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章十八 殺戮 文 / 上官佳弘
太陽斜吊在西空之中，今日的黃昏，又將來臨。
姬野坐在一座山坡之上，凝著眸子看著遠處。黑妖傀的身影，此時並未出現在身邊。取得代之的，是插在他的身旁的長槍「龍魂」，七寸槍尖在陽光下卻閃爍著寒冷的黯淡光芒。姬野恍惚間又聽到了龍魂震顫的聲音。
下面便是昨日眾人行過的山路，上面車轍的印記，依稀仍能辨認。
遠遠的，在前面那個的山頭，一個二十多人的傭兵隊伍出現在了姬野的視線裡。
時間在寂靜的山林中流逝，夕陽也正式落在姬野身後的天空中，漸漸地拉長了他的紫色身影。
修長的剪影投在了小路上，如同攔住了那支傭兵隊伍的去路一樣。
傭兵隊伍領頭的兩個小隊隊長，竟然都是五境實力的武師。兩個長相極為相似的虯髯大漢抬起頭，凝著眸子試圖從逆光中分辨出站在山頂上的那個身影的模樣。
只是，尚未待他們辨清，那個身影已是一閃，消失在了山頭，再次出現時，卻已經是在隔著山壑的對面小路上。不過，那身紫色的火焰，足以讓他和他的同伴認出此人的身份。
兩人相視一眼，無視面前數十米的溝壑，點燃身上同為紅色的濃郁元氣，縱身一躍，分別落在了姬野的前後。
長達九尺的長槍握在姬野的手中顯得絲毫不成比例。然而，隨著心中的紫火升騰，姬野竟然兀然感覺到，「龍魂」低低的顫鳴聲，正與他的心跳速率合而為一。
咚！咚咚！
「開門，開！」姬野低喝一聲，身上的氣息再次暴漲到了極致。
高舉在空中的「龍魂」閃過蝕人心骨的日落輝芒，然後劃過一道血色光影，被單手持在姬野的身前。
兩名五境武師傭兵同時出手，裹挾著紅色元力的巨掌或拳或爪，分別攻向了姬野的前胸和後背。
姬野身體一側，堪堪躲過了率先攻向心臟的一爪，旋即長槍往右一甩，燃燒著紫色火焰的「龍魂」便呼嘯著朝隨後攻向後背的那個武師強者的臉上掃去。與此同時，長槍的另一端掃向了前面武師的胸腹。
兩人暗駭，紛紛轉攻為守，剎住攻勢急退而出，不過，七寸槍刃九寸芒，鋒利無擬的「龍魂」仍然在姬野身後的那名武師的臉頰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染血的「龍魂」再次顫抖起來，隱隱地竟有龍吟聲在姬野耳邊炸響。旋即，後者的心臟，因為自己的武器的異狀，愈加劇烈地跳動起來。原本打開「開門」之後便被強行開發到承受極致的**，再次繃緊了一分。
兩個已經站在一起的虯髯武師驚恐地發現，原本從三境暴漲到了五境武師實力的姬野，此時身上的氣勢，再次漲了一分，甚至隱隱地壓過了自己兩人。
「呸！媽的，這小子到底是不是人！怪不得團長獵殺一個不過三境實力的傭兵要出動兩位五境武師實力的隊長。」被劃傷了臉頰的那個虯髯大漢用拇指在自己的傷口上一劃，然後用添去拇指上的腥甜的血液，朝塵埃紛揚的地面上一啐。
「你們還看什麼，還不快他媽的給老子全部上！」左邊的虯髯大漢見到此時已經逼近了姬野身後的二十多人，卻遲遲不敢動手，怒道。
姬野聞言，籠罩在一層紫光之中的小臉卻升起了一抹詭異的笑容。兩個五境實力的武師強者心中一凜，因為，他們從那雙漆黑的眸子中，看到了凶獸獵食時閃爍的寒光。那雙眸子所過之處，無不是凶獸的獵物。
在兩人的驚駭之中，姬野徐徐轉過了身去。
夕陽落在了山頭，在對面的山坡上留下了愈發濃重的血色光輝，似乎就是被這光輝渲染，就連空氣之中，都飄蕩起濃重的血腥味。不知是誰曾說過，殘陽勝血，因為那是用鮮血染紅的。
狹小的山道上頃刻間便塵土飛揚，隱隱遮蔽了天日。然而，那其間伴隨著各色元力穿透塵埃而響徹山野的，是漸漸從喊殺聲轉變而成的慘叫。
山道狹小，不時有一兩個閃爍著某種光輝的身影從山道上跌出，墜落入已然黑暗的溝壑之中。
似乎只是須臾，又或是不知經歷了如何的古久，塵埃終於落定。逐漸黑暗的天色之中，此時站在那十數具屍體上的，是一個染著血光的紫色身影。
愣愣地看著這突然發生又驟然落下的一幕，兩個五境武師實力的傭兵隊長此時的臉色已是煞白如紙。他們的身體劇烈顫抖著，如同此時又站在了那個巨大而且恐怖的凶獸面前——不，即便是那些曾經讓他們兩個無限接近死亡的凶獸，在這個瘦小的身影面前，也一定會顫慄如斯。
左邊那個虯髯傭兵突然臉色一凝，竟然直接將自己的舌尖咬掉，死亡讓他再次爆發出驚人的求生毅力，他在自己同伴的臉上狠狠地剮了一掌，讓對方瞬間從恐懼之中驚醒過來。
目光再次轉回清明的兩人站起身來，相視一眼，旋即點了點頭。
兩人手上印訣繁覆，結出同樣的印勢，隨著手勢結止，兩人身上的紅色元力竟然凝聚在了一起，兩者的元力相乘，竟然突破了五境界限。那濃郁的紅色元力在昏暗的天色下猶如赤日，竟然掩蓋了最後一抹夕輝。
「烈火焚流！」兩人同聲低喝，同時轟出一記右拳，相互傾軋的紅色元力化作一道洪流，纏繞著轟向了姬野。
姬野仍然右手夾持著「龍魂」，側著身子站著。紫焰之中的小臉，面對著撲面而來的暴虐氣息卻沒有絲毫表情。「爆裂天罡」之中所蘊含的能量絕不比姬靜的「冰霜女神像」弱，而縱觀姬野全身上下，此時也唯有「焚掌」能夠應對。但是，手握長槍的他顯然沒有動用「焚掌」的意思。
「烈焰焚流」已經轟至姬野面前。紫焰中的他，此時終於動了起來。只見他腳下一踩，直接踏崩這狹長山道，整個人化作流光，卻是——平槍一指，朝著那道爆裂的紅色洪流直刺上去。
乍觀之下，姬野合槍迎擊的身形，竟如同一匹渾身燃燒著著紫色烈焰的沐火蛟龍！
轟！
驚天巨響撼動天地，伴隨而來的次生爆炸終於將天邊的最後一抹光輝全然轟沒，而狹窄的山道，又如何承受得住如此巨大的能量衝擊，十米多長的山路直接被炸毀，就連附近的山壁都被炸坍近半，原本姬野等待眾人的山坡，也在衝擊中矮了幾米。
兩個耗光了體內力量的傭兵在衝擊中也屁股著地，摔倒了在地上，但是，看見姬野隨著爆炸一同消失，那原本被絕望淹沒的生念再次露出水面。
「呼哧、呼哧……哈、哈哈哈……」兩人劇烈地喘著氣，卻皆是從對方的眸子中看到了欣喜若狂的臉色，禁不住仰天大笑起來。
然而，只是瞬間，這神情卻如同凝固一般，定在了各自的臉龐之上。兩人將僵硬的脖子帶著腦袋往身後扭去，赫然看見，那副應該在爆炸中被毀滅殆盡的瘦小身影，竟然就這樣立在兩人身後。
好像，從一開始，便在戲謔地看著他們。
此時姬野身上「八門遁甲」的武技效力已經消失，而且，顯然是剛才的那一槍耗費了他大量的元力，如今只能杵著「龍魂」站立。但是，即便他看起來孱弱如斯，在兩位傭兵隊長的眼中，仍然如同黑夜中的紫焰魔鬼一樣。
因為那雙眸子，此時閃爍的，是嗜血而且殘暴的光芒。
兩人自然想逃，可是，且不說身後的路已經被炸毀，現在的他們，就連站起來，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求、求大人放過我們，我、我們願意做牛做馬，追隨您的左右！」堂堂五境武師，南郡三大傭兵團之一的兩位傭兵隊長，竟然顫慄著身軀，跪拜在一個不過十五歲的瘦弱少年面前。他們用僅存的力氣，將自己的腦袋毫不留情地反覆砸在了沙礫地面之上。
姬野如若未聞未見，在調穩了呼吸與身體之後，一步一步地朝著兩人走了過來。
那幾乎埋沒在山風之中的纖細腳步聲，此刻卻如同踩在了兩人的心臟上一樣。兩人一邊嘴中求饒，一邊將腦袋磕得更加的用力。沒有元力護住，即便強如五境武師，腦袋不停地撞擊在堅硬無比的沙石地面上，也禁不住血肉模糊。
槍刃磨礪著路面，將悚然的刺耳聲音傳遞到了兩人的耳中。看見那散發著寒光的七寸槍刃停在了自己的面前，兩人身體猛地一顫，便停了下來。
「啊！」兩人只見寒光一閃，一陣冰涼便在兩人腦袋中間的縫隙上升起。旋即，兩聲淒厲的慘叫聲，刺破了剛剛沉靜下來的夜空。鮮血，也自兩人耳朵所在的位置，飆射而出，染紅了彼此的半邊臉龐。
「林羽，不要！」幾乎是與此同時，一聲叫喊自姬野的身後響起。後者身體一顫，嗜血的雙眸赫然褪去，猙獰的小臉也逐漸安靜下來。原本攥緊如斯的右手也是一鬆，「龍魂」應聲掉在了地上。
「楚、楚軒？」姬野驀然回首，一臉茫然地看著身後那個閃耀著碧色光輝的少年。
紫色的元力終於散去，空氣中飄蕩的濃郁的血腥再也不受禁制，瘋狂地湧入了姬野的鼻腔之中。姬野下低頭，發現鮮血不知何時竟然滲透了元力之衣，染紅了自己的雙手。
「這、這是……」恍然間，姬野竟然從那血紅色的手掌上，看到了那雙空洞、絕望的眸子，在那一夜的火光之中，洞穿了自己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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