,又是個軟性子,我和你外婆終於決定放棄讓她繼承蘇氏,就一直嬌養著。你也知道我們家,誰見了不會恭維幾句?小時候阿瑗是個特別驕傲的女孩子,只是越驕傲,遇到能讓她放下驕傲的人後,就越能把自己的姿態放的越低。」
「為什麼我和你外婆在你高中之前不讓你去學校,一直養在身邊請家教?就是因為有你媽媽的例子。我和你外婆,怕了。」
「那時候,她剛上初三,遇到了那個可以讓她放下驕傲的人。」蘇老爺子似乎非常不願回憶這一段記憶,「為了和那個人在一起,自殺,私奔,她什麼都做過了。」
蘇老爺子如今的口氣還透著憤怒。「只是她還那麼小,怎麼能這麼簡單的就把自己的未來交給一個不知根底的人?所以無論她怎麼懇求,我和你外婆都拒不答應。」
他疲倦的說:「可能從小寵壞了她,阿瑗見我們不同意,一氣之下居然與那人用假身份證辦理了結婚!」蘇老爺子喘息了一下,怒氣仍然未消。「然後離家出走。一走,就是五年啊!」
蘇老爺子帶著因女兒的傷痛說:「她是蘇家唯一的孩子!唯一的孩子!如此不負責任,如此任性,如此不知好歹。」
蘇若瞳忍不住插嘴。「可是外公,難道您還能找不到媽媽嗎?您怎麼可能不把她放在您的眼皮子底下?」
「呵呵,」蘇老爺子冷笑幾聲。「廢話,我如何能不將她保護的很好?可是她那個男朋友,可是有大能耐的!」
蘇老爺子恨恨的用龍頭枴杖敲著地面。「竟然硬生生的在我們的監控下將阿瑗劫走了兩次!我為何不願讓阿瑗與他在一起?除了因為不知他的底細,另外就是因為這個人,太聰明了!我不可能把我的女兒交給一個不可控力手中!」
「不會吧?為什麼查不出他的底細?」蘇若瞳又有了疑問。
「這正是我們感到奇怪的地方。」蘇老爺子再次閉上了雙眼,「他的資料就是孤兒,是在一個下著雨的夜裡被人放在孤兒院門前,還躲過了孤兒院門前的監控。這個孩子從小就聰慧過人,就憑著自己從最開始的賺小朋友的錢。到後來自己做起了生意,當起了老闆。也湊足了學費。」
「只是因為沒有家世,也沒有底蘊,才只能是個不大不小的生意人,」蘇老爺子哼了一聲,「那時候他跟你媽一般年紀,才上初中,就自己創了一份家業,這本事誰能有?」
蘇老爺子的口氣為什麼會還帶了一絲滿意?「外公,既然這人是個潛力股,您為何不同意他和媽媽?」
「哼,」蘇老爺子怒道:「潛力股,什麼潛力股,小瞳你要記住,就算是個潛力股,若是普通小民家的孩子,恐怕高興還來不及,可是我們是什麼人,我們不需要潛力股!尤其是生身父母身份不明的潛力股!就算他是世上少有的天才人物,辛辛苦苦努力半輩子,也及不上我們蘇氏的三分之一。」
蘇若瞳還是不明白,「可是您可以將蘇氏交給他啊!您不是說,蘇氏的繼承人不論血緣,只論能力麼?」
蘇老爺子敲了下她的腦袋,「就算看能力,也不會交給一個不知來歷的人,若他是其他世家的孩子呢?難道要將我們蘇氏拱手讓人?你別想著咱們蘇家換了繼承人,別人就不知道。」他道:「是因為世紀之戰的緣故,在我父親那裡斷了層,不過知道我們蘇氏傳統的,還有冉氏和李氏,其他那些小牌世家是不知的。」
蘇老爺子被蘇若瞳這麼一打岔,內心的情緒有所緩解,有些疲累的道:「後來,他們回來了,我本以為外孫子都給我生出來了,誰知,那人竟然不許阿瑗生孩子!」
蘇老爺子又怒了,「不是暫時,而是一輩子不許生孩子!我一氣之下就將阿瑗圈在了家中,誰知,不久就傳來那人身死的消息。」
「阿瑗一直以為是我害了他的性命,無論我怎麼解釋都不相信。還一直自責若是她在,那個人說不定就不用死了,這哪裡是自責,只是對我的責怪罷了。」
蘇老爺子低沉的說:「後來,你媽與我的關係,一直都浮於表面,就算我當年執意要你住到了蘇家,她也是無動於衷。」
「她恨了強權一輩子啊!」
「那為何她又嫁給了邵建華呢?」蘇若瞳不忍再揭蘇老爺子的傷疤,可是有些事情,她還是想要知道。
蘇老爺子帶著深沉的怒意和沉重的歎息,道:「這都是命啊,你媽媽懷了邵建華的孩子,若是不結婚,就是一樁醜聞,雖然自從她離家出走,我就已經不在乎這種醜聞了,可是你媽,卻執意嫁給了他。」
「因為邵建華,幾乎與那個人一模一樣。」
蘇若瞳的腦中瞬間閃過了幾個可能性,欲言又止。
「別瞎想了,我查了許久,那個人都與邵建華沒有一丁點的聯繫。也不是他家流落在外面的棄嬰什麼的。」
「我本是不會同意的,卻不想,阿瑗竟會如此恨我,竟然告訴了邵建華蘇氏的一些秘密。」蘇老爺子好似老了許多歲,「邵家自此崛起,我若不同意。就是看著自己的女兒過的辛苦。就是看著用蘇氏的東西換來的成就被他人佔有,這種憋悶的感覺,我是一輩子都不願再嘗一次了。」
「小瞳啊,你不要怪你媽媽。她只是活錯了方式,在她的心裡,一直以為。自己活著,不過是為了她與那人的愛情罷了。呵呵,都說阿瑗軟性子。其實,你媽媽,也是個狠心人啊!」
「至於邵建華為何會如此的恨阿瑗,你要知道愛的越深,恨的就越深,尤其是知道自己愛的人,自始至終都未能被自己感動一分一毫的時候。你媽媽。真是個狠心人啊!」
蘇若瞳悄悄退出了房間。
蘇老爺子說了許多,可是又許多都沒有說。
比如說邵氏到底用了蘇氏的什麼機密。又比如說作為已經在自己女兒這裡失足過的老爺子,怎麼會放任邵建華接近。
常燁在門口遞給了她一杯清水。
自那次大火,cronus和蘇瑗相繼去世,憑借蘇氏的力量,居然找不到可以制裁劉雨梅和邵建華的證據,這讓她感到挫敗,又明白了,無論多大的勢力,都不可能一手遮天。
尤其是敵人聯合了peak和本土的幾個至今都無法確定的世家之後,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將這份恨意埋在心底,然後一點一點的查,慢慢慢慢的報復回去。
她不急,一點都不急。
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她問道:「邵立姍是怎麼回事,查出來的,還是那個樣子?」
「是,」常燁道:「她在大火之前就出國了,似乎連劉雨梅都瞞了下來,現在,她的行蹤在國外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沒有什麼問題。」
沒有什麼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
蘇若瞳瞇起了眼,她絕不相信邵立姍能夠聽從蘇瑗的話乖乖的出國,又走的這麼巧合。若說錢財問題,世家的孩子誰沒有小金庫,何況,到了國外,她倒是跟邵建華和劉雨梅報了平安,這就更不用擔心無法生活了。
「常燁,你去查一查她自那天出了學校,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還有,」蘇若瞳道:「也去查一查那什麼少女團,裡面都是些什麼人。」
常燁離開後,她按住從自己衣袋裡面冒出頭的小乖,無奈的說:「小東西,你把我弄的晶石手鐲藏到哪裡去了?」
蘇若瞳最近很苦惱,非常苦惱。
她的左手自那次讀取了蘇瑗房間的記憶後,就變的異常敏感,她根本就不敢讓它接觸到任何東西,若誰腦子裡總是自動閃現一幕幕畫面,誰都受不了。
那天在大火燒燬的別墅,她本意是想要看看到底是誰縱火的,誰知自己因為在之前過火使用,已經沒有能力再次讀取記憶了。
後來,她又去過那個地方,只是那棟已經毀掉的建築,它們的記憶,就只有熊熊大火和在辟啪聲中隱隱約約一個人的喊聲,她努力去聽,卻絲毫都聽不到。
她又試圖去讀取附近物體的記憶,可是那棟別墅就建在空曠的地表之上,也不知廢棄了多少年,四周別說花花草草了,連塊石頭的影子都沒有。
腦子一熱的她,居然鬼使神差的把左手放在了土地之上。
然後,她就為自己的白癡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左手和大腦火燒火燎的疼,還暈過去了三天。
她真是傻了,像土地這種……會有多少記憶啊!
被無休止讀取記憶的左手弄的幾近瘋狂的她,終於想起了最初收服小乖時,那個能夠隔絕異能的晶石。
「小乖最好了,快告訴我,什麼?你要吃龍宮的海鮮?」蘇若瞳翻了個白眼,裝作忍痛的樣子道:「行!管飽!」
龍宮是華夏最大的一個專售海鮮的酒店,去那裡,次次都得預約。蘇若瞳在再次付出了以後不把小乖裝作包包和口袋裡的代價以及龍宮海鮮的美食之後,終於看到了她久違的晶石手鐲。
用左手握住,她驚喜感到,這個物體,是真的能夠隔絕她的異能!而且,她也無法讀取這種物質的記憶。
被異能折磨的欲仙欲死的她,此時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時的異能與當初相比,很明顯提高了一個檔次,很快,晶石就軟化成一團液體,緩慢蔓延至她整個左手,變成了一個晶石手套。
她看了看閃著白光的透明的亮晶晶的手套,滿意的履行了對小乖的諾言。
等等,這本來就是我的,為什麼要對小乖承諾了那麼多東西?
於是蘇家就再次上演了這幾天上演了無數回的,人與飛天貓的大戰,還有躲在角落裡不一會「嗷~」一聲助興的泰迪,還有對這一幕無動於衷的傭人們。
常燁吩咐完他的指示回來後,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場景。
他不大的鳳眼變的細長,看來對小姐的淑女教育應該提上日程了,不然每天跟一個動物打來鬧去,以後怎麼做世家名媛!
揉著小乖絨絨軟軟的小身體笑的開懷的蘇若瞳,還不知她未來幾年內的悲慘生活,已經被她的管家定了下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